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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影子 ...

  •   与凤凰城其他地方的婚嫁习俗不同,东陵郡男女初次婚嫁皆在晚上举行。

      每次郡上举行婚嫁,主人家的亲戚和茶余饭后的邻居们总要凑过来聚在一起瞧个热闹送上祝福。

      淘气的稚童们则会围绕着迎亲的队伍跑来跑去,主人家会拿出准备好的饴糖出来,接过饴糖的孩子们鹦鹉学舌地说上吉祥话,整个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祝福声音不停。

      赵家姑娘的出嫁向来与这种热闹的氛围不相干。

      赵家姑娘出嫁必死,早已被郡上的人视为不祥之人。因此在瑟瑟出嫁的这天晚上,门前除了明朗的月光和草丛里清脆的昆虫叫声,再无其他。

      赵掌柜目送娶亲的轿子离去,相比于九姨娘哭的撕心裂肺,赵掌柜倒是平静许多,端庄严肃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对女儿的依依不舍,只是对着为首的轿夫别有深意地点点头,继而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胡须,眉头紧皱。

      兀渎躲在不远处,见赵掌柜带领众人返回府中才走出来,顺着花轿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坐在轿子中的瑟瑟随着轿子的颠簸心中一点点不安起来,于她而言,活在水深火热的赵府和死了并无区别,她才不怕死。

      那条枯河到底有什么秘密?六个姐姐到底在那里遭遇了什么?为何父亲一直没透露姐姐们嫁去何处?甚至她都不知道她未来的夫家家住何处。
      她摸出藏在袖管的匕首,在轿子的一阵阵颠簸中沉思不语。

      轿子走的很快,兀渎不得不施了法术追了上去,只见前方一处茂密的林子,月光穿过繁茂的枝叶,在狭长的小径上留下点点斑驳。

      斑驳的尽头就是那条枯河。

      “七姑娘,到了。”尖细的嗓音响起,瑟瑟蹙了眉头,掀开轿帘的一角,皎洁的月光下,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条枯河,大概干涸的时间久了,河床上翘起一块块干涸的边角。
      同普通的枯河并无两样。

      这就是那条传说的枯河?瑟瑟心生疑惑,轿子怎么会停在这里?

      她带着不解走下花轿,抬轿子的四个轿夫早不见了踪影。
      瑟瑟疑窦丛生,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走了几步高声问道:“有人么,”
      除了晚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再没有别的声音回应她。

      “有人么,”瑟瑟鼓起勇气,再次问道。

      不同的是,这次她的嗓音带了颤抖,不知什么时候,深邃的夜空中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原本明亮的月光,漆黑之下,周围景象渐渐模糊不清,瑟瑟心中不安加剧,整个人陷入惧怕之中。

      不远处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地上的枯草擦拭着某种动物鳞甲的声音,瑟瑟双手忍不住的颤抖,她死死地握住袖中的匕首。

      赵家的姑娘活不过郡上的枯河……这是大姐死后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他不一样,他是个男子,为了活命从小被当成女子养大的男子!

      “呵,被骗了。”

      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瑟瑟刚想回头察看,那怪物的一双尖牙已然抵在她细弱的脖颈上,细长的舌头超过她的后背舔舐着他的喉结。
      “你……是……是谁,”瑟瑟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双腿不受控制的哆嗦。

      天哪,她身后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难道的前六个姐姐都是被这个怪物吃掉的么?瑟瑟心中一惊,这样说来,她们根本不是去婚嫁,而是被赵沉献祭给这样的怪物!

      身后的怪物似乎对这次的猎物很感兴趣,尖细的嗓音穿过她的头顶:“虽然不是个娇小可口的女子,但看起来也不错……”
      他的头颅猛然出现在瑟瑟面前,瑟瑟瞳孔倏地扩得很大,整个人晕死过去。

      正当他下口准备饱餐一顿时,兀渎飞身赶了过来,一条细长的剑横了过来,“妖物,放开她!”

      银蟒没想到兀渎的突然出现,堪堪躲过一剑,方才想要饱餐一顿的乐趣被兀渎败坏地一干二净,不由得气上心来,“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来这里撒野?”

      说着,身后升起腾腾黑雾,弥漫开来,渐渐遮挡住兀渎的视野。

      “又来一个饭后甜点……”
      兀渎身在黑雾之中,无法仔细分辨声音来源,气急败坏道:“这么喜欢吃,不如去尝尝东陵郡的胡辣咸汤……”

      “本座不吃素……哈哈哈”

      黑雾越来越浓密,兀渎睁不开眼睛,等他看清周围事物的时候,身体已经被银蟒用尾巴一圈圈死死地缠绕着,他想要挥剑却被银蟒轻易的躲了过去。

      银蟒用术法将剑夺了过去,看清上面凤凰城王室的刻印之后微微叹了口气;“多么精巧但又不实用的小玩意儿。”

      “咔咔”一声,剑被他轻轻掰断了。

      “你这个妖物,快放开我!”兀渎奋力挣扎,奈何银蟒缠绕过紧,令他动弹不得。

      银蟒叹息;“妖物?呵呵,匕首上面有凤凰城的族徽,想必你就是凤凰城的世子爷,听说你学了十年术法,可惜的是今日却连一个妖物都打不过……你怕是淇水历年来的耻辱……”

      银蟒准确无误地踩到了兀渎的痛点。

      “小爷才不是!小爷不是耻辱!”士可杀不可辱,兀渎大声怒吼,更加奋力地挣扎,他的衣襟裂开一道缝隙,一颗夜明珠从他衣襟滚落下来……

      “这是何宝物,”银蟒一把抢过,把玩许久十分好奇。

      瑟瑟清醒过来,她看向不远处的银蟒,眼中布满了恨意,六个姐姐怕是都惨遭这条蟒蛇毒手……

      她摸出身上的匕首,对着蟒蛇的头部狠狠刺了进去……

      银蟒正把玩着夜明珠,眼角瞄到瑟瑟的动作,不惊也不恼,似乎没看见一般。

      倒是瑟瑟,瞧见锋利的匕首被蟒蛇的鳞甲击落,不可置信的看向毫发未伤的银蟒。

      “蠢货,”银蟒眸中阴冷,“你的六个姐姐可比你乖巧多了,”

      他伸出的毒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瑟瑟的身体,甚至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尖牙的刺口涌了出来。

      兀渎趁机挣脱出来,他一把夺过银蟒手中的夜明珠,翻身拿起掉落在底上的匕首,飞身刺向蟒蛇的眼睛,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银蟒一时没有防备,被兀渎钻了空子,他惨叫一声,一手捂着受伤的眼睛,一手拿出一把映着寒光的阔斧眼睛阴冷地盯着面前得意的兀渎。

      “小爷才不是淇水的耻辱!分明是淇水东瀛子的授法不适合小爷!”兀渎盯着银蟒受伤的眼睛,固执地纠正道。

      “没想到本座会被你这个耻辱偷袭,”银蟒发了怒,挥动着斧头砍了过来,兀渎急忙躲开,一不留神手中的夜明珠被他抛了出去。

      准确来说,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他手中的夜明珠。
      不,那是定魂珠,凤凰城世子的象征,等他成年,这颗定魂珠将成为他未来妻子的定礼。

      兀渎不敌银蟒越来越频繁的攻击,终于银蟒一刀阔斧对着他砍下来,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想象中的斧头还没落下来,他颤颤惊惊地张开双眼。

      天上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皎洁的月光重新笼罩大地,枯黄的草地上只有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脸色发白的瑟瑟蜷缩在血泊里,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兀渎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匍匐着爬过去,盯着瑟瑟身上被毒牙刺穿的伤口,不死心地摇晃着昏迷不醒的瑟瑟。

      “他死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不等他转过身去,那人走了过来。
      具体来讲,他是条影子。

      对,一条可以出现在皎洁的月光下,可以说话的影子。
      兀渎吓得头皮发麻,蟒蛇好不容易走了,现在登场的是又是什么怪物:“你……是?”
      “我是这条枯河下冤死的一缕魂魄……”这条影子并没有露出恶意,只不过他的声音似乎承载着太多记忆,沉郁而悲伤,隐隐又多了几分平淡,“这颗定魂珠……”

      一颗珠子出现在影子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我可以借用下么?”影子说。
      “是你赶走了那条蟒蛇?”
      夜晚的风吹了过来,地上的影子点点头。

      “这么说来你算是救了小爷一命,这颗珠子暂且借你一用,不过你要用它来做什么。”

      影子变得极淡薄:“我的魂魄七分八裂,如今好不容易凑出一缕魂魄,在我聚齐其他魂魄之前,定魂珠可以用来维持魂魄不散。”

      兀渎似懂非懂,他的术法一直处于底层,尚未修习过割魂断魄这种高级术法。

      他望着怀中死去的瑟瑟,面露不忍:“既然你可以赶走银蟒,那你可以救她么,瑟瑟她原本今日出嫁的……”
      地上的影子动了动,不容置疑地拒绝道:“人死如灯灭,”
      闻言,无羁心中难过,但听到影子不可置信问道:“她叫什么?”

      兀渎不明所以:“瑟瑟。”
      影子在瑟瑟身上打探一番,像是发觉极其有趣的事情,激动地摇曳起来,“这是天意,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说着黑乎乎的影子逐渐靠近瑟瑟……直到消失不见。

      兀渎正在疑惑间,怀中的瑟瑟忽然睁开了双眼,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再乍眼一看,哪里有什么伤口?

      兀渎吓的跳起来:“你不是已经……”
      “我是刚才那条影子。”

      月光下,一双莹润洁白的纤纤素手从宽大的艳红嫁衣袖裾中探了出来,莹润如玉的细长手指缓缓扣住漂浮在半空中的定魂珠,那张美丽地惊心动魄的面容凑近兀渎,他们二人鼻尖几乎靠着鼻尖。

      兀渎感觉到窒息的压迫感,屏息静气只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以及扑面而来的、带着若有若无幽香的温热气息。

      “你想干嘛……”兀渎挺着胸膛,他在淇水学院修行的时候东瀛子严禁早恋,再加上淇水女子皆是男装打扮,他从未觉得女子有什么特殊之处,更没有非分之想。

      但是现在,他感觉心跳太不正常了。
      可怜见的,他还是一个十六岁情窦未开的少年啊。

      “今日你借我定魂珠一用,他日我保你凤凰城七万人口无虞。”
      凤凰城明明十万人口,为何七万无虞?兀渎正觉云里雾里,艳红色的嫁衣飘动,瑟瑟已然起身离去。

      “你要到哪里去……东陵郡在这边啊,”兀渎抚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吼道。

      一阵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后,暗哑低沉的声音传至他耳边:“旧时路已不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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