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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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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王爷还在前院宴客,估计要等一会儿才能进洞房,如果您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春桃的话语声将她拉回到现实,叶雨澜怔愣片刻,想着慕修寒今夜根本不可能迈入这洞房半步,她索性摘下盖在头上的喜帕,道:“春桃,你先下去吧。”
“小姐,这王爷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进了洞房,您这样会不合礼数,会被人笑话的。”
叶雨澜凄清一笑,上一世她被人笑话的还少吗?
新郎官洞房花烛夜没有进入洞房,一个月后她揣着放妻书追随慕修宸去了边关皇陵,三年后她与慕修宸回到京城,却不被皇室认可,进不了玉牒。
一桩桩一件件,背后多少人戳着她的脊梁骨,她自己都数不清。
如今重活一世,她还能在乎那些?
春桃显然被叶雨澜的动作吓得不清,她说着话,就拾起喜帕,想再次盖在叶雨澜的头上。
“春桃,你先下去。王爷来了,我会再盖上的。”
小丫鬟执拗不过,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洞房。
叶雨掐算着时间,觉得春桃可能已经走远了,她深吸口气,站起身子,在洞房一角拾是一张红纸,在其上写出大段文字,随后从容自若地行至洞房门口,推开房门,她跨出了改变命运的地一步。
夏日夜晚的微风给人带来一丝凉爽,前院的喜乐与人声还在,叶雨澜一身凤冠霞帔,走在这熟悉的庭院,她看向睿王府最高处的亭楼,脑中尽是慕修寒在她生命行至最后一刻时留下的身影。
慕修寒虽然我不知道上一世你的情从何而起,也不知道你为何会在成婚夜不入洞房,但你招惹了我,这一世就休想再将我推开。
睿王府一处高耸的亭楼顶层。
慕修寒独自一人坐在圆桌旁,他提起青花白瓷茶壶,斟满两杯后,道:“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
须臾,六角飞檐上一抹黑影掠过,随后出现在慕修寒的身边。
“王爷如此雅兴,洞房花烛夜独自引茶,就不怕怠慢了相府嫡女?”燕沧雨揶揄着坐在慕修寒身旁,拿起早已斟满的茶杯,浅酌一口,道,“好茶。”
“燕世子,你我相交十年,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慕修寒挑眉浅笑,又将对方的茶杯斟满。
“我知道什么?”燕沧雨手指轻敲桌面,道,“我就不明白,你费劲心思地杀了两名皇上给你指婚的新娘,才让世人以为你是克妻命,不敢随便把女儿嫁给你。为何你去了一趟相府,就把人给娶进了门?”
慕修寒剥开一瓣柑橘,塞进口中,细嚼慢咽的吞下,才道:“皇命难违,我哪敢不从。”
燕沧雨不屑道:“胡扯,你要是不想娶进门的人,可以像以往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然后继续做个克妻王爷。”
“因为我杀不得她,只能遵从父命了。”
“此话怎讲?”燕沧雨不解道。
慕修寒执起茶盏,浅泯一道:“燕世子,还记得三年前,我曾经伪装身份去东州求医的事情吗?”
“记忆深刻!那时你身子不适,宫中太医都看不出原由,之后江湖中传闻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出现在东州,你去千里寻医,而我为了掩盖你的行动,带着憋闷的人&皮面具假扮成你,那几乎就是受刑。”燕沧雨悻悻地苦笑一声,“不过这与她一个相府嫡女又有何关系?”
“若是我没认错人,我想……我是见过她的。那时候她改了名字。”慕修寒放下茶盏,见燕沧雨一副惊讶莫名的神情,继续道,“而且,她还是神医蒋逸的师傅,我之所以会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有了她的救治。”
“这就是你不杀她的理由?”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
“那就怪了,我之前也派人调查过,她出生刚满月就被一老道断定命煞孤星,之后丞相命人将她送去西洲寄养,直到皇上赐婚,才回到京城,怎么会在东州出现。”燕沧雨紧锁眉头,感觉事情太过蹊跷:“你说这事是不是宫里那位受宠的阴谋啊?我可是听说了,你选妃那会儿,可是胡乱的翻了下花名册,那页可是相府二小姐,之后皇上指婚的人选就变成了这位相府嫡长女。”
“有没有阴谋我不清楚,但为何父皇指挥换了人,我却可以猜测一二。”
“哦……”燕沧雨有了兴致,“说来听听。”
“据我猜测,换人定是宫里受宠的那位动的手脚,而她这么做有两个目的:第一,我的这位娘子虽然是叶相的嫡长女,但她与叶府可没有多少亲情可言,与京城更是没有联系。然则她的身份还在那,我就不好暗中再动手脚。”
慕修寒嘴角上扬,嗤笑一声的同时手指轻轻的敲动身前的石桌,又道:“第二个目的,我想宫里那位定然觉得自己能够拿捏住她,毕竟她打小生活在西洲,且与叶府众人没多少亲情可言。
但那叶府二小姐却不一样,她可是在叶府长大,丞相和其夫人的母族杨国公府上的众人都疼爱的紧,若是嫁给我的是叶府二小姐,岂不是让我有了壮大的机会?况且全京城的人都知晓,叶府二小姐心悦我,嫁给我又怎么能被皇后所用呢。”
“那照你所讲,更应该杀了她以免后患!”燕沧雨把玩着茶杯,挑眉道,“如果你不方便动手,我可以想办法找些杀手来,制造一场意外,让你再克妻一次。”
“若是我们猜错了,不是害了一人的性命?她可与前两位不一样,至少那两位主我们有确凿的证据。”慕修寒想了想补充道,“许是宫里那位受宠的主,想把叶府二小姐这块肥肉留给她的宝贝儿子,因而才将这位叶家大小姐指给了我。”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慕修寒想了想,道:“一切由着她来就好。”
“罢了,我的脑袋没你那么多弯弯绕,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斟酌吧。”燕沧雨起身行至围栏旁,似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竟然呵呵地笑出声来,“如果她想绑了你,与你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呢?”
那是不可能的,她有心仪的人,毕竟在东州我亲眼目睹了她与那人的恩爱。
慕修寒心里想着。
燕沧雨那里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有趣!妙人啊!”
慕修寒一头雾水,道:“什么有趣?”
“你那娘子找来了!”
燕沧雨拿起慕修寒剥好的柑橘,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看来我要离开了,此地就留给你们夫妻二人享受吧!”
他说着身影一闪,片刻不见了踪影。
叶雨澜行至睿王府这处最高的亭楼,想着上一世王府中下人在背后议论时,提到过慕修寒在与她成亲的当晚,曾独自一人在此处久坐,便提着裙摆,缓步踏上了亭楼的石台。
“臣妾给王爷请安。”叶雨澜刚一步入亭楼,当即俯身行礼道。
慕修寒不可思议地看着叶雨澜,道:“你……你怎么来了?”
“臣妾嫁入这王府,是这府上的半个主子,何处去不得?”叶雨澜说着坐到慕修寒身旁,就着他身前的茶杯,为自己斟满茶水。
“王爷,臣妾是皇上指婚给您,如今您让臣妾一人独守洞房,是不是存心想给臣妾难堪?想给皇上难堪!”
叶雨澜在迈出洞房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将慕修寒请回洞房,哪怕是抱紧皇上的大腿,哪怕这么做会让慕修寒不喜,哪怕以后她会背上悍妻的名头!
不过当她的话出口,却是那句“给臣妾难堪”才是最行之有效的言辞。
慕修寒闻言,当即解释道:“叶小姐误会了,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知道你心有所属,所以才不敢造次。”
叶雨澜一愣,她从来没有想到慕修寒会用这样的理由搪塞自己。
难道慕修寒以前见过原主?而且那时候原主心里还有别人?
叶雨澜将脑中那乱七八糟的想法抛除,她故作气愤,如柔夷的手猛地一拍石桌,胡搅蛮缠,道,“胡扯!臣妾都不知自己心有所属,王爷与臣妾第一次见面,王爷又如何得知?”
“敢问叶小姐,你是否去过东州?”
“没去过。”叶雨澜矢口否认。
慕修寒被叶雨澜说的哑口无言,见叶雨澜气愤难当的样子,心里起了狐疑:“难道我认错人了?”
“许是本王认错人了。”慕修寒彬彬有礼,道,“还请叶小姐不要见怪!”
“既然认错人了。”叶雨澜纠正道,“那就请叫我王妃!”
慕修寒在一次被叶雨澜的话惊得无话可说,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王妃”二字。
叶雨澜见其态度诚恳,索性伸手入怀,取出一张红纸与一把匕首,道:“臣妾知道王爷此时心里没有我,但是皇命不可违,不如我们取个折中的办法。”她说着将红纸摊开,放到慕修寒面前,道,“这是臣妾草拟的章程,王爷过目后,觉得可行,我们就按照这上面所说,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
“直到你再次心里有我。”她在心里补充道。
慕修寒直愣愣地看着红纸上的内容,咽了口口水,道:“王妃,我还有件事没说,我命中克妻。”
“那刚好,王爷克妻,臣妾命煞孤星,我们正好凑成一对。”叶雨澜说着将匕首抽出,“砰”地一声将之拍在桌上,又道,“王爷,如果您不想在这红纸上署名,就用这匕首赐臣妾一死。左右臣妾独守空房,以后也会被世人用吐沫星子淹死。”
慕修寒闻言,拿起了桌上的匕首。
叶雨澜见状,心跳骤然加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作死就不会死?
慕……慕修寒想杀我?
叶雨澜胡思乱想间,就见慕修寒竟然用匕首划向了拇指,随后在红纸上按下了手印。
“王妃,这样可以吗?”慕修寒询问道。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叶雨澜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珍重的将红纸收起,随后站起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既然王爷已经按了手印,可否还臣妾一个完整的婚礼?”
二人回到洞房,慕修寒就见叶雨澜拾起喜帕,盖在头上,端坐在床榻之上。
“王爷,该你了。”
慕修寒言听计从,将圆桌上缚着红绳的玉如意拿起,挑起盖头,又与其同喝合卺酒,咬了口生饺子,当叶雨澜吐出饺子,说出一句“生得”后,已经羞得耳红到根。
圆桌旁,二人相对无言,慕修寒面红耳赤,一杯一杯的喝着茶水,不过当他喝完最后一杯时,街道上传来更夫的响锣声,这对慕修寒来说,堪称天籁。
他放下空茶杯,起身而立,道:“嗯……时辰也不早了,王妃可以在此安心熟睡,我就此告辞,如果有什么需要,明天可以通过你的陪嫁丫鬟告知与我。”
他说着话,抬腿就走,可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叶雨澜的说话声:“王爷,您觉得洞房花烛夜,你把臣妾自己扔下合适吗?”
慕修寒停住脚步,转身就见叶雨澜动身来到床榻前,抱起一床被褥铺在地上,道:“若是有人看到王爷在洞房花烛夜的当晚,让臣妾独守空房,以后臣妾在这王府该如何自处?”她说着话躺到地上,“今晚王爷睡床,我睡地上。”
瞬间,他明白了叶雨澜的意思,忙道:“叶小姐,地上凉,还是我睡地上。”
叶雨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慕修寒。
慕修寒无奈,索性迈步回到床边,一撩衣襟下摆,坐到床上,随后合衣躺下。
就在两人都处在浅眠阶段时,就听屋外窗户处传来轻微的嘁嘁嗦嗦声。
他们二人同时惊醒,慕修寒刚想开口问是谁,就被叶雨澜捂住了口鼻。
他不明白叶雨澜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见她双手抓住床沿,随后卖力地摇晃起来。
慕修寒明白其用意,随即示意她松手,自己却卖力地摇晃起床来。
“王妃,不如你睡床。”
叶雨澜想着上一世自己曾经为了慕修宸东奔西走,那时能有一床被褥都是好的,又哪里在乎这些。
“王爷,臣妾自小在西州长大,什么苦没吃过,什么地方没睡过,这已经算是好的。”叶雨澜打了个哈欠,道,“睡觉。”
叶雨澜这一睡,留下慕修寒这个从未近过女色之人摇床,所以日后京城盛传睿王乃男人中的猛男,其生猛霸道,精力旺盛,让男人望尘莫及,当然这是后话。
慕修寒看着那叶雨澜的侧颜,想着她刚刚说的话,心口滑过丝丝疼痛,让他莫名心悸。
原来你受过这么多苦。既然这是你的选择,就一切由着你,只要你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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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属于西岳国三皇子,也就是慕修宸的府邸,一些年纪不大的小太监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忙的不可开交。
一名身穿短褂的小太监端着一盆热水,借着宫灯里传出的光亮从远处走来,待他行进到一间房屋前,门突然被打开,屋里传出尖细的说话声。
“怎么这么慢!”说话之人接过铜盆,转身向屋内走的同时,还喋喋不休地道,“主子昨个儿被罚,被雨淋了一日一夜,今个儿又被太阳晒了一天,这才从皇上那儿回来,就病得昏迷不醒,一会儿你帮咱家给主子换衣服,你可要仔细了。”
小太监唯唯诺诺的应了声,跟在说话人的后面。待他与那说话之人走进卧室,眼前的一幕,彻底让他们二人傻了眼。刚刚还昏迷不醒的慕修宸,这会竟然就坐在床边,丝毫没有生病的样子。
“咣当“一声,福公公手中的铜盆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主子!您这是……无碍了?”福公公激动的上前,不知是哭是笑,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声调。
“我无碍。”慕修宸捏了捏眉心,看似随意地问道,“福公公,如今是何年月?”
“主子,您这刚从皇宫被人抬回来,昏迷还不到半天,怎么就忘记了年月?”
慕修宸闻言,心里有了计较,他面露苦涩,摆了摆手,道:“公公你也退下吧。”
“主子,前些时日,您派去监视睿王府的人回来了,您要见见吗?”
“不必了。”慕修宸疲惫的躺下身子,闭眼道,“知会他们,皇兄那里不用看了,给我盯住睿王妃,事无巨细都要向我禀告。”
这是什么情况?虽然这些派去监视大皇子的人,传回来的情报十之八九都是一些无用的,有用的也很有可能里面另有内幕,但这也不能对大皇子那里置之不理,反而去监视刚嫁入睿王府的叶雨澜。
福公公不敢多问,不明就里的出去传话,此时屋子里只剩下慕修宸一人。
在没有外人时,他终于可以卸下防备,深深的吸了口气,心里如五味瓶打翻,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这是重活一世吗?”慕修宸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一把锋利的刀无情地剐着。
原本他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熟悉的房间,开始他只是茫然,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重活一世后,心里雀跃不已。
他想着如果此时叶雨澜还在西州就再好不过,他可以去西州,然后让她再一次爱上自己,之后他就带着她远走高飞,从此远离一切俗世,过上那神仙眷侣的日子。
可如今,他的美好愿望就随着福公公那句答话落空。叶雨澜已经嫁到睿王府,他能做的只是等,等待前世那个让她爱上他的时机再次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