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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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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流川对仙道说:“给我!”
仙道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在领悟他说的是篮球后,依言把球抛给了他。
流川像克隆他的动作一样,一气呵成地让球在自己的右食指尖上旋转。然后,用带着挑衅意味的目光看着他。
在这一瞬间,仙道明白越野和流川刚才有那种表情的原因了。
他想,心思缜密的越野真是多事。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脑筋已经像高倍速光驱一样运转起来。要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否则,今后还怎么相处下去。
仙道突然哈哈地笑起来,笑声之假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汗颜:“没想到流川也喜欢耍帅。这个动作我是从NBA一个明星那儿学来的。流川,你记不记得那明星叫什么名字?我的记性一向不太好。”
流川还没说话,越野开口了:“确实是不太好。仙道,我以前问你时,你说是从小时候一个球友那学来的。怎么又变成NBA明星了?”
仙道心想,越野,你少说句话没有人会把你当哑巴卖掉的,但脸上仍然是茫然的表情:“我有这么说过吗?就算越野你说得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技巧只要是一直打篮球的人都会吧。彦一,你示范给他们看看。”
彦一当仙道的话是金科玉言,于是就有点惭愧起来,搔了搔头:“我真的是比较笨的。以前也学过,就是掌握不好。”
仙道真想掌掴自己的嘴,今天怎么说话都是说进死胡同的。
他正苦无对策之际,突然想到刚才彦一在更衣室里说过的话,灵光一闪:“对了,彦一说流川的故乡也是群马的中之森。流川,也许我们小时候碰过面呢。只是太久了,彼此都没什么印象了吧。说不定还一起打过球什么的。你看我这记性。”
他努力作苦思状。
仙道不留痕迹地制造了故乡和转球这两件不相干的事的表面联系。但他的表情太自然了,听的人几乎信以为然。
越野听他这么说,释然地说:“原来你们还是同乡。怪不得。”
但这也不足于解释,为什么俩人会以几乎完全相同的动作转球,就好像是手把手教会对方似的。何况,这样的两个人,小时候认识的话,现在真的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至少流川看来是不曾认识仙道的。
越野心里还是存着疑问。
流川一直没有说话,他这时停转了手中的球:“那么,你认识一个叫泽北的人吗?”
仙道听流川说到这个名字,心中可以说是翻江倒海。但这是唯一可以圆谎的机会了。他装作吃惊地说:“你也认识泽北啊。小学的时候,我和他一起打过球。你转球的动作是从他那学来的吧?”
流川点了点头:“没错。他是我那时唯一的朋友。”
仙道听到流川说“唯一”这个词,不知怎么的,觉得一时心痛难忍,几乎要笑不出来了。
只有他知道,即使是泽北,也不过是流川童年生活中的一个假象而已。
童年是很多人心中最美好的梦,但对于流川不是。
绝对不是。
仙道努力让自己笑着说:“他是个很嚣张的人呢。没想到流川竟能和他成为朋友。”
他心想:泽北,对不起啊。为了应付突发的事件,只好在背后诋毁你了。
流川淡淡地说:“他没那么坏吧。”
“对不起,这样当面说你的朋友。”
仙道这时有一种奇妙的心情,好像乔装成陌生人和另一个自己对话。
泽北明明是自己小时的玩伴。却要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编排他的坏话,不是不惭愧的。
真正坏到一塌糊涂的是自己吧。仙道这时已经是一身冷汗。
他想,怪不得书上说撒谎很辛苦,也不知累死了多少脑细胞。
而且,谎说得越多,将来圆谎想必越困难。
但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时,他们就像是两个童年分别、少年重逢的普通人,不仅仙道显得很欣喜,就连流川的表情也缓和许多。
流川想,自己初见仙道时,明明觉得他是陌生的脸孔,却又有着说不出的亲切,原来,他们是同乡,而且认识着同一个叫泽北的人。
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似乎都可以解释了。
童年认识的人总是难忘的。哪怕只是匆匆地邂逅一面,或者只是打过一场球。
也许就此有了模糊的一点印象。应该是这样吧。
就连越野和彦一都被这种“重逢”感动了。
彦一高兴地说:“我就说嘛。真是难得,又能在一起打球。”
越野点了点头:“的确难得。我以前的玩伴,早就不知去哪了。”
仙道趁势对流川说:“既然是老乡,以后要多多关照啊。”
流川恢复了惯常的表情:“无聊。”
他转身走到篮球架下开始练习。
接着,队员们陆陆续续地来了。
仙道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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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的课间休息时间,仙道和越野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走进来,他们上到四楼的楼梯时,流川正从五楼走下来。
仙道仰起头,夸张地对流川挥了挥手,笑着说:“流川!”
流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声不响地从他们身边走了下去。
仙道觉得当流川从身边走过时,他和流川身距半米以内的空气骤然降温。
越野嘲笑他说:“仙道,你这是何必?简直是自作多情。”
“怎么也是同乡嘛。”
仙道微微侧头从楼梯的扶手看下去,望着流川沿着螺旋式的楼梯走下去的身影。
他头顶的发状有着说不出的可爱,但他的身形也有着说不出的孤单。
他什么时候可以允许其他人走在他的身边呢?
仙道这样想,就觉得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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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的一天,篮球部以仙道和流川为中心,分成两队进行了一场练习赛。
最终仙道为首的那一队获胜,但流川的超水准和领导力已经初见端倪。
就连安西教练对流川的表现也频频点头。
流川以不逊色于仙道的受关注程度,开始在篮球部崭露头角。
练习结束的时候,在更衣室里,宫城说:“仙道,你要失宠了。”
仙道正往身上穿运动外套,抬起头来:“这话怎么说?”
“我以为你应该最有感觉才对。所有人都看着流川。仙道,你真的不介意吗?还不是二年级退居二线的时候吧?”
安田小心地说:“我倒觉得仙道要是和流川联手的话,真的很可观呢。今年一定有希望了。”
宫城当即呵斥他:“怎么,你也站到流川那边去了。安田,你可是二年级啊。”
“我们是同一队的。没必要这么说流川吧。”
宫城“哼”了一声:“我看到流川那么拽就很不爽。”
仙道笑着没有说话。去年这个时候,因着彩子而入部的宫城,难道就比今日的流川低调了?
人啊,总是只看得到的别人的不是。
但他还是顺着宫城的话说:“流川想做皇牌,就做好了。谁叫我和他是同乡呢。”
他现在总是不留余力地宣传他和流川的同乡关系。目的当然不言自明。
仙道彰是不可能浪费任何可利用因素的。
宫城看着他摇了摇头:“仙道,你还真是没有斗志。”
仙道心想,自己又不是为了做篮球队的皇牌才到神奈川来的。
在哪里不能做皇牌。
他笑着正要说话,发觉站在对面的角田神色有异,不由转过头去,只见流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站在门口,正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仙道心想“糟糕”,真是祸从口出。像流川那么认真的人,一定听不出来自己是说玩笑话。
他无意于伤害流川。于是就很后悔口不择言。
宫城他们一声不响地拿着书包走了。
仙道故作镇定地拉上衣链,取出书包,锁上柜门,要走出去。
他意料中地听到流川说:“喂。”
仙道转过身,等着他说话。
“我说你能不能少胡扯什么同乡之类的话?”
仙道答非所问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仙道无可奈何地说:“总之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流川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正迟早也要分出胜负的。我们干脆来场比赛怎么样?”
仙道一怔:“什么比赛?”
“最简单的定点投篮。失球少的人赢。”
仙道笑了笑:“会不会到明天也分不出胜负?”
“那就比到明天好了。”
仙道皱了皱眉,老实说,因着之前的练习赛,他已经觉得很累。
但遇到不依不饶的流川,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何况,他很清楚,自己刚才随口说出的那句话一定伤到了流川的自尊,他应该感谢流川愿意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才对。
仙道点了点头:“好啊。赌约是什么?”
流川似乎没想过还要什么赌约,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输了,我这接下来半个月的值日工作,就由你来做。”
仙道长眉一扬:“没问题。如果你输了,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流川一怔:“什么约定?”
“你还记不记得中之森的那个公园篮球场?”
流川想了一会儿:“还有点印象。”
“我们约定9年后的今天,也就是2003年的4月15日,在那里碰面,怎么样?”
流川莫明其妙地问:“为什么?”
仙道没有回答,也没有露出惯常的那种笑容。他只是难得认真地看着流川,耐心地等着他的答案。
这时更衣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得像是时间停止了一样。
流川觉得仙道不可能会公布谜底,至少现在不会。
但仙道此时的表情让流川相信,他不是个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的人。他一定有着什么原因。
何况,回故乡一趟,又不是去闯龙潭虎穴。
他点了点头:“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