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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华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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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漫长的一世,又恍如短暂在昨日。
“皇上封樊承天为天威将军,领兵二十万,出征西南。”
宣王祁连辛,她的夫君,坐在桌案的另一侧,静静地告诉她。
“本王要亲自送将军出城,王妃是否也一同前往?”语调平直,听不出一丝波折,仿佛闲话家常。
“王爷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么。”织锦的声音也是无波无澜,似乎要出征西南边陲,平定叛乱的只是路人甲丁,不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兄。
宣王侧头看向她,目光深沉,织锦也侧头与他对视,眸中无惧,萦绕二人的空气似沉重,又似暧昧,府中诸人皆识趣退避,不敢介入。
宣王祁连辛,首先是宣王,然后是皇上的胞弟,府邸的主人,还有旁的什么身份,临末了,才是她樊织锦的夫君,大人。
而她樊织锦,首先是樊老将军的独女,然后是天威将军的义妹,王妃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桎梏,至于祁连辛的发妻,可能还得往后靠靠。
其中的厉害关系,权斗倾轧,她又何尝全然不知。
爱情,在这错综复杂的脉络中永远不值一提,说出来,简直笑掉大牙。
织锦终是在那漆密浓深的目光中垂下头,摆弄系在腰上的凤形佩。
通体翠绿,冰凉沁手,像一汪凝固的寒潭深水,镂刻成传说中的神兽,凤冠直立,英颈回首,云纹细细,爹爹说,这可是上品,传家之宝。
龙凤玉佩,本是一对,交颈暗扣,龙凤呈祥。樊老将军要给独女织锦和义子承天,不想,织锦却都要了去。
“你要一双做什么?”爹爹笑问。
“当然是要送人的!将来若是觅得如意郎君,总要有拿得出手的定情信物啊!”织锦答得理直气壮。
彼时的樊织锦,是樊家单传香火,樊老将军一生重情重义,夫人亡故时曾立下重誓不再娶妻,此后一直践行承诺,无有悖誓。
樊府之中,织锦可以说一人独大,爹爹宠她,义兄护她,樊府上下又由着她,恃宠而骄下带点任性的樊家大小姐全无半点闺阁女子该有的娴雅和矜持,一有机会就缠着义兄樊承天往外跑……
彼时……
旦旦信誓,尤言在耳。
大婚之日,红色喜服繁复华丽的黼黻上卧着两汪通体翠绿的凝玉,一龙一凤,随着两抹交拜的喜色玲珑雀跃。
……
织锦恍惚间,宣王已然起身,英挺的身形冷峻、优雅,步履间衣带当风,蓦然回首,“王妃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早起。”
一瞬间,眉角俊逸的脸和映着余晖的侧面线条变得几分柔软,触目的却是那替代龙形佩悬挂襟侧的暗紫色香囊,针脚绵密,手工精致,想来是那手指纤长,通音律,善女工的娇娥霍如玉所赠。
织锦扯扯嘴角,仅是漠然点了点头。
宣王转身,大步离去,腰上悬挂的精致香囊亦随之招摇而过。
织锦眼中渐次模糊的背影,和记忆中清朗明净的“小三”重叠在一起。
这便是自己挑选的“如意郎君”,宣王祁连辛,皇上的一母胞弟,出身高贵的三王爷,不再是那个辛家排行老三,没权没势的,只属于她的辛小三了,永远不是了……
成婚不到一年,宣王便能以政治联姻为名,娶霍相三女霍如玉为侧妃,仿佛王妃只是一个摆设,只需供奉在王府。
他要的,不过是爹爹的兵权和天哥的将才。织锦觉得一阵胸闷,气血上涌,强自咽下一口腥甜。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新婚燕尔,情浓意深的光景早已断不成章,织锦从怒气冲冲,忿然相对到退避三舍,冷眼旁观,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锐气和任性,就一点点消磨掉了,织锦只觉空洞的越来越接近端庄娴静的“王妃”形象。
只是,三个月,就临近冬天了,错过了,终是错过了。
唯一挂心的,就剩下西南飘来的一缕音信。
“天哥,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