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有人疼》姬流觞

46、默默的

　　易蓉走到江枫丽景小区门口的时候有点恍惚。拍拍脸，深吸一口气，才踏进小区大门，完全失去了应有的警惕性。
　　不远处，简明坐在车里，看着易蓉的一举一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电话响了，不过是打给简明的。
　　“妈，你找我？”
　　“你在哪儿呢？”
　　“上班啊！”
　　“哦，和你老板在一起啊？”
　　“没有，出外勤呢。”
　　“那你小心点。对了，你那个朋友伤怎么样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有时间把你那个朋友带回家坐坐吧？”
　　“她……没事了。不了，普通朋友，不用去家里了。”
　　电话挂掉，简明看着空荡荡的小区门口，眼神一阵空茫。
　　简妈妈挂掉电话，对简爸爸诧异的的说：“普通朋友？我们理解错了？”
　　“是不是你去律所打听，被简明知道了。这小子故意不说实话？”
　　“他……没那么害臊吧？！”
　　“也许是女的呢？”
　　“这年头会害羞的姑娘，倒是不多了。这个易蓉，还行哈？”

　　简爸爸简妈妈在家胡思乱想，易蓉浑然不知。她按照地址找到钟大良的家，三室两厅，生活环境还不错。钟大良的名片上印的是一家知名外资企业，title是工程师。不知道是哪级工程师，看这个小区和这个房子，收入应该不错。
　　“不好意思打搅了。”开门的是钟大良，易蓉打招呼随着进门。虽然是约好的时间，可是该有的客气不能少。
　　客厅的电视正闪动着一张张照片，茶几上放着一台开着的笔记本电脑。照片似乎有些年份，上面的人穿的衣服也很有年代感。
　　“看照片么？”
　　“嗯。”钟大良似乎不太爱说话，但是没有关机。双手支着下巴，看着电视发呆。看样子，他这个动作做的很熟练。
　　“这个照片……是您小时候？”易蓉看了几张，里面的少年虽然稚气的很，但与现在的钟大良还是很像的。
　　“嗯。”
　　易蓉沉默了，等着钟大良开启话题。
　　照片一张张闪过。少年忧郁的眼神渐渐变得开朗，当这个少年站在大学校园门口，穿着学士服毕业的时候，已经开怀大笑。易蓉算了算，那张合影，站在钟大良身边的男人应该是他爸爸，女的——难道是谢小石？
　　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很好啊！
　　照片是按照时间顺序播放的。屏幕定格后，钟大良摁下了关闭键：“她——对我和我爸，都挺好的。”
　　“我这次来，就是想说这件事。公证那边从程序上讲，没有什么问题。公证员的记录显示，你父亲发病急救的时间和他签字的时间间隔了半个小时；医院那边则证实，因为你父亲的遗嘱，你姐姐和他发生了争执，争执比较激烈，你父亲突然发病。护士说，不让签的是急救家属同意书。说话的是你姐姐。不过声音比对，目前没法做，所以护士的话如果有反证，也容易推翻。根据这些，你父亲的这份遗嘱，很大程度上会被认定有效。我建议，还是撤诉和解吧。”
　　“不必了，就等法院判吧。我知道她不是那种人。我爸和我妈从结婚开始就吵架，一直吵到离婚。那时候我和我姐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回家以后哪里做不对了就会引发父母的吵架。我一直以为，父母吵架是我自己做的不好。他们离婚前，我已经开始泡网吧，夜不归宿了。谢小石就在我泡的那家网吧旁边开了一个面馆，面条很经济，我的钱也不多，就常去那里吃面。有一次，我没钱，被网吧赶了出来，又不想回家，她就让我住在面馆里给她看店。”
　　易蓉点点头，问题少年往往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远的。先是夜不归宿，在外面碰到同样不归宿的问题少年，聚结成团伙，然后互相影响，泥足深陷。
　　“你很幸运，有个大人收留你。”
　　“她其实给我妈打了电话，但是第一次我妈过来揍了我一顿，还把店砸了。后来她每次就只给我爸打电话了。这也是我妈觉得她是狐狸精的原因之一。”
　　易蓉挑了挑眉，无法评价。每一个成年人的情感世界，都充满着神奇的难以理喻只有本人才知道怎么走的脑回路。
　　钟大良捂住脸：“她和我爸结婚以后，就约好不吵架，吵架也不当着我的面吵。实际上他们这一辈子的确没吵过架，顶多说两句重话，不会再多了。视频上那种场面，是我十一岁前熟悉的，之后二十几年我都快忘了。”
　　“那您为什么……”
　　钟大良没有立刻回答，走了会儿神，才说：“让法院判吧。有了法院的认定，她拿走那些东西，就更硬气些。我爸把东西都留给她，街坊邻居议论也多，这样正好减轻点她的压力。”
　　“经过公证的遗嘱效力本来就是法定的。您去法院起诉，是建立在遗嘱造假的认定上的。您有没有想过，这对她来说，是增加压力，是对流言蜚语的公开支持？”
　　钟大良愣了一下，看着易蓉，嘴唇微动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捂住脸摇摇头说：“我只能这么做。我……你不懂。”

　　门开了，进来一个衣着靓丽的职业女性。看到易蓉就爽朗的问：“这是——易律师？听说您今天要来，我紧赶慢赶，还是回来迟了。大良，快去倒水。”看着钟大良倒水的背影，女子说，“我们大良就是闷，不爱说话，吵架都吵不起来。”
　　“钟太太，您好。”易蓉打招呼，看了一眼这对夫妻。钟太太对他的丈夫了解的似乎不多啊？不是吵不起来，而是压根儿不想吵吧！
　　钟太太和钟大良正好相反，嘴皮子极为利索，一开口噼里啪啦跟打算盘似的。脑子也清楚，家里多少钱，哪些是什么时候挣得，都是谁出的力，为什么能挣到，说的一清二楚。最后两手一拍：“易律师，你说，这都是我们家大良和他爸一起挣的钱，就这么全都给谢小石了？那谢小石多年轻，将来再要嫁人，这钱不都是外人的了！”
　　“其实夫妻两个，留下遗嘱，一个先去世的话，为了防止出现另一个老无所依的情况，把所有财产留给另外一个，最后由另一半决定财产的归属，这也是很正常的。”
　　显然钟太太对遗嘱的效力没有什么怀疑，强调的无非谢小石的“外人”身份。
　　但她再是外人，也是你公公的合法妻子。
　　“这要是大良的亲妈，我没意见。可是谢小石她不是啊！虽然她没孩子，但她不是亲妈就不是亲妈，这钱将来留给谁还不一定。”
　　“我看以你们目前的生活状态，钟先生留下来的财产其实也不算特别多。”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凭什么自己亲爹的钱要便宜了半路杀出来的后妈！”
　　“够了！”钟大良突然怒吼。
　　钟太太一哆嗦：“你疯了！”
　　钟大良缓了缓，气势就没了，声音小小的说：“别说了，让人家笑话。”
　　易蓉心里冷笑：笑话什么呢？笑话后妈养了个白眼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