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之夏》李克用程敬思

4、第 4 章

　　11月9日，清晨6点半。
　　之夏准时醒来，床边已空。
　　真好，不必看他的脸色。
　　起床洗漱，煮了包方便面，华丰三鲜伊面，网上售价24包30元，合1.2一包，便利店的售价是3块钱一包，加价150%。
　　前几年总拿方便面销售量下降来说事，各专家都笃定鸟枪换炮消费升级。可之夏的家里常年备着三鲜伊面，无关钱的问题，是她喜欢那个味道。
　　腿上有伤，不便做运动。之夏就在屋里走上几十圈，行进路线是客厅→主卧→厨房→次卧→客厅，手机里播着每日必听的《不正经财经播报》：
　　…剁手节大剁手，你做好攻略了吗？留神价格歧视
　　听着心痒痒，要不，双十一还是买点啥？
　　人，总是需要消费的。

　　9点刚过，老耿发微信介绍生意：某文艺界大咖要去法国授勋，找人代写法文版感言以及主旨演讲，大咖在法国生活过几年，基本对话OK，要求文章用词简练又优美，还要体现中法两国文明之厚重之交融。
　　看在钱的份儿上，之夏应了。
　　认识老耿之前，饥一顿饱一顿的，多亏天无绝人之路，她去典当行当金镯子偶遇老耿，帮他辨识块瑞士名表，从此开始合作。
　　之夏把祁家得罪死了，几乎断了生路，唯有打零工挣点生活费，可每个月8千多的房贷没了着落。老耿介绍的生意不多也不少，每个月将将够还房贷。之夏心里清楚，只怕老耿也被祁家“约谈”过。素日爱看《猫和老鼠》的祁冬就是要她半死不活的，真逼得她轻生，游戏就不好玩了。
　　中午简单，热的剩菜。
　　之夏合计过，祁冬下单送来的生鲜蔬菜够她吃三天，能省掉一笔开销。不过，米袋子见底，哎，又要花钱了。
　　吃过饭，收拾屋子洗衣服。
　　打开手机登录闲鱼，许久无人问津的一套英国产马克杯居然被人拍下了，多一笔进项，总是开心的。
　　之夏站在客厅，环顾柜橱，似乎再无可卖之物。要不，试试法文小说？

　　正午阳光正好，之夏拉着购物车去超市买米，顺便晒太阳补钙。
　　最近的大超市直线距离700米，上天桥进入商场二楼再下到地下一层，通过一个长长的走廊，尽头就是超市。
　　二楼下到一楼的扶梯，之夏远远望着从前爱穿的品牌店，三年没进去了，真的不敢进，怕禁不起诱惑。
　　临近双十一，实体店也跟着打折。
　　超市里人多得出奇，之夏纳闷，大家都不上班吗？哦对了，今天周末。
　　也是无巧不成书，之夏正对着好几款大米犹豫不决时，昨日方见过的混血小美女突然出现冒了出来：“阿姨瞅啥呢？”
　　冷不丁的吓了一大跳，之夏摸了摸小心脏：“阿姨瞅大米呢。”
　　“秦小姐您好，”冷不丁又冒出一位精英男，“我是陈嘉岳，Vanessa的父亲。”
　　这当爹的口音倒是极正，只是闺女的…算了，也挺反差萌哒。
　　彼此客套了几句，然后各走各的路，小美女倒是一步三回头，显然对昨天见义勇为的老阿姨印象不错。
　　父女俩很快淹没在人潮之中，之夏继续对着价签发愁，东北大米也有折扣…

　　荷包限制了购买力的秦之夏最终买了包普通大米，出超市顺原路返回。
　　途径连锁茶叶店，进去买了斤茉莉花高沫，一斤40元。
　　爱喝高沫的都是老头老太太或是工地上干体力活的，像之夏这样的着实罕见。服务员大姐每次都要多瞧她几眼，许是给家里长辈买的？
　　进家门，左腿隐隐作痛，得记住教训，下次可不能干赔本买卖，连慰问金都木有。
　　笔译的快乐寻常人体会不到，特别是遇到一本好书，下笔更是欲罢不能。
　　之夏翻到晚上6点才算暂停，不停不行，屁股麻了。
　　咚咚咚，有人砸门。
　　猫眼里一看，祁冬：“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哦。”干活时，她不看手机。
　　祁大少来蹭饭的。
　　疲惫不已的之夏做西红柿鸡蛋面。
　　吃饭时，照例是相对无言。
　　之夏刷烧水壶，之后接自来水烧水沏茶。
　　沏了两杯俗称满天星的高沫，之夏端起自己这杯去沙发处，把茶杯搁在玻璃小茶几上，翻开纸质记事本记录今日花销，不大会儿，抱着抱枕打瞌睡。
　　祁冬也转战沙发，两只双层玻璃大茶杯挨在一处。
　　之夏从前有个嗜好，一看见纸本就走不动道。书柜单有一层摆满各国记事本手账大全，如今那一层空荡荡的，如同这房子，有家具没摆设，彻底实践何为“断舍离”。
　　他俩认识十多年，一路跌宕起伏，过程远比电影精彩。“爱”能占几分说不清，可“恨”一定是大头，哦不对，之夏现在也不大恨他，瞧他跟瞧神经病似的。或许在她眼里，像祁冬这样的公子哥，天生脑子有病。

　　之夏是渴醒的，自己竟然在卧室。
　　抬手看运动手环，才晚上9点多。
　　客厅亮着灯，那人走了没阿。
　　她轻手轻脚下床，光脚走到走廊，竖起耳朵听动静，应该是不在了。
　　忒好咧。
　　“在自己家做贼？”
　　冷不丁身后冒出祁冬的声音，之夏吓得瞬间往前一跳。
　　“看…”
　　Duang一声，撞墙了。
　　恭喜秦童鞋，三度负伤。
　　祁冬抚额，这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秉承节约的宗旨，红花油再次登场。
　　一个转角大沙发，祁冬坐一角，之夏坐对角，自己上药。大凡遇到姓祁的，准没好事。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简直惨不忍睹。要是到了医院，大夫准得怀疑是家/暴。
　　“下周六，郑麟跟杨琛婚礼。”
　　“恭喜。”
　　“我有什么可恭喜的。”
　　“哦。”
　　“你不去…吧。”
　　“不去。”她很忙，忙着挣生活费，“没钱。”
　　有件事，祁冬没有说，杨琛的原话是有意请之夏当伴娘，这就纯属挑衅了。
　　杨琛那个绿茶婊，爱郑麟爱到得了失心疯，连同学校友都往死里坑。祁冬心底冷笑，如今她爹退居二线，也该给杨家找点不自在了。
　　抹完油，之夏一瘸一拐去洗手，顺便洗衣服晾衣服，收拾房间。
　　人若想自己忙起来，永远有做不完的事。
　　客厅里，祁冬忙着回复没玩没了的邮件微信电话。
　　临近午夜，祁冬离开，临行前似乎想说点什么，见之夏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转身走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朵。
　　拿毛巾擦脸的之夏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畅想未来。
　　13年后，房贷还清，她46岁，也算活够本了，找个没人的地方跟这个世界SAY GOODBYE，房子算遗产自动留给父母，再之后的事，她便管不到了。
　　之夏笑了，镜子里的那个老女人也在笑，却为何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