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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开启尘封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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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民国二年,那时我的父亲出身寒微,只是个教书匠,而母亲,也就是你奶奶,是个破落的旗人后裔,虽没念过什么书,但好歹识得几个字,在当时来说,生活比较窘困。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所以我小时候就开始帮家里干活,长大一点后,就出来卖个报纸,擦个皮鞋补贴一下家用。至于读书,只有晚上等父亲放学回来再教我了。
生活一直是这样,至到那一天。
那是民国12年一个夏天的早上,我还记得很清楚,那天清早我就去了工厂领报纸,报馆在那有个值班室,负责清点每天清早派送的报纸。那时定报纸的都是些大户人家或有点墨水的留洋先生。我则负责送花园街这一片的报纸。
那时天不亮就得送到,不能误钟,也不能送错,不然让工长知道了饭碗就得砸。那时这些高门大户人家可不好惹了,送得晚或有点破皱都会给骂,脾气不好的还得动手,甚至去工长那告状,所以给这些人送报纸得千万小心。还要提防这些人家家里养的狗,有钱人几乎都养大狗,而且条条凶恶,一不小心给咬上一口说不定小命从此就没了。
那天清早,天还没光,我就背着报箩去送报纸。那时花园街可长了,还有七条小巷,八条胡同,而我就靠两条脚一路小跑着挨家挨户的送,还没等送完,我就饿了。那时出门赶早,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只在怀里揣了个热馒头,可不敢吃,刚印出的报纸油墨重,点算摸擦,手上都是黑的。我急急忙忙把报纸送完,正打算找个地洗洗手吃点东西时,正好看见这片花圃,养花的地方必有水。
这片花圃我经常路过,它是用纽罗纹的铁栏围起来的,我看看四周无人,也没见里面有狗,那时我比较瘦小,就把脑袋在铁栏间比了比,觉得合适就一个吱溜钻了进来。在花圃边上找到了水管,洗干净手,把馒头拿出来,正咬了一口,忽然听见有人声,我一猫腰躲在了一棵九里香的后面。
这片花圃前面原来是一间很漂亮的大房子,那时我还不知道叫别墅。房子顶尖尖,最上面的那间还有扇老虎窗。这间大房子的门上还有印花的五彩玻璃,有个人站在五彩玻璃的前面,好象是刚出来的样子。他一转身把放在屋檐下的单车给推了出来,这时我看到他穿着立领黑色中山装,右肩上还挂着个皮制书包,应该是个中学生。
他刚走到花圃,就听见楼上有人喊:“哥哥!”我透过树叶向上望去,在房子顶上的那扇老虎窗被人打开了。有个金发碧眼的洋娃娃在向这边挥手。
那个推着单车的少年笑着回了头,也向楼上的洋娃娃挥了挥手。那个少年笑起来很好看,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一般,很是亲切。等他骑上单车离开的时候,我好象看见那房子大门上的玻璃后面印出个女人的身影,好象一直在看那个少年,因为隔得远,我没怎么看清,一晃而过了。
天色渐白,在还没人发现我时,我悄悄的从原先进来的地方又钻了出去。打掉头上的落叶,拍身上的泥土,我准备回家。无意识的抬头一望,那个洋娃娃还爬在那窗台上出神的向远处眺望,不知她在想什么。我一直记得她头上系着的红丝带,在晨风中轻轻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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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说到这里时,突然被那几条街外传来的钟声打断了。原来已经12点了。“经济效益都不好了,这手表厂办公楼上的破钟怎么还这么准时呀。”大伯笑道:“经济效益不好,并不是说质量不好,而是计划经济体制不好,不然怎么要改革呀。”
“改来改去,我还不是找不到工作嘛。”我继续抱怨。“哦?你不打算考大学了吗?”我气馁的把身边的小石子扔向远处。“考个屁,我都考了三年了,不是那块料。”唉,怪得了我吗,当我青春正年华的时候正在闹文革呀,什么书都没读,好不容易文革过了,我还得跟比我小十岁的人一起上小学,脸都丢尽了,幸好不只我一人。读来读去,好不容易熬到高中毕业,结果那个死大学硬是考不上,没法子,底子本来就差了,再加上年纪又大,还要填鸭式的背公式背课文,硬生生折磨了我三年呀。
“哦,那你有什么打算?”大伯似乎满关心我的。“我想过了,做为我爸唯一的男丁,今年他就要退休了,我想去顶他的位置,到工厂里上班去。”大伯笑了笑:“那也好,条条道路通罗马嘛,不一定都非得去考大学呀。”
我傻呼呼的也跟着笑,其实我也知道我还能去哪呀。“太晚了,我们回去吧,要真在这吹一晚上的冷风,你该受不了了。”大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哪有这么弱不禁风,到是大伯你年纪大了,还坐了这么久,小心风寒哈。”“这兔崽子,想当年,我当兵时,多冷的天,都就地滚呀,这算得了什么。”男人嘛,就怕别人说自己不行,总爱吹吹,我和大伯也不会例外到哪去。
就这样,我们相互吹嘘着回了家。一路上因为话题被叉开,我也一直没想起来问大伯为什么半夜到那所老房子里去。就这样子,一直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大早,大伯就起来了,然后全家陪大伯出去看看老城的变化。我因为太晚睡了起不来就没去。快到中午时,奶奶叫我起来吃中饭,奶奶最疼我啦,呵呵,长孙嘛。奶奶也没有去,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年纪大了,经不起车据劳顿,所以也就没有去。
中午吃饭时,我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忍不住就告诉了奶奶。奶奶听后叹道:“你大伯真是个傻孩子。”我奇怪:“奶奶,你知道那老房子的事?!”奶奶便唠出以前的陈年旧事——
“那房子的主人以前是个有洋墨水的资本家,在旧上海开过洋行。娶了个洋老婆,还生了个洋女儿,都长金发碧眼,象只波斯猫。那时小城还没见过什么世面,那个洋老婆刚来时,有些老人都当她是妖精呢。
那房子的主人还有个儿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材,是主人以前的中国老婆给生的。那时虽说是民国,但男人三妻四妾也算正常,本来是可以二妻伺一主的。可这两人不对付,就连她们的孩子也深受其害。
你大伯呢,一次巧合无意识的钻到了那所房子,就认识了那房子主人的小女儿。那个小女儿长的白白净净,眼睛大大的,倒有几分可爱,就是头发老梳不直,象只小卷毛狗。”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奶奶,人家外国人都这样,天生卷,你没看见现在的电影明星,哪个不烫波斯卷的,这种叫时髦!”奶奶给了我个大白眼:“都是你们现在这些小年青成天没事就把头搞得跟鸡窝一样,有什么好看的,跟个小流氓一个样。”
“得得得,当我没说,您老继续哈。”我低下高贵的头颅继续埋头苦干,“还有什么可说的,您大伯就喜欢上人家了。天天去看她,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恨不得全送给人家。”奶奶笑骂道。“哟,原来是大伯的初恋情人呀。”我捂嘴偷笑。“难怪这么难忘了。”
“奶奶,你快说,那后来呢?”我有些激动,为什么我听到情人什么的这么激动呢,恐怕跟我还没找到女朋友有关系吧。“大伯有没有追上人家呀!”
“怎么可能呀,人家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你大伯哪能高攀的上呀!”我的心情顿时凉了半截。“怪不得人家说初恋总是美好又不成功的。唉,没意思,本以为大伯会为国争光,交上个外国女朋友,没想到竟让人给甩了。”
“臭小子,别乱说,那个小姐倒是对你大伯很好的,只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又好奇了:“哦?”
“说来也是种下恶因结恶果,听说那洋老婆对男主人的儿子很不好,等到那男主人的中国老婆死了后,就连男主人都开始讨厌起他的儿子来了。唉,所以到最后,终于有天那男主人的儿子忍受不了,就把男主人和洋老婆全给杀了,然后逃跑了。那所房子就只剩下可怜的小姐一个人,她很难过就离开伤心地到上海去了。”
“哇,还真是峰回路转呀!”居然又是死人,看来那所房子还真是阴气重呀。“可怜的大伯呀,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我正哀叹呢,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一开门,原来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人送外号李大胆。
“哟,这不是胆哥吗,怎么有空上我家来呀!”大胆嘻笑着拼命给我使眼色:“你还说呢,我们不是早约好今天一起出去的吗?”我一拍大脑门。“哎哟,差点给忘了。”
“奶奶,我和大胆出去下哈,您老不用等我吃晚饭啦。”急冲冲穿上外套,一溜烟跟着大胆跑了,身后还远远传来奶奶的呼喊:“记得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