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有人疼》姬流觞

23、小月

　　简明递上来一摞文件：\"我上个月报销的费用，你签一下。还有，我离开易蓉，但是会等到你找到合适的合伙人再离开所里。你还是好好找找吧！\"
　　简康斟酌了一下，还是慎重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等到简明走了，简康啪的把笔扔到一边，气哼哼的说：
　　\"他让我签，我就签啊！我这一个名字下去，又得承担责任，又得劳动手腕，凭什么白签啊？\"
　　吴蔓：\"简主任，这个对外签订的采购合同必须有您签字，不是您要求的么？\"连中午订餐都需要！
　　\"吴蔓，你去拟个规定，500元以上合同额的签字时必须给我百分之一的签字费！\"简康得意洋洋。
　　吴蔓眼前一黑！
　　如果他老婆和他上床，是不是也得先交身体使用费啊？！

　　易蓉坐在咖啡厅里，没有玩儿手机，也没有看电脑，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她在等人，今天早到一会儿，抽空平静一下最近很乱的心情。
　　这么多年也不是没遇到过追求的人，只是要么没时间，要么不合适，来来去去都散了。现在让她回忆当年那些感情经历，有些竟淡漠的记不得对方叫什么名字。见多了白头偕老的诺言破碎，对自己这点小插曲的消逝也早已见怪不怪。别人眼里天崩地裂的爱情，落到她眼里，自觉不自觉的都被解析成一二三四五的条件，然后就是一地鸡毛的琐碎。
　　爱情，是什么？
　　做了这么多年的家事律师，她越来越困惑于这个问题。大概就是一个玄而又玄的概念，去回避两人相处中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困扰吧？
　　\"那你呢？你自己呢？\"
　　简明问题响在耳边。
　　\"我的爱情……就是有个人心疼我吧？\"这可是她从小的梦想。被人呵护，被人温暖，被人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后背，那个手掌一定是宽厚而温热的。热气从掌心透过背心，可以直达心底。
　　这一生，有人可以倾诉，有人可以倾听……
　　可是她都三十四了。她已经揽过许多的人肩膀，用自己的手掌轻轻的拍动他们的后背，安慰他们，温暖着他们。很多年了，她活成了别人的太阳，却孤零零的悬挂自己漆黑的宇宙中。
　　谁敢安慰太阳呢？不怕烧死么！
　　易蓉低头轻笑，为自己无厘头的想法。
　　可是，那个人，他敢的。
　　亲力亲为，营养搭配均衡的三餐，细心到连大姨妈时间都记得，为她准备好一切生活上的琐碎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工作上--只要不出庭，不需要对质，都完成的无懈可击。
　　但是他说，他才没有那么勤快，他不喜欢对外人献殷勤，他只做他想做的。
　　因为年轻，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吧。
　　真羡慕！不像她，总是瞻前顾后。流言固然可畏，但那个她自己内心认定的晦暗无光的未来，那个注定分崩离析的时刻，才是拒绝的真正理由吧！
　　爱，会消散。
　　情，会暗淡。
　　婚姻，会解散。
　　白头到老，那是一种诅咒啊！

　　这次见面的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不知道转了几道弯介绍来的。
　　易蓉最近体质招黑，接到的都是不太占理的那一方。这次拿到资料的时候，心里多少舒了一口气--这妹子可怜。自己即使敞开了说，大概也不会被人扔臭鸡蛋了。
　　一件蓝白格子衬衫，头发略微有些凌乱，过于纤瘦的身材让这妹子显得有些佝偻。但是最吸引易蓉的，是那呆滞的眼神。
　　很熟悉。
　　饱经生活摧残而丧失希望的女性，经常会有这样的眼神。
　　易蓉更知道，这样眼神的背后，隐藏的通常都是难以预测的绝望和危险。

　　简单的自我介绍，随便了聊了两句题外话，在妹子一个接一个\"嗯\"中，终于陷入冷场。
　　她还没和易蓉签合同，所以严格来说，这一次是对易蓉的面试。但鉴于妹子态度过于消极，易蓉也有些不耐烦了，还是直捣主题比较好。
　　\"您现在多大年龄？\"
　　\"二十三。\"
　　\"十七岁结的婚？\"
　　\"嗯。\"
　　\"那--他呢？\"丈夫或者先生这个字眼会不会刺激到这妹子，易蓉不由暗暗小心。
　　\"二十三。\"
　　\"我大致了解了一下。像您这种结婚的时候不满法定年龄的，如果申请时已经达到了法定结婚年龄界限的，就不能再以不满年龄为由，申请婚姻无效了。\"
　　\"是吗？那就不申请了。\"妹子淡淡的说，拿起手边的包包，站起来就要走。
　　走--走啦？！
　　易蓉有点跟不上，这就走啦？不再谈谈吗？这刚开头好不好！

　　\"等一下。\"
　　情急之下，易蓉伸手拉住了妹子。就是手指手背相交的一刹那，妹子猛的一缩，激烈而夸张的一甩胳膊，尖着嗓子喊：\"别碰我！\"
　　易蓉赶紧双手举起，做投降状，\"不碰！抱歉，不碰！\"
　　咖啡厅里人不多，服务员在易蓉的暗示下，在远处戒备着。
　　妹子紧张的抖成一团，慢慢的缩进沙发，眼神飘忽的垂下了眼帘。
　　易蓉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安静的举着手在一边等着。看到妹子的肩膀慢慢的沉下，看到她的眼皮从快速的抖动渐渐变慢，看到她的嘴巴慢慢的合上。易蓉才一点点的下沉，直到坐在了沙发上。

　　妹子十六岁时爱上了辍学的初中同学。高二的时候怀孕，流产。当时打了个官司，说那个男孩□□了她。但是后来又撤诉，并且嫁给了男孩。男孩家里说，妹子是自愿的，两人口角，就去派出所报案。
　　现在，易蓉拿到的妹子一方的说法是，男孩□□了妹子，还造谣污蔑妹子，女孩子受不了舆论的压力，撤诉嫁给了男孩。本想一床棉被掩风流，但是烂种子结不出好瓜，现在终于过不下去了。
　　朋友说，已经不是日子能不能过下去的问题，而是这个妹子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了。所以她那个原本坚决不肯离婚的父母，才改变心意，到处托人找个好律师解决这个问题。
　　真是结也爹娘，离也爹娘。活了那么大的岁数，怎么就纯洁的相信那种情况下可以结婚？看言情小说的初中生都不会信啊！

　　\"你当时，其实是爱他的，对吧？\"易蓉换了个话题。
　　妹子迟疑了一下，飘忽的眼神渐渐凝聚到易蓉身上，原本干涩的眼睛忽然有泪珠盈出。
　　易蓉松了口气，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