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神女泪》十月笙箫

9、花溅泪

　　俗世人间，滚滚红尘。红尘好，好快活，只羡鸳鸯不羡仙。
　　初夏的荷塘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青雾，碧绿的荷叶向远处铺展仿佛与蓝天相连。在这密密的叶子间藏着几株粉嫩的花苞。小小的木船顺着脉脉的流水，轻轻划过，皱起一道道碧绿的波纹。
　　几尾红鲤绕着木船边嬉戏，素手纤纤的美人儿拨弄着清池，一会儿惊奇一会儿叹息。
　　一个风姿卓越的公子撑起了竹篙，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看着她微微一笑。
　　大概是觉得一个人玩水没什么意思，她故意捧起了一汪水泼向了那公子。
　　那公子也不示弱，放下了竹篙，撩起了几股细流洒向那美人。
　　于是两个人你来我往，打起了水仗。
　　直到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她才明白到底是男子的力气大。她有些不服气地站了起来，小船儿一晃，险些要栽进水里。
　　那公子眼疾手快，很快地揽住了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形，笑盈盈地问：“怎么，你还想掉到水里吗？”
　　卷丹想起了之前在天池里的一幕幕，耳朵红了红。
　　朦胧的日光下，他注视着她，越靠越近，潋滟的水眸倒映着她的身形。
　　她被他看得，低下了头，手指微蜷，期期艾艾地说：“你这是......要亲我吗？”
　　“可以吗？”
　　她摇了摇头。他也学着她摇了摇头。
　　卷丹噗嗤一笑，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谁知他竟然倒了下去，小船儿在剧烈地震动下在水中不停地打转。
　　她一下没抓稳，扑到他的怀里，船儿又是一震，激起水花四溅。
　　她的耳朵伏在他的胸前。
　　咚咚咚！
　　分不清楚是自己的心跳还是他的心跳。
　　她想要起来，他的手却揽过她的背说：
　　“就这样，好好的待一会儿吧。”
　　温良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不是莲澈身上的花香也不是风露身上的药香，莫名的熟悉，安稳，令人想放下所有的一切只为搏得一场好眠。
　　不知不觉，困意袭来，她将一颗心放下，也伏在他的身上，渐渐入眠。

　　待卷丹醒来后，小木船已经搁浅在岸边，温良坐在茵茵的草甸子上垂钓。
　　温良见她醒了正打算说些什么，这时，水面的浮标一上一下抖动了起来。卷丹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边，轻声道“嘘！”
　　温良回过神来，迅速地提起钓竿，很快一条红鲤鱼挂在了半空。
　　卷丹立刻用法术取了一大片荷叶，捧着这条小红鲤。
　　望着活蹦乱跳的小鲤鱼，她笑逐颜开道：“这鱼真好看，烤起来一定会很好吃！”
　　“啊，别吃我！”小鲤鱼惊叫道，忽然变成了一个曼妙的美人。
　　只见那薄纱覆体的美人滋溜地钻进了温良的怀中，娇滴滴地哀求道：“仙人救我，别吃我！”
　　霎时间，杀意横生。
　　温良被卷丹的眼神一刺，下意识地把美人扶起，护在了身后急切道：“你别冲动！”
　　话音刚落，杀意渐浓，卷丹怒道：“你居然护着一条鱼！”
　　“不是，你别动怒！她已经修炼成人，还是放她一条生路吧！”
　　“如果我说不放怎么办？”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我无理取闹？本公主偏要了她的命！”一时间，气血冲天，她召唤出了傀儡术，势要一战！
　　温良拿起了九龙啸，抵在了卷丹的面前。
　　没想到他居然动了真格，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收了术法，放了一个霹雳弹，气得飞走了。
　　“多谢仙人搭救，小女红绡愿报仙人恩情侍奉您左右.....还望仙人不要嫌弃。”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我已有心仪之人，姑娘请自重！”温良淡淡地说，腾云驾雾而起。
　　红绡见他要走，又羞又气道：“她不过是个魔女，仙人难道就不怕天帝陛下知道吗？”
　　温良心头火起，掐了一个诀封了红绡的嘴冷声道：“既已修炼成人，就该明白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待你悟了这道理，法术自然会解开！”
　　红绡张了张口，见自己真的不能说话，一下子悲从中来。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温良离去，咬着嘴唇，泣不成声。

　　卷丹不过是与他置气，一时间口不择言罢了，哪里是真得要杀那条鱼。她看着这片陌生的山林随意扯了一朵向阳花气呼呼地说：“本来就是条胖头鱼，本来就是要吃掉的。他真讨厌，我再也不想理他了！”向阳花瓣，散落了一地。
　　此时，耳畔边传来了一段微弱的呼喊声。
　　“救命啊，救命！”
　　咦，好像是个小公子的声音！她把揪了大半的向阳花随手一扔，一边飞，一边想，不知道他好不好看呀。
　　卷丹循着声音，来到了一个瀑布前，碧绿的幽潭里隐隐约约地闪现着一抹淡紫色身影。
　　哎，怎么看不到脸，要不，先捞上来再说吧！
　　等她跳下去救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泅水！
　　那抹淡紫色身影见有人来救，双手立马缠住了她的腰，双脚钳住了她的腿，死活不撒手。
　　卷丹无奈极了，只好带着他飞出了小潭。
　　“神仙姐姐！”他抱着她的腰在空中激动地说。
　　他的左眼角上有一颗泪痣，明明是初夏了，她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桂花香。
　　待两人落地后，那公子作了个揖道：“小生花溅泪，多谢神仙姐姐救命之恩！”
　　卷丹学着话本子里救人的侠客模样，摆了摆手道：“哎，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神仙姐姐既然救我一命，小生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啥？”卷丹小嘴微圆，看着他一愣一愣。
　　“神仙姐姐有所不知，爹娘催小生成亲得紧。本来男儿理应志在四方，怎可为情爱之事耽误前程！于是小生就跑出来闯闯世面，谁知道迷路了，还不小心掉进了水里。但小生既然与神仙姐姐已有肌肤之亲，自然是要娶神仙姐姐的！”花溅泪拍着胸脯，有理有据地说
　　卷丹向天空翻了个白眼，我娶你个大头鬼！我不用你负责！
　　“神仙姐姐可是有心仪的人？”
　　“这个这个......”卷丹吞吞吐吐，一瞬间她想起了温良，什么人，呸，我才不要再见到他！
　　“小生不介意的！正所谓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神仙姐姐，小生绝对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
　　卷丹扶额，可是我介意啊！
　　她转了转眼珠，一脸真切地说：“人魔殊途，我不想耽误你啊，公子！”
　　“你是魔？”
　　“是会吃人的那种噢！”嘿嘿，你怕了吧。
　　“我不信我不信，能被神仙姐姐吃了，我死也情愿！”
　　卷丹无语向苍天，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这时候，她的肚子应景地咕咕作响。
　　“神仙姐姐可是饿了？”
　　“嗯嗯。”卷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神仙姐姐，等我一会儿！”
　　花溅泪捡起一根树枝，用随身佩戴的小刀削尖了，向远处走去。忽而见前方草丛有所异动，隐隐出现一团灰毛。
　　他双眼一眯，找准了个时机，飞快地刺了过去，一招致命！
　　花溅泪拎起那只野兔子，喜滋滋地跑回她的面前。
　　“哇，你会打猎！”卷丹充满期待地问，“那你会烧饭嘛？”
　　花溅泪眨巴着眼睛，颔首。美人面前，不会也要上啊！
　　卷丹看着他，笑意盎然，又是可爱的小兔兔，今天有口福了，开心！
　　“等一会儿。”卷丹见他浑身湿透也不忘给自己打猎，心中有了些好感，便给他施了一个清洁术。
　　再看他一袭紫金薄衫，袖口处的滚边是用银丝绣制的流云纹。高洁的额头上，戴了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镶的白玉晶莹润泽，将他的长发衬托得更加黑亮顺滑宛若绸缎。
　　看上去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呀，卷丹想着。
　　花溅泪在卷丹的殷切期待中，蹲下身子硬着头皮，剥起了兔皮，掏起了脾脏。其实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
　　两人生起了火堆，烤了许久。卷丹美滋滋地接过花溅泪的烤兔，吃了一嘴焦炭味，瞬间石化了.......
　　“好吃吗？”这下轮到花溅泪殷切的眼神看着她。
　　“有神仙！”
　　“哪儿啊，哪儿啊！”花溅泪站起身，望着天空说。
　　卷丹立马把烤兔肉丢到了十万八千里。
　　“啊，他飞的太快了吧。”
　　“噢，对了，神仙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卷丹。”
　　“那我以后就叫你丹儿吧。”
　　她抹了抹嘴边的碳灰惊道：“不可以！”
　　“丹儿多好听啊，就叫丹儿吧。”
　　“你还是叫我神仙姐姐吧。”
　　“我不要，丹儿，丹儿。”
　　“不许叫我丹儿！说一万遍了，再叫我打你噢！”卷丹面露凶相威胁道。只有师傅才可以叫丹儿，我这是救了个什么人啊！
　　“丹儿。”卷丹斜睨了他一下，花溅泪咽了口气，小声地接了一句：“姐姐。”
　　卷丹无语了。
　　“不对啊，丹儿你多大了？我今年二十，正值弱冠。”
　　“这个，这个。”
　　“你不会还没及吧？”
　　“当然，当然及了！”
　　“说谎的姑娘是没有生辰礼物的哦！”
　　什么，还有生辰礼物？卷丹眼睛发光：“嗯哼......你叫丹儿也不是不行，那个什么生辰礼物啊？”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花溅泪故意卖了个关子。
　　“去哪儿啊，你不说我可不去。”
　　“去我家。”
　　“去你家干嘛？”
　　“当然是好吃好喝招待我的救命恩人呀。”
　　“你家在哪儿啊？真的有很多好吃的吗？那里是不是很好玩？”卷丹两眼发光地三连问。
　　“我家在泪城！只要丹儿到了那里，报我花溅泪的名字，你想买什么，想吃什么都可以记在我花家的账上！”花溅泪故意诱惑道。
　　哎呀，我果然没有救错人！卷丹越想越开心。花溅泪看着她喜上眉梢的模样，大着胆子拉起了她的手说：“丹儿，泪城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泪城，南风馆。
　　温良和风露正坐在南风馆的三楼上品茶。
　　“怎么，公子还没有那个小公主的消息吗？”
　　“嗯，你的医馆开得如何？”
　　“托公子的福，经营还算得当。”风露谦虚一笑。
　　是不经意间的一瞥，温良瞧见卷丹和花溅泪在大街上手牵着手，有说有笑。
　　视线交汇，他把杯子冷冷一掷，几分薄怒道：“过来。”
　　卷丹一个激灵，松开了花溅泪的手，心想，为什么要我过去，我才不去呢。
　　她站在原地，哼了一声。
　　温良只好换了一个语气，柔声道：“你先过来。”
　　卷丹还是不愿意过去，气氛瞬间紧张，两个人都僵持不下。
　　花溅泪拉了拉她的袖子疑惑地问：“丹儿，这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我才没有这样的朋友，重色轻友，略！”卷丹故意说得很大声，然后扮了一个鬼脸。
　　“噢，那你和我走吧。”花溅泪看着她的模样笑着拉起了她的袖子。
　　温良狠狠地盯着花溅泪，花溅泪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她是我的小公主。
　　她还是我的神仙姐姐呢。
　　直到温良施展了仙法的气势压迫了花溅泪的意念，他才慌得松开了手，躲在卷丹的身后可怜兮兮道：“丹儿。”
　　他飞下了阁楼，距离她越来越近，就快要贴近了她的脸。
　　卷丹慌道：“你想干嘛？”
　　只见他随意地捡起她头发上的花瓣说：“你的头发乱了。”
　　又故意凑近她的耳朵说：“难道......你以为.......我想对你干嘛？”
　　“你！”
　　风露伫立在上面，俯视着这一幕，远山眉黛下，乌黑的眸子浮着细碎的冰。他忍不住出声道：“小公主，你还没有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新朋友呢。”
　　卷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花溅泪率先开了口：“小生花溅泪，泪城城主之子，幸会各位。”
　　“一介草民，风露。”
　　“仙界夜神，温良。”
　　风露一怔，公子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林夕台主人，夜神君！
　　花溅泪乍一听温良的介绍，更加觉得惹不起，他乖乖地躲在卷丹身后悄悄地问：“为什么，他们都叫你小公主？”
　　“因为我是魔族的九公主啊，最小的公主，笨！”卷丹笑着戳了戳花溅泪的头。
　　温良看着花溅泪，神色愈加冷淡。
　　花溅泪笑了笑说：“相逢即是缘分，既然各位都在我泪城的地界，不如赏我几分薄面，让我为各位在春洗楼洗尘可好？”
　　卷丹故意不看温良，对风露道：“来吧来吧，我肚子都饿了，人多吃饭也热闹！”
　　风露看了看温良，见他点头后，又戏称道：“听说春洗楼的酒席可谓是千金散尽只为珍馐一口。我一介草民怎么能错过花公子的盛情呢？”
　　“哪里哪里，正如我刚才所言，相逢即是缘分。既然你们是我救命恩人的朋友，我怎么能不好生招待，略尽地主之谊呢？”花溅泪一脸真诚道。
　　风露见他如此作态，语气收了收，作了个揖道：“那就多谢花公子款待了。”
　　花溅泪刚才见他站在夜神旁边，被珠玉在前不免暗淡了几分，现在单独看他却是别有一番风流。
　　温良听到花溅泪的那句话，问着卷丹：“你何时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哎，说来话长。我们先去吃饭吧！”她拍了拍肚子嘟囔道：“我都饿了！”
　　“好。”
　　于是花溅泪朝前带路，四个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去春洗楼的路上。
　　两边楼台上的姑娘们见这一行人气度不凡，翩若惊鸿，纷纷掩面谈论。更有大胆的姑娘，扔下了丝帕和鲜花。
　　花溅泪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怡然自得地享受着姑娘们的爱慕。风露提起袖子替温良遮挡这些飞来之物，倒是苦了卷丹，被一些瓜果砸的七荤八素，只能闪来躲去，安慰着自己为了美食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