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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修择入世伏灵伤（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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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一路，我跑在前，姐夫跟在后。我跑得很快，他跟的慢条斯理。风吹乱我的发却丝毫掀不起他的衣畔。
我发现，即使我跑的再快，和他的距离也就那样不远不近，顿时，玩儿心大起。
我运足了气一股脑向前冲，待再望不到那席白衣，我才止住脚步，站在路中间，叉着腰哈哈大笑。
“玩儿的可开心？”一句话自后脑勺传来，我转头，发现他竟不知何时到了前头。
春日暖阳中，他立于樱树之下，眼眸平静，似乎一点儿都不生气。花期成熟，风过，有落樱摇摇曳曳而下，轻轻点在他发间，清清淡淡的月白衬的他越发清俊，那般仙气卓绝的眉眼，没有动，却似隐隐在笑，堪堪比过这花影中星碎的阳光。
“开，开心……”
不知为何我居然会结巴，偷偷抬眸看他，见他衣带整齐，气息平和，不禁暗叹，这，这不是瞬行术嘛？！
“姐夫，”我慢慢挪过去，低声道，“你既然会瞬行术，干嘛不带我移步回家，走这好几百里的？”
“你想现在回家？”他淡淡问。
“啊，不，不想，不想！”我慌了神，急忙摆手，“千万别，我可不想现在就回去面对我爹，一想到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我就脑仁疼！”
他望着我，半晌无言，末了道了句，“正好，我也不想。”
“啊？！”
我恍然抬头，瞧着阳光下他雅正翩翩的模样，心想这般人物怎得说出如此顽劣之话？！
我瞪眼看他，他似无所觉察，反倒问我，“你说要我教你，习武和修行，你想选哪样？”
“啊？！”我纳闷，“这两个不一样吗？”
他笑，“怎会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
见我不解，他慢慢道，“习武，主修外，涉足江湖，惩恶扬善，生老病死皆为天命。修行，主修内，不涉人事，主平灵怪，因果造化，皆由缘定，不能强求。”此刻，他讲话的模样有点像师父，不苟言笑，那双眼眸格外认真，“这两条路，世人皆含混，实则不可一论。想选哪条，你自己定。”
“这样啊……”我咬着手指望向他，只觉他周身仙气非凡人所能及，便不假思索道，“我想和你一样。”
“修仙？”
“嗯。”我点头。
就见他唇角露出一丝笑，“好，那日后我便教你。”
“哦，太好喽！”我欢呼雀跃，“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他缓步向前。
我冲到前面，转身面朝他，一摇一摆倒着走，“去哪儿都行，反正，我不想回家！”
他笑，“刚好，前面镇上出了恶灵，你随我去收。”
“好嘞！”
我蓦然转身，一股脑向前冲，忽觉发带一扯，长发堪堪披散下来。我回头，就见发带一端握在他手上，而另一端随风轻扬。
他的脸，殷红一片，“我……”
“不打紧，”我跑回来，从他手中接过发带，将发一拢，随便打了个髻儿，“刚才打斗时就松了，这么绑着刚好轻快。”
他看着我不吭声，半晌，指向另一边，“走这里。”
“哦，好。”我蹦蹦跳跳跟上他，别提有多欢愉。
一路上，我讲着在蓬莱的生活，他安安静静地听，即使我不小心说出和二虎打架的事，他也不曾苛责。
我抬眸看他，发现他自始至终都在笑，那笑和煦的就如此刻划过面颊的微风，让我不知不觉也跟着笑起来。
一座城背山而立，“离洛城”三个镶金大字高高悬顶。
“是这儿吗？”
姐夫点头，“正是。”
我惶惑，这熙攘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完全看不出有恶灵出没。
姐夫似乎看出我的疑惑，敲了敲我的额头，“凡事，不可光看表面，待到午夜，自见分晓。”
“哦。”我揉揉脑袋，乖乖随他进城。
许久不下山，我自是被这繁华吸引，处处流连，样样欢喜，我发现三年不入尘世，这世上多了好多稀奇玩意儿，连果糖人儿都出了新样式，吸引的我连路都走不动了。
“喜欢吗？”姐夫问。
我点头，小声咕哝，“喜欢。”
于是，便见他从竹架上拿起一只糖人递给我，转手付钱。
我舔了舔糖人，眯起眼睛，“好甜，多谢姐夫！”
他笑着向前走去，我赶忙跟上。
再停下时，眼前是一间衣铺，色泽明艳的裙衫着实诱人。
我不由自主走进去，触摸柔软的布料，精致的花绣，兴奋地叫，“这也太好看了吧！”低头看看自己穿洗了三年的紫杉白袍，衣袖宽松根本分不出男女。
我回望站在门口的姐夫，小心翼翼地问，“姐夫，我可以买一套吗？”
“好。”他应的好生痛快。
我开心地选了喜欢的样式换上，在镜子前左照右照，总觉得自己除了衣服似乎还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却也说不上究竟哪里不一样。
转身，我望向姐夫，他正端详着一件火红的斗篷。
我轻轻走过去，问道，“姐夫，这身好看吗？”
他回眸，眼底闪过一道光，光芒幻散，快的叫我抓不住。
“好看。”他转身将斗篷取下，披到我身上，“夜里霜重，小心着凉。”
我抬眸冲着他笑，任他将斗篷理好，而后在我颈前打个结。
偶遇一处冰凉，似乎是他的指尖触到我的皮肤，只是一瞬，一道绯红划破长空浮起在清风皓白间，声色盎然……
暗夜漆黑，生无所动，唯身后烛火，影影重重。
立于角楼之上，我俯瞰眼前一片死寂的城。
“第一次伏灵，你可怕？”姐夫的声音在静夜中回响，显得格外清冷。
我摇头，“有姐夫在，我怕什么？！”
瞥一眼窗外，满目阴森幽暗，我喉头一紧，灼灼望向他，“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他望着我，唇边一丝笑，眉间目光柔和，只轻轻道了两个字，“我会。”
我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转瞬便唤起往日的吊儿郎当，今晚我可得玩儿个痛快！
斗篷加持，一片嫣红。
姐夫拉过我的手，腕间一凉，手腕上多了一串五色琉璃翠，翠身通透晶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瞬间亮起一室璀璨。
“这是……”
“你十五及笄，家中未能操办，这串珠链算是后到的礼物，你别介怀。”
“哪有！”我抚摸珠翠，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
想起及笄那日师父带领众师兄弟为我庆贺，虽无家人陪伴倒也热闹非凡，现下更知亲人惦念，怎会介怀。
我抬眸，冲他盈盈一笑，“谢谢姐夫，我很欢喜。”
他不语，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光华自肩头散开，慢慢将我包围。只感觉身子如燕轻盈，我缓缓腾空，飞向窗外。
我望向姐夫，他的身影越来越远，逐渐模糊，最后，只剩淡淡的光斑，在暗夜中隐隐闪烁。
我握紧手腕上的珠串，压下惊慌无措的心，闭眼，再睁开，就如曾经无数次拟战前的机警，定息凝神稳稳落于路面。
石板路湿滑，似乎刚经历风雨，我顺着长街慢慢走，街道幽暗，两侧房屋门窗紧闭，了无灯火，哪里还有白日的繁华，俨然空城一座。
我静静走着，偶踩水洼，溅起的声响惊动我五脏六腑的警惕，我握紧灭灵，前行的脚步越来越快。
刚转过弯，前方豁然亮起一盏烛灯，灯火摇曳，在暗夜里着实诡异。
我停下脚步，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
眼前是个简易的馄饨摊，此刻，掌柜正背对着我站在灶台前，锅内腾起的雾气缭绕，笼罩着他瘦骨嶙峋佝偻耸肩的背影。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手指轻触桌面，一尘不染。我盯住掌柜的背影，心里一阵发怵，可灭灵并未发出警示，便也说明他并非妖灵。
沉下心，我找了个位子坐下，唤道：“店家，来碗馄饨。”
“哎，就好。”
垂老嘶哑的声音传来，我心里又是一怵。
他转过身，一张爬满错乱纹路的脸赫然显现，松弛的眼皮几乎遮住眼睛，只留一条狭窄的缝，左眼角下一颗黑痣凸起，让这张脸更显狰狞。
我忍不住垂眸，躲过他的注视，深深呼吸，握着灭灵的手越发收紧。
骨瘦如柴的手出现在我眼前，颤颤巍巍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有汤溅出，那手赶忙折了衣袖去擦，我抬眸，看他将碗推近，咧开的嘴里露出一口黄牙。
他笑道，“人老了，不中用，您别见笑，但这馄饨还是很好吃的。”
“嗯。”我没多话，拿起汤勺搅拌馄饨，却没有吃。
“大爷，这么晚您怎么还不回家？”
“姑娘，应该是说早。”他指了指天，“二更时分，开店的都睡了，我早出来，说不定会遇上像您这般的过路人，能挣一点是一点。”
“哦，”我点头，重复他的话，“过路人……”
思索片刻，我继续问：“想必您见过许多走夜路的人，他们都长什么样啊？”
“长什么样？”他看上去是在回忆，片刻后叹道，“有去无回，匆匆而过，哪里还记得清。”
我还想继续追问，忽然，一袭白衣扫过，我转头，见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撩衣坐到我身边。
他看向我，眉目带笑，“姑娘，这么晚，你一个人过路，不怕吗？”
我见他面容和善，长相端正，一袭白衣如姐夫一般仙气飘扬，不觉笑道，“不怕啊，这儿有什么好怕的？”
他未答，转而对掌柜道，“给我来碗馄饨。”说完，从怀里摸出五文钱放到桌上。
看到钱，我才想起自己似乎没带钱包，暗自摸遍口袋，还真没钱！
不觉惭愧，我低声问，“掌柜，我今晚出门急，没带钱，等早上给您送来可好？”
掌柜回头看我一眼，叹了口气。
白衣男子又从怀里摸出几文钱，道，“这碗，我请你。”
“不必。”我挡去他的手，“我自己买的东西，我自己会付！”
“你有钱吗？”他挑眉笑。
我垂眸，掩饰尴尬，“现在没有，等会儿就有了。”
“好，好，好！”他收回手，脸上笑意加深，“有个性，我喜欢！”
这话说的着实轻浮，我微微攒眉，很是不悦。
他像是毫无所觉，飞快吃完馄饨，一把拉起我的胳膊，“今夜，就你了！”
“姑娘小心！”掌柜奔来。
我眼见他甩出锅铲，铲子飞来，下一瞬，我便置身林中，哪里还有星点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