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春船载绮罗

55、胜利在望

　　晚上十点，老李家的客厅死一般的寂静，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烟，手指夹着抽了一根又一根。
　　正当老李要再点一根的时候，钱女士横眉过去，往李枝枝的方向努嘴：“别抽了！”
　　老李长叹一声，起身往阳台去。
　　门铃不恰当地响起来。
　　走到一半的老李拐了个弯，神色铁青地打开门。
　　风尘仆仆的男人站在外面，拘谨地冲他弯腰：“叔叔。”
　　还带着礼物，也不算无可救药。
　　钱女士这是头一回见着庐山真面目，仔仔细细打量了人一会儿，心底的不满消减了许多，有些事儿是情有可原。
　　“小陆，喝茶。”
　　他捧起茶杯，听到老李咳嗽的声音立马放下。
　　“我们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个想法。”老李蹙着眉头摸烟，却是想到什么似的，握在手里一直不点。
　　“我很喜欢枝枝，我想和她结婚。”他双手交叉搁在膝头，不断地变化着交叉的十指，“我爸妈离婚后我跟着我妈，她同意，我爸不同意。”
　　这个说法他们在李枝枝的口中已经听过一遍了，再次听到还是生气，老李许久没有开口。
　　许是旺旺在房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激动地跑出来甩着尾巴就往陆识身上扑，跟之前看到蒋廷峪的态度判若两狗。
　　钱女士心想着，他们谈恋爱的时候陆识没少讨好这狗。
　　他按着旺旺的脑袋搁在膝头，尽量忽略它活蹦乱跳的身体，“我跟我爸以后都不会有什么来往。”
　　“这个事情不是我们逼你做的哦。”钱女士一听，这要死要活的也不行，到时候后悔了，不都怪他们家身上。“你自己要想清楚。”
　　“其实……有没有都一样。叔叔阿姨如果同意，孩子可以跟枝枝姓，要是还有别的要求，我都答应。”
　　“你妈那边没有意见？”
　　“她都听我的。”
　　这话说的钱女士都不好意思了，什么条件都答应，虽然他们也提不出什么过分的条件，但人这诚意也够足了。和老李一对眼，彼此的不满也都少了许多。
　　“哦——小陆，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外公是企业家，我妈画画的，家里有些家底，各地的房产我名下的有二十多处。我爸……有要职，不过以后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们家倒是也不想过这种。”这么魔幻的条件谁敢想啊，钱女士瞅瞅自己女儿，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上李枝枝哪儿了。“门不当户不对，以后也难长久。”
　　她过了大半辈子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一时的高嫁是福气，真结了婚委屈少不了。
　　”阿姨，我不会……我会努力不让枝枝受委屈的。我妈不管我的事，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入赘。”
　　“行了。”老李皱着眉，听着她越问越离谱，以后哪有说得准的事，女人就是想得多。“你改天让你妈来，见面再说。时候也不早了，也早点回去吧。”
　　时针指在11的位置上，老李有了些倦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钱女士也站起来活动筋骨，说自己要去睡觉了。
　　李枝枝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聊完，现在还有种飘忽感。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一只狗。
　　冰凉的手被握住，陆识掌心濡湿，她噗嗤一笑，“你是不是很紧张？”
　　“嗯。去过医院了？”
　　“没有，我明天去……”
　　“我陪你去。”
　　“你有空？”
　　“请假。”
　　“不是不让请吗？”
　　“不管他们。”
　　钱女士出来倒水，瞧着他们还坐在沙发上，“枝枝啊，早点睡。”
　　这话自然是说给他听的，他站起来，“你我明天早上来接你。阿姨，我走了。”
　　钱女士笑容满面：“诶，好。”
　　旺旺蹦跶起来，凶巴巴地冲钱女士吠了声，挡在陆识面前暴躁地转圈，还不满地冲他叫。
　　这是舍不得他走，难怪这些天没精打采的。
　　陆识摸了摸它脑袋，低声说：“我明天再来。”
　　旺旺听懂了，阴阳怪气地“汪”了声，一直送他门口。

　　出门的时候钱女士送外套出来，“多穿一点，你现在要小心感冒。”
　　说着把长羽绒的外套递过来，李枝枝手里的包从左手换到右手，钱女士已经把她大衣扒拉下来了，羽绒外套披到肩上，她胳膊一拐伸进袖子里。
　　这才发现是陆识拎着一边的袖子在给她穿衣服。
　　当着钱女士的面这么干还是头一回。
　　她赶紧抽走袖子自己套上了。
　　“路上小心哦。”
　　“知道了。”
　　旺旺叼着陆识的裤子不肯松口，他弯下腰从狗嘴里解救出布料，拍拍它的脑袋商量说：“马上回来，你先放开。”
　　狗子从喉咙里哼哼了几声，松开了嘴。
　　她也摸摸狗子，“在家等我们回来。”
　　刚出门便碰到了下楼的小卖部老板娘和她女儿晓琳。
　　晓琳看着快生了。
　　钱女士冲人笑了笑：“诶呦，晓琳快生了吧？”
　　“是嘞！”小卖部老板娘的一双眼睛黏在陆识身上似的，开口就问：”这个是谁呀?”
　　“枝枝的对象。”
　　“哦——前几天不是还有一个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钱女士心里暗骂，“那个是我侄子！”
　　“我问他了，找枝枝干什么，他说他在追枝枝么。”
　　被当面打脸的钱女士脸色一沉，“这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说我侄子。”
　　“是我同事。”陆识淡淡开口，并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小卖部老板娘追问说：“你同事啊？你那个同事家里蛮有钱的哦，开得起a8。”
　　陆识忽然笑了，“还行，没我有钱。”
　　小卖部老板娘的笑容一僵，晓琳捧着肚子说：“妈，我们快走吧，这里空气不流通。”
　　“晓琳啊，你老公怎么没看到啦？”
　　“出去做生意了。”
　　“哦——做什么生意啊？”钱女士以牙还牙，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哦——做什么生意啊？”
　　“炒股。”
　　“我听说最近股市老赔钱了，他本事好哦。”
　　小卖部老板娘的笑容一僵，“那是的呀！我女婿他有关系，前天电话里还说又挣了30万。省里最近有个规划要出台了，那个什么公司跟他们有合作的。”
　　钱女士忍不住翻白眼：“就他爸那个关系？”
　　“是的呀！”小卖部老板娘眉飞色舞，忽然压低声音说：“他爸爸是……”
　　最后的名字被她刻意压低，可陆识还是听到了。
　　小卖部老板娘得意地扫过他们三人，“晓得伐？”
　　钱女士直夸了不得。
　　“那我们先走了啊。”
　　李枝枝神色尴尬，转头看向边上的陆识，他的目光落在孕妇的肚子上。
　　“他是骗子。”
　　小卖部老板娘迈步的动作忽然顿住，她疾言厉色地反驳：“你怎么骂人的啦？！”
　　“我认识那人的儿子。”
　　晓琳拖着肚子有一瞬的晃神，“他是私生子，一般人不知道的。”
　　钱女士一个劲儿的给陆识递眼色，小卖部的老板娘明显底气不足，还是嘴硬说：“不要胡说。”
　　或许人家已经怀疑了，只是谁愿意在人前承认自己的失败呢？

　　等待结果的时间总是漫长而煎熬，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李枝枝看着挂钟上的秒针转完一圈，接着一圈……
　　她打了个哈欠。
　　“困了？”陆识揽着她的脑袋轻轻靠过去，“休息会儿。”
　　这陌生又熟悉的怀抱一下子勾起了她的情绪，其实还要感谢这个孩子，不然她和陆识早就是陌路人了。
　　算算小家伙也有四十天了。
　　她低头抹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心想也许是天意吧。
　　陆识的手隔着她的手背贴上来，“有什么感觉吗？”
　　“肚子有点胀。”
　　“李枝枝。”
　　终于叫到她的名字取单子。
　　两人拿到单子，兴冲冲朝报告单的末尾看去，居然显示没有妊娠！
　　HGC指数无比正常。
　　她还是不死心，拿着单子问医生：“这个是没有怀孕吗？”
　　女医生瞥了眼单子，“不然呢？”
　　“我验孕棒显示弱阳……”
　　“验孕棒只有百分之70的准确率，验的时候要晨尿，时间不对也不行的……”
　　“……”她晚上验的。
　　“下一位。”
　　陆识道了谢，扶着她走出诊室。
　　本来心理上都快适应新生命的到来了，结果闹了个大乌龙。
　　那这后面的一堆事……还办吗？
　　“饿了吗？”
　　早上为了可能的血检她没吃早饭，这么一提醒才觉察出饿感，”嗯。“
　　医院后面的小路上有排小吃街，这会儿还没到午饭时间，店里三三两两的坐着人。
　　老板端上来小馄饨，她放肆加了勺辣，又倒了许多醋。
　　“吃完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我送你。”
　　“不用。”
　　“将错就错，不好吗？”
　　“你是说……到时候没法交差。”
　　“有什么事你都推给我。”
　　眼前的小馄饨也不香了，她脑子里一团浆糊，“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