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海上花锦

2、十年

　　“妈的，老子是保姆吗？自己下面的事情自己处理！”边泽将自己重新埋进温柔乡里，不理会门口战战兢兢的小弟。
　　“怎么？他发火了？”非雨坐在吧台上，摇晃着手中的红酒。“他都做了十年的保姆了，现在说不管似乎是晚了点。既然他叫我自己处理，那我也就不能再强求了。”非雨眯起了眼睛，一丝笑容自嘴角漾开。
　　“去通知兄弟们，不用客气，出了事我担着。”
　　小弟们听到非雨这么说，一个个都兴奋的像打了鸡血，可是却没人敢踏出酒吧。这几年边泽把一些小事交给非雨决策，而非雨的性子是容不得半点委屈。打打杀杀她可以接受，要她向别人低头却绝不可以。兄弟们这些年都有些怕了，每次动手过后轻则臭骂一顿，重的还要进刑堂。可是非雨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照样嚣张。要说起来心狠手辣，兄弟们没一个不佩服她的。
　　“怕了？”非雨饮尽杯中的酒，“怕的话出去就不要说自己是东城沼泽的手下。我告诉你们，东城黑街只能有一个王者，那就是泽哥。今天的事本来不用你们，我就是想让你们看看把白粉带到东城的人的下场。四个区里面，也就东城还干净些，虽然我们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可是黑街也有黑街的规矩。泽哥说过，他可以容忍你们吃，喝，嫖，赌，但绝不容忍你们碰白粉。老猪和兔子犯了黑街的规矩，我怎么处置他们是我的事情。”
　　“他们带了多少货过来？”
　　“两包一百克的□□，两包□□，五百颗□□。”
　　“给我一瓶上好的红酒。”非雨冲吧台里喊道。
　　调酒师把酒递给非雨，非雨顺手扔给了前排的小弟。“拿去，把那些白粉放进去，给那两个小子灌进去。”
　　“飞哥，会出人命的。”
　　“出人命？”非雨冷笑道：“他们带来的那些东西又会惹出多少条人命？本来我是想把他们交给警察，但是咱们跟警察打交道倒叫别人笑话。你们不忍心是正常的，我要兄弟们知道的是，要想留着命吃喝玩乐，就别破坏规矩。给他们两个的家人一笔钱，就说他们犯了事跑路了。别的废话少说，快点去办。”
　　关于碰了白粉这个禁忌的人，历来连刑堂都不用进，多数是暗中处理了。不过像飞鱼今天这种做法，还是第一次。这真是让他们充分体验了自作自受这四个字。
　　兄弟们散了后，非雨一个人回到楼上。她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门，耸了耸肩，一脚踹开自己的房门。睁大双眼眼躺在床上，非雨享受着黑暗中的安宁。十年了，她从那个地狱到这里十年了，一个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十年前在西城的医院里，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边泽，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就认定了他。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小动物，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最信任的那个。这十年里，她在东城的黑街，任自己心里的黑暗无限的蔓延，原来她是次的适合生活在黑暗中。边泽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而她决定用一生来回报。
　　边泽把身边的女人推开，听完了汇报的他此刻什么心情也没有了，飞鱼现在做事越来越狠了。十年来，他没有阻止她一步步走向悬崖，这样的放纵他不知道是不是对的，如今飞鱼的名号已经占据了东城一席之地，他想要她熄灭内心的那些恨，似乎是难上加难了。
　　原非雨，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啊，不应该跟他们一样生活在黑暗中。飞鱼，她现在根本不是会飞的鱼，而是困在沼泽里面的一条小鱼。
　　“狐狸，你他妈的倒是给个主意！”边泽最受不了的就是好兄弟的慢性子。
　　“八岁到十八岁，是一个人性格定型的阶段。非雨原本就是一个性格阴暗的孩子，这些年跟着你打打杀杀，早就远离阳光了。现在你让她重新回到阳光下，她一时间会很难接受。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我也看的出，当初你救她就是因为她和早年的你一样，你对她抱的是同情，是怜惜。好了我也不多说了，送她去好一点的学校吧，多跟同龄的健康的孩子们接触，或许对她有好处。”
　　“上学？你他妈的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啊，混黑街的还要什么学历。”
　　“放她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黑街。”秦朗优雅的挂掉电话，再和边泽说下去也是无意，还是要他自己想明白。
　　边泽把电话甩在一旁，认真的仔细的考虑了一下狐狸的提议，想来想去，觉得这个提议还是可行的。非雨还年轻，她给了他一个十年，他还她一个自由的十年。
　　“飞鱼，你今天都没来，人家想死你了！”妖艳的女人挂在非雨的身上，甜腻的嗓音激起了非雨的鸡皮疙瘩。
　　非雨一把推开贴在她身上的女人，向里面走去。包厢里只有边泽一个人，非雨坐在他对面。“叫我来什么事？”
　　边泽看着非雨，她总是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短的和男孩子一样，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即使五官精致，也没有一点女人味。
　　“看看！”边泽将手边的东西递过去。非雨接下来，打开一看，竟然是本市最有名的学院，而且是贵族学院。
　　把通知书扔回桌上，非雨冷然问：“给我看这个干吗？”
　　“下个月，你就去这里读书。”
　　边泽的话无疑于一颗炸弹，将非雨的理智瞬间摧毁。她“腾”的站起来，咬牙问道：“你什么意思？”
　　边泽苦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从今天开始，你搬离黑街。我会跟兄弟们宣布你退出的消息，以后你只是原非雨，不再是飞鱼。”
　　“你……你……”非雨惊的说不出话来。她又被抛弃了！可笑，真是可笑！她竟然再一次被抛弃！好像有一只手伸进她的记忆里，把那些伤疤一个个揭开，她看见鲜血喷涌而出，填满了她的胸腔。
　　“非雨你冷静下来。”边泽看着她即将崩溃的样子，知道自己碰触了她的禁忌。“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在学校附近给你租好了房子，你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中，我要你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是黑街，永远是你的家。”
　　非雨的眼睛里蓄积了泪水，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流过泪了。他不是抛弃她，可是她不想接近阳光，她怕，她怕自己一旦暴露在光线下就再也掩藏不住心底的伤口。
　　“十年了，这十年里你当我是什么？”
　　边泽直视着她泛着泪光的眼，这一刻他的心无比的柔软。“亲人。”
　　非雨猛地转过身，不让他看见自己已然决堤的泪水。“好，我答应你去上学，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吧。”
　　“等我上完学后，我有选择留在任何一个地方的权利，包括黑街。”
　　边泽知道她不会放手，但是他想时间会改变一切。“好，我答应你。”
　　非雨胡乱的擦干泪水，转身道：“到时候不要耍赖啊。”
　　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边泽开怀大笑。虽然以后的日子彼此都会孤单，可是他相信她是阳光下的天使，因为当她笑时，他看见了耀眼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