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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雪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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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雨一直守在陈尚贤的床前,风雪晴就守在屋外。大管家一直在他身边劝解,叫他不要因为老爷的事情拖垮了自己的身体,可是他充耳不闻,抽抽搭搭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之人。
他心中很是难过,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这么好的人会遇见这样的事情。父亲平日里博施济众,行的都是善人义士之举,他实在是想不出苍天为何不能放过这样一个人。他很害怕父亲就此长眠,再也不能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了。
他的父亲——陈尚贤,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已是他五六岁之时。
脑袋中最后的记忆是一片橙色的火光,之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时是在一个很大很敞亮的房间里,眼睛一睁开,就听见周围吵吵闹闹的,有好几个人的声音在耳边回旋,“老爷……醒了……醒了……”。
接着就进来个人,坐在床边看着他,关切的声音很是慈善,“孩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脑袋一时死机,不知如何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有神的双目,忽然间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可谓是惊天动地,哭声嘹亮,整个雅芳斋上上下下都被这哭声萦绕着,且经久不衰。陈尚贤有史以来第一次慌了手脚,他做将军的时候面对万千敌军临危不乱,如今面对一个小孩子的嚎啕大哭竟然不知所措,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吓到孩子了。
大夫在大管家的带领下从外面赶了进来,伸手给孩子把了脉,对陈尚贤道,“这孩子已无大碍,陈老爷尽可放心了。”
“那他为何哭声不止?”
“这……”大夫低头沉思半晌,“小孩子的心性难以捉摸,大约是觉得自己能被陈老爷所救于是感激涕零?”
陈尚贤仔细想了想,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挺有道理的。
他看着床上哭的极其认真的孩子,玩笑道,“你这孩子如此爱哭,一点小事就哭的涕零如雨,有你在,禹州城以后恐怕也再不会干旱了,”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以后你就叫灵雨吧。”
陈尚贤走后,又进来了三个同样穿着的孩子,举止都很有礼貌。
大管家道:“几位公子是来看望小公子的吗?”
最大的那个点了点头,对他道,“郑先生,你先下去吧,我们几个有话要说。”
大管家微微颔首,退出了房间。
几人径直来到灵雨的床前,最大的那个孩子始终是谦和的模样,对他道,“灵雨弟弟,我们听说你醒了,来看看你。我叫晚晴,这位是傲雪,这位是朔风。”
朔风一双眼睛敏锐地捕捉到灵雨脸上还未擦去的泪痕,不以为然的说了句,“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原来还是个爱哭鬼呀。”
灵雨听出他嘲笑自己的意思,心中有些恼怒,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嘴角一别,眼睛里又慢慢的冒出了泪花。
晚晴连忙解释道,“灵雨弟弟,不要听风的满嘴胡话,你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你,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四弟了。”
“四弟?”灵雨收起了哭泣的势头,疑惑的看着晚晴。
晚晴点了点头,“对,我是大哥,傲雪是二哥,朔风是三哥,你是四弟。我们都是陈老爷收养的孩子,他是我们的父亲。”
灵雨瞪大了眼睛,脑海中反复思索着晚晴的话。
康复之后,灵雨便搬到了他们三人的院子里一同居住。陈尚贤会教他们读书,写字,习武,仆人们会亲切的叫他们公子,对他们悉心照顾,他们从未将这四个孩子看做外人,把他们当做陈老爷的亲生孩子一般对待。
他们四人虽在一处生活,但却性格迥异。陈尚贤给他们四个取名为晚晴,傲雪,朔风,和灵雨,风雪晴雨,四种气象,恰好符合他们四人各自的性格。晚晴年龄最大,也最是知晓事理,遇事临危不乱,总是能够妥善处理,很有大家风范;傲雪性格孤僻,惜字如金,但却有着非凡的眼界和智慧,连陈尚贤都为这么一个小小少年的智慧所赞叹;朔风性格直率,做事没什么耐心,时常闯祸,但是善于交际,很容易跟别人建立亲密的关系;灵雨是他们之间最胆小的那个,是个小哭包,一点就哭。大家常常逗他,每次都准能把他逗哭。
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跟别人的不同,哭着找到陈尚贤,抽抽搭搭的说,“父亲……我……我是不是……真的……真的很……胆小啊……可是我……我不想……做……一个……胆小……胆小鬼……”
陈尚贤轻轻的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灵雨不是胆小鬼,灵雨是最勇敢的。”
“真的吗?可是……三哥说我是……是个爱哭鬼……大家都……都笑我……不敢一个人出门……”
“他们都是玩笑话,灵雨不必放在心上,别人说的话不能全部当真,灵雨勇不勇敢,父亲心里清楚。”
“父亲骗人……父亲这只是……安慰话……”
“当然不是。你还记得有一次朔风掉进河里吗?最后是谁把他救上来的?”
“是……是我。”
“对呀,我记得灵雨当时可是哭的跟你的名字一样,可还是下去把朔风救了上来,这不是勇敢是什么?”
灵雨还在抽抽搭搭的,但却没开始哭的那么厉害了,他好像发现自己还真的挺勇敢的。
年龄稍大一些的时候,灵雨听到朔风问陈尚贤一个问题:“父亲,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娶妻呢?”
陈尚贤看着眼前十几岁的少年,只是笑道,“你问这问题做什么?快去好好习你的武吧。”
朔风还站在那,一动不动,“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我换个问题。你平时做那么多善事,时时刻刻都为百姓着想,这却是值得尊崇,可是是为什么呢?你又不是皇帝,每天用那么多时间操心别人的事情,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陈尚贤放下手中的书本,思索片刻道,“朔风,你觉得你活了十几年,最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呢?”
朔风低头沉思,半晌后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没有。”
“一个人若只是为了自己而活,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所经历的一切都将随着他的死去而消失,在他死去的时刻,他的脑海中一定是一片空白的,因为他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毫无意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朔风拧着眉,头中仔细思索着陈尚贤的话,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陈尚贤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记住我说的话,回去好好想想吧。”
灵雨回想起之前的一切,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心中万般不舍,即使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个人养育他,教导他,给了他重新成长的机会,他很感激也很珍惜,他现在只想要父亲活下去。
思索间,右边的窗户外好像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灵雨止住了抽泣,眼睛立刻训着那动静而去,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他哭的太累出现幻觉了?他摇了摇头,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