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峡谷，峡谷有座庙》Mrpanda

4、你信不信我？

　　水末先是在微信上和平台负责人说了一下自己的计算，那边刚开始还回复了几句，但是回复的内容都是推三阻四的话语。水末又继续和平台负责人在微信上讲道理理论，结果那边索性就不理不睬了。水末又给她打了电话，第一通接了，水末才说了一句话，那边就气势汹汹的给他劈头盖脸吼了一顿。

　　“你烦不烦啊？我都说了这是公司财务部算出来的结果，要算账找财务部去算账，我这边就只是负责平台推广的，你找我有什么用？”
　　“可是我当初签合约是和你签的。”水末只认识她一个，不联系她联系谁？
　　“合约都是公司拟定的，你自己当没好好看合同，现在找我有什么用？”女人语气很不耐烦。
　　“我的合同里没有签五险一金。”水末记得他签合同的时候就是没有签五险一金，“合同什么时候给我？”
　　“要合同可以，你来东山大厦找我吧，22楼2208室。”女人语气好转了多。

　　水末和陈叔请了假，去了趟东山大厦。东山大厦是鲸鱼TV在阳市的分部公司，之前水末签约的时候也是在东山大厦签的。22楼整栋楼就六个办公室，每个办公室里都有几个小隔间。一个隔间里一个主播，整个分部算下来也就三十来个主播，其中男主播占了三分之二，女主播只有几个。唯一的负责人就是分部经理阿美，也就是叫水末过来的女人。

　　水末到二十二楼的时候，阿美正在教训一个男主播，男主播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看到水末来了，阿美就让男主播出去了。

　　“来了？”阿美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水末看。
　　阿美看着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一米六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百四的体重，偏胖。水末不喜欢她那么赤裸裸的眼神，冷着脸和她要合同，“我的合同寄过来了吗？”水末签约的时候，阿美说合同寄回总公司那边盖章了。但是一个多月了都没有还给他。

　　“急什么？还没寄过来呢。你说的那个情况我查了一下，我先跟你说，要是应该要不回来的了。”
　　“为什么要不回来？这是我的提成，为什么给我扣了？”水末不明白其中的暗箱操作，但是从阿美的态度来看，这应该不是什么难见的事了。

　　“这是公司的操作，我怎么知道？”阿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像变脸似的又笑眯眯的盯着他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

　　水末看了一眼旁边的椅子，坐下了。水末刚坐下，他身下的椅子就被阿美拉了过去。水末一惊，膝盖已经和阿美膝顶膝了。水末皱了下眉头，把椅子拉出去了。阿美看着他的举动，冷笑了一声，“怎么？碰了你一下，脏着你了？”

　　水末铁着脸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极为平静，“没有，我不习惯和女生接触。”
　　“不习惯和女生接触？”阿美好像听到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又把水末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嘲讽的勾起了嘴角，带着轻蔑道：“你是个gay？”

　　水末不回答。在阿美那边看来，不回答就是变相的默认。

　　“好好的一个男人，非要去当个搅屎棍。”阿美看了水末一眼，豪不含羞的直接看向他下面，道：“看你这样子，还是个垫底的吧？”

　　水末自然知道垫底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想和她讨论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原本默认是gay就只是为了应付她，根本也没有什么反驳的必要。

　　“钱呢是肯定要不回来的了，公司让你们白白赚了那么多钱，从中抽取一点也是情理之中。你也没必要太纠结这件事，公司那边都是按照你的收入来抽成的，扣了你五千，说明你这个月赚的不少。”阿美说着又一脸笑眯眯的看了水末一眼，心道水末凭着这张脸，赚得多也是常理之下。只是不明白现在好看的男孩子怎么都是同性恋？

　　阿美心里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继续说道：“这点小钱你就不要一直计较了，等年底公司年会的时候，我带你过去总公司那边，带你见见几个管理层的人，保证到时候你赚的肯定比现在多。”说着阿美想要伸手过来摸水末的手。
　　水末皱着眉躲开了她的触碰，心里隐隐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心里顿生一阵恶心感。

　　“不用了，你给我总公司那边的电话吧。”

　　水末最后和阿美要了财务部的电话。
　　打的几通电话要么占线，要么无人接听。好不容易打通之后，财务部那边给出的解释是培训部那边给的数据，扣了入职培训费。水末从入职开始就没有受过什么培训，从来不知道有什么培训费。水末又给培训部那边打了电话，培训部负责人说工资部分由财务部负责，他们只负责新人培训。

　　来来回回牵扯了两天，就像个球一样这边踢过来那边踢过去，相互推卸责任。水末最后也没能追回那五千块钱，倒是把他弄得很郁闷。
　　想到阿美用那种如狼似渴的眼神盯着他笑，还有阿美话里话外透露的鲸鱼TV公司的潜规则，水末萌生了解约的念头。
　　但是解约要赔三十万的解约费用。

　　水末第一次入职场就被坑了，心情多多少少有些影响，而且又是因为钱都是蔺宜修给的，所以尤其不敢面对蔺宜修。这些天蔺宜修找他双排都被他推掉了，蔺宜修还以为是因为他拒绝了加入ET的原因，还在微信上跟他说了好些话。

　　真正崩溃是因为十一号的时候，水末的直播号被回收了，直播间被关了。
　　水末再一次联系了平台负责人，那边给的答案是他没按合同的要求进行直播，说是服装不符合规定，直播效果不好，还把粉丝带去了别的平台。

　　水末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霸王条款，什么是职业套路。
　　什么叫他把粉丝带去了别的平台？明明就是蔺宜修给他带来了自己的粉丝。他原本就只有四位数的粉丝量，蔺宜修和他双排之后给他带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气。可是自己的号被收走了，累计的那几万粉丝数也没了。
　　水末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至少领了一个月的工资，还是该忧愁怎么解约。

　　解约要赔三十万违约金，这个金额对水末来说就是天文数字。如果要打官司他的赢率也不大，也还是一大笔打官司费用，他依旧付不起。水末这两天都在愁着怎么解决合同的事情，几乎都没有上线。蔺宜修给他发微信他也不敢回复，怕蔺宜修问他直播的事。

　　蔺宜修来找他是在他直播间被锁的第三天，水末直播的工作没了，网吧的工作还得继续下去。水末在网吧看到蔺宜修的时候，眼睛“咻”的一下子就酸了。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患有密闭空间恐惧症的人被关在了一间全封闭的房间里，然后突然有一天有个人给开了一扇门。

　　“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来网吧再找不到你人，我就报警。”蔺宜修就站在前台前，依旧是那副温柔大哥哥的模样。
　　“....”水末不想说话，不敢说话，他觉得自己现在蹦出一个字就有可能掉下黄豆大的泪。
　　“怎么，还不愿意跟我说话？”蔺宜修思来想去，他唯一不愿意理自己的原因就只有那天问他有没有意愿加入ET的事。

　　水末抿着唇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请一下假。”
　　半个小时后有人过来换班，水末带蔺宜修去了他的小出租屋。水末租的房子是个单间，厕所都是公用的，有个房间和一个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小厨房，东西也不多，倒是很干净。

　　“说吧，出什么事儿了？”蔺宜修在他床上坐下，等他自己老实交代。看他的样子，应该也不是因为拒绝了他的原因。
　　水末给蔺宜修递过去一瓶农夫山泉，蔺宜修解了搁一边，好整以暇的等着他开口。

　　水末喝了一口水，才好像把已经灌到喉咙眼儿的波涛压了下去。可是刚刚压下去那么几秒钟，一张口又涌上来了。
　　水末说：“我直播账号被公司收回去了。”水末又猛的灌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上个月的工资莫名其妙被扣了五千块钱，我联系了平台管理人员，联系财务部，联系了培训部，钱没收回来，账号还被收回去了。”

　　“就这事啊？”蔺宜修早就听闻鲸鱼TV风评不好了，当初他们也联系过ET俱乐部，想要签约ET，但是被叶茂行拒绝了。
　　“我就是不想你的钱白白刷给了他们。”水末觉得不值得。而且对方还想潜规则他，恶心。

　　“你签合同的时候，上面写的解约要赔多少违约费？”蔺宜修就觉得水末不至于因为拒绝了他就不搭理他了。
　　“三十万。”
　　“那你想直接违约还是让律师来解决？”蔺宜修问他。

　　“我不知道。”水末是真的不知道，解约赔钱他觉得不甘心，但是起诉胜诉的概率也很小，他也累于折腾。水末从小就不是喜欢折腾的人，因为没人能帮自己，折腾一道还给别人添麻烦。
　　蔺宜修看着水末低着头欲哭欲泣又倔强的忍着的样子，隐隐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十七岁未满的少年明明还是个小孩子，还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子。

　　“你信不信我？”蔺宜修捋了捋那撮他留意了很久的呆毛。好像每次见水末，那撮呆毛都是立着的。倔强的很有个性。
　　水末抬头看他，黑黝黝的眸子透着无助，他点了点头，“我信，但是我没钱。”水末觉得说出“我没钱”这三个字很像在跟蔺宜修乞讨，但是他没钱是一个事实。

　　“我认识一个挺厉害的律师，可以给你说个友情价。我可以先借你钱，等你以后挣了钱再慢慢还我。”蔺宜修不会说这个律师其实就是他爸公司里的律师，反正到时候工资都是他爸给，之后给水末报多少都是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