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禁果》仟煦

1、第一章 夏天

　　简单的点了一杯冰咖啡过后，季长町瞄上了店内唯一没有被太阳光攻占的角落深处。
　　今年的夏季比起往年要清凉很多，想着也是因为前些日子移居到了这座沿海城市，走在路上不时刮风来的阵阵凉风，总能带走闷在心底的烦热。
　　又是一阵风吹来，窗外的树枝摇曳，云朵自然飘动。
　　黑与白的分界线向着角落扩张，先是爬上了季长町的鞋尖，再伴着强风，一鼓作气地照亮了整间咖啡店。
　　眼前突然而至的太阳光带给了他片刻的恍惚，恍惚过后才发觉桌对面有着一个正对着自己的柔软发旋。
　　相隔不足两尺的身前坐着一人，在惊讶之余，对方也同时停下了手中的笔。
　　笔尖在纸张上轻点，留下了点墨迹。
　　眼见他抬手将笔记从左至右合拢，季长町不由为自己冒失的打扰而感到心中歉疚。
　　店内的客人两两而坐，交谈往来间总也放低音量，所以当店长拿起摇铃，轻声唤道：“零一六号！”
　　这间咖啡厅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可闻。
　　“零一六号。”
　　身前的一个声音喃喃复述了一遍那组数字，季长町模糊地听见了他的低语，于是从喉咙里发出了带着疑问的轻微一响。
　　他仰面与季长町平视，一对黑黝黝的珠子在浅褐色的眸子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滑向了两人之间的桌面。
　　沿着他的轨迹看去，一张手掌大小的长方形纸卡在无意中压在了季长町的小臂之下，而显露在外的半张卡面之上有着一组数字。
　　虽然被遮住了部分，但是仍然可以清晰地辨识出——016。
　　“谢谢你，”说着，季长町执起那张属于自己的号码从座椅上离开。
　　他双手交叠在笔记本刻意作旧的封皮上，目光总也黏着眼前人在夏季单薄的衬衫下不时勾勒出的流畅漂亮的背部线条。
　　颜色鲜艳的盆栽点缀在柜台两侧，季长町先是把纸卡递了过去，并道：“不好意思。”
　　可能是正午的缘故，也有可能这家店本就不温不火，女主人倒清闲自在，单手持着喷壶，雾状的水珠盈盈飘落，衬着本就无比娇艳的枝叶更加晶莹剔透。
　　“没关系，”她伸手接过号码卡，简单地一扫眼后就将卡片放进了回收篮里。“这是你的冷饮，谢谢惠顾。”
　　“谢谢。”
　　再回到刚才的座位上，对边的人又垂下了眼，双手大拇指在手机屏幕来回点触，不断收发着信息。
　　在忙呢。
　　季长町用力地将手中的吸管向着杯盖一扎，伴着气泡破碎似的声响，褐色的咖啡由下至上地爬上了吸管，最后成功抵达他的嘴巴里。
　　糖度适中，由于掺了许多牛奶的缘故，咖啡本身的苦涩只被留在了收尾阶段。
　　透明的杯壁上印着许多精巧的简笔画，看着它们，季长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些个可爱的印画挑了挑嘴角的弧度。
　　窸窸窣窣——目光上移，看见他正站在座椅旁，收拾着桌子上的物品，并把那本笔记塞进了一个小布包里。
　　离开前，他朝季长町道了一声再见。季长町也就着嘴角的弧度，展了一笑。
　　他杯底留下的一圈水痕在阳光下逐渐变得浅显，就当它即将彻底消失之际，季长町也捧着还剩下大半杯的冷饮走了出去。
　　午后的日头稍沉，然而八月的太阳仍然威力不减地晒得人睁不开眼。出了咖啡厅之后，季长町眯着眼睛，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去。
　　不远处的街对面，好些个建筑器械在忙碌运行，未来可期有一座高楼将在那里拔地而起。
　　明明是走在熟悉的路线上，然而四周的景色却与记忆中有着大不同。偶然间瞥见一两座熟悉的建筑和店面都能在心底暗自高兴一会，这让他知道自己没走错路。
　　终于来到了小区大门前，刚上任不久的安保人员多留意了两眼这个生面孔。季长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链，其上的一张门禁卡在接触到感应器后，大门在一声机械式的提示音下应声而开。
　　小区内的变化不大，季长町一年间总也能回来几次，所以并不陌生。
　　按下门铃——不一会，季长町就听见了门内拖鞋踏在地板上的响动。
　　来应门的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女性，“我真的以为你迷路了呢。”她一把牵住季长町就往屋子里领，直到大厅的沙发上。
　　她要大他三年有余，从前的记忆里，她的头发最长也只是将将过肩，现在她一头长发披散在脑后，坐得近了还可以嗅到空气中洗发水清甜的味道，季长町真情实感地道：“想你了，姐。”
　　“乖。”温悦意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你打算回来生活了？”
　　“嗯，想和父母还有你们生活得近一些。”
　　“叔叔阿姨知道你回来了么？”男性的问话声自背后传来。
　　季长町闻言转身，亲昵地唤了声：“哥。”
　　“嗯。”疏远挨着季长町坐了下来，双手捧着一杯热牛奶。满是慵懒的回应中能够感觉到这个大男生刚睡醒没多久，在他结实颀长的身形上还套着一身没来得及褪去的家居服。
　　季长町坐在二人之间，回答道：“没呢，爸爸妈妈计划还要两周才能回来，我打算晚些再告诉他们。”
　　“那你住哪里？”疏远略微仰头，玻璃杯向着嘴里倾倒。
　　季长町指向茶几上放着的钥匙串，上面分别串着两套钥匙与门卡。“距离这里不远的那座新建成的南边小区。”
　　“不跟叔叔阿姨住一起？”温悦意双腿盘坐在沙发上，眼珠子上下端详着季长町。
　　“好不容易独立了出来，”季长町向上牵了牵嘴角，继而又补充道：“一个人住惯了，还养成了些小习性，再跟父母一起怕不方便。”
　　看来，少时跟在她和疏远身后跑得欢的小尾巴已经长大成人，想到这里温悦意不由得一哂。
　　不过是年长了三五年，她竟出奇地感受到了家长的心境。
　　顺着这副心境，温悦意满怀期许地问道：“这些年有没有交到女朋友啊？”
　　“...“季长町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踏入了这片雷区，只好拿出无力的说辞抵挡道：“我还小。”
　　“二十一岁，可不小了。”温悦意的食指抵在他的眉心，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一个劝说的金点子：“作为一位青春文学作家，没经历过恋爱，创作的时候不会遇到困境么？”
　　“...还好。”说实话，他对于谈恋爱有助于写作的说法十分存疑。
　　疏远见温悦意有点拿他没办法，于是悄悄绕到沙发后面,不动声色地出现在温悦意的右侧。
　　“凑近些”他附在温悦意的耳边道。
　　温悦意扭头面向他，眼里忽闪着困惑。
　　两瓣薄唇趁人不备地落在她的额头上，带来一抹凉意,又在下一刻不留痕迹地溜走。
　　疏远看向温悦意的后方，玩笑道：“恩爱不？”
　　伴着哧哧的笑声，疏远趿拉着拖鞋大步躲进了洗漱间，只留下犯案现场的一大一小两人眼睛蹬得老大，吃惊于他的幼稚行径。
　　一捧温水泼在脸上，闭上眼睛都是两人刚刚如出一辙的神情，特别可爱。
　　“那，是什么？”季长町匆匆瞥了眼木门紧闭的隔间，听着水流声哗哗作响。
　　“他是太兴奋了。”温悦意笑道。
　　茶几上的手机蓦地亮起，是一则未知来电。
　　“喂，您好？”
　　疏远也在这时候推开门，走了出来。溅出的水珠浸湿了衬衣的领口，疏远低下头看了眼，相当干脆地掀起下摆脱掉了上衣。
　　“谁啊？”他的声音闷在浴巾里。
　　来人似乎是在询问近况如何，温悦意单手执起台面上的茶盏，向对方娓娓道来，同时也不忘寻得机会关切地回上两句问候。
　　体贴而又得体，只是在撂下电话后没有回答疏远，一双眼睛不经意地停留在季长町身上。
　　透过这一眼，季长町对电话那头的人就有了答案。
　　她就这么过了许久，才像是终止的时钟终于重新上好了发条：“真是吓到我了，是南澄来的电话。”
　　“听他说，他也是在前不久刚刚搬回来。”温悦意不住感叹，“只是没想到，前前后后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决定回到这座城市。”
　　“不如找时间约他出来聚一聚？你们两个自高中以来就没有联系过了吧？”
　　季长町点头默认， “不过我刚才遇见他了。”
　　他自顾自地道：“我们好巧在咖啡厅坐在了一起，不过南澄的变化真的很大，我看了许多眼才确信是他。”
　　他顿了顿又道：“他长高了好多，看上去已经比我高了。”
　　“是吗？你再加把劲说不定也能往上蹿蹿。”疏远站在季长町的眼前，手里抓了条浴巾擦拭着鬓发上的水珠，浴巾的下摆刚好遮住了他不着片缕的上身。
　　浴巾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地摆动，他腹部结实的肌肉若隐若现，晃得人移不开视线。
　　季长町暗地里捏了把自己的腰身，反馈回来的是一手柔软的触感。
　　“我并没这个打算，足够用了。”他的声音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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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新人，渴望温柔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