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有人疼》姬流觞

2、闹崩了

　　\"什么？这么大事儿，我怎么不知道！管理费一直都是两万，怎么一下子变成四万了！\"
　　高大上的律所里，简康正扯了陈律师的袖子嚷嚷。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儿，穿着西装一表人才，却弓腰搭背气急败坏，好端端的脸扭曲的好像贴了一张哈哈镜，\"老陈，你给我说清楚！\"
　　\"这是合伙人会议决定的，我也是例行通知嘛！你要是不满意，找韩总说去。\"
　　韩总是创始合伙人，也是实际掌控这个所的人。
　　\"那个铁爬犁！！\"简康恨恨的说，\"别人都答应了？\"
　　\"嗯。\"陈律师很有经验，秉持少说少错，连发音都简短到不想让别人听到。
　　简康果断转身冲进韩总的办公室，韩总在和另一个合伙人马律师谈话。简康来着不善，桃花眼一斜，两股杀气在屋子里回旋。
　　韩总示意对方先走，那个律师看了一眼简康，说：\"那投诉的事情，就不用所里出面了吧？\"
　　韩总点头：\"人是她自己找的，案子是她自己接的，捅了篓子还要我们擦么？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对面律师脸皮抽了一下，点点头，起身告辞。

　　韩总这才转头呵呵一笑：\"小简，有事么？\"
　　\"我不同意提高管理费。别人谁愿意交谁交，我不交！我和所里签的合同就说两万，凭什么你们开个会，我就要加倍？！那以后你让我交一百万，我也得交啊！你们这是违约！\"
　　\"合同里也说了，对于高级合伙人会议的决议有执行的义务啊！更何况涨价也不是我们自己定的。今年律协那边好多费用都涨了，我们人员成本也增加了，不张不行啊！这么说吧，你觉的我这里涨价不合理，你去别的所，都是一样的。\"
　　\"我--你！\"简康手指着韩总直哆嗦。半天点点头，\"行！老子不干了！\"
　　\"我是没意见啊！但是简律师，你去别的所，都会是这个价。除非你自己开所，可是--不是我说啊，这找合伙人可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尤其是您！\"
　　啪！巨大的声音从韩总办公室传来，吓了易蓉一跳。

　　易蓉一脸疲惫，刚从办公室出来。她身边正是刚才坐在韩总办公室的那个马律师。
　　\"我知道了，这件事不会影响所里的。\"
　　\"哎，易律师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们律师，本来就是单打独斗，所里挂靠而已，换个地方不影响什么的。不过，老韩这事儿做的--唉！我们看着也挺心寒的。\"
　　\"不过是个泼妇，受了人挑唆，来所里打秋风，就把他吓破了胆。这样的人，这样的所，留也无益。\"易蓉很有情绪，刚才碍着不好说，眼下找到了出口，狠狠的骂着。说完以后，神色一顿，话风一转，问道，\"不过，马律师，您能借我点钱么？我的钱有点周转不开了。\"
　　\"呃……呵呵，这个……\"马律师立刻环顾左右。
　　就在这时，从韩总的房间传来巨大的声音。
　　\"诶？有人揍老韩！\"马律师快速转移了话题。
　　门被拉开，有人出来，没听到老韩的惨叫。

　　\"你的搞完了？\"简康知道易蓉那事儿。
　　俩夫妇离婚，易蓉代理女方。法院判离之后，把孩子判给了女方，结果夫妻两个跑的比兔子还快，谁都不要孩子。无奈，女方的父亲抱起孩子往回走。走到法院门口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没事，老人年纪大，腿骨裂了。
　　女方便不干，一口咬定，若不是易蓉把孩子塞给老人，老人就不会骨折。吵吵闹闹的，在所里混了三天了。
　　\"你揍老韩了？\"易蓉没理会简康的问题，先问自己最关心的。
　　\"没。\"
　　\"怂！\"
　　\"诶？你说什么呢！你有本事你上啊！我保证不打110.顺便帮你把所里的电闸拉了。\"简康气的跳脚。平时着爹妈给的一张好脸，颇有些偶像包袱；但是说到跟钱有关的事，就啥包袱都没了。
　　易蓉等他喊完了，才问：\"借我点钱呗？老韩让我赔那家人，我现在手头周转不开。\"
　　简康立刻缩了起来，戒备的问：\"多少钱？\"
　　\"大概十万吧！\"
　　\"我去！那老头是去美国做的手术吗？他敢要，你也敢答应啊！\"
　　\"他们知道老韩明天要来一个重要客户，说不给钱就搅黄了。\"
　　\"那就黄了呗！正好。\"
　　易蓉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简康。
　　\"诶，不过要是真这样，老韩不把你弄死就得自己吊死。但他吊死自己之前也一定会拉你垫背的。那个老吸血鬼！\"简康自己嘀嘀咕咕。
　　\"你嘴怎么那么碎！借不借一句话！\"易蓉倒也没有太多的不耐烦，回到自己工位前：\"不借算了，我再看看吧。大不了做个抵押，应该也能周转一下。\"
　　\"抵押？用什么？\"
　　\"房子吧？\"
　　\"那这样吧，我把钱借给你，利息比银行抵押的那个稍微便宜点，你看怎么样？\"
　　简康两眼放光，闪闪发亮的盯着易蓉。只要不是穷光蛋，像易蓉这种信誉良好的人，简直就是生金蛋的鸡！

　　易蓉找老韩确认了，在自己把关系调到别的所之前，凡是自己的案子，都从这里过，老韩答应绝不为难。
　　简康撇嘴：\"那老东西说的话你也信，他转头就不认账！说涨价就涨价，你凭啥这么信他！\"
　　易蓉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刚好一个小纸箱，检查一遍，确认没什么东西落下。走出了办公间。来到门口，碰见简康正在前台磨叽：\"这你也查？这是我的！\"
　　他挡住一个大箱子，前台了然的绕到另一个箱子。也不用翻，直接拎出一大塑料袋的袋泡茶：\"简律师，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我知道您不会拿不该拿的东西，但是这种东西，还有所里的打印纸，您别拿光了啊！\"
　　易蓉扫了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出息！\"
　　简康是出了名的吝啬鬼。所里传说，简康一旦发达，绝对比老韩还要抠门！俩铁公鸡对殴--
　　想想都难堪！

　　简康看到易蓉，不再跟前台纠缠，拦着易蓉问：\"你就这么走啦？\"
　　\"嗯。老韩答应我在我关系转走之前，可以继续以所里的名义接案子。半年之内不用交管理费，半年到一年收半价。一年以后就不可以了。\"
　　\"你就那么信他？到时候连三证都不给你开，急死你！\"
　　\"那家人，我先付给他们六万，剩下四万，分四个月付清。再说了，那家人可以趁老韩接案子的节骨眼要挟人，我怎么就不可以？\"
　　\"对啊！\"简康摸着下巴，\"你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不可以。\"易蓉说。
　　\"为什么？\"
　　\"你现在在跟的那个项目，总负责人是老韩。我说，你胆儿够肥的，跟着老韩喝汤，还敢和他叫板分家？\"
　　\"他下一个项目把我甩了！\"简康愤怒的说，\"这臭不要脸的，看着别人便宜就把我甩了！便宜能出好货吗？谁做收购有我做的好？！\"
　　\"别嚷嚷了，你是不是又跟老韩涨价了？\"易蓉很明白的说。
　　简康挠挠头，看着易蓉闭上了嘴。

　　易蓉走出电梯，正往门口走，一个光鲜亮丽的白领女孩踩着高跟鞋从她身边走过。易蓉一愣，猛的扭过身，追了上去：\"小姐，等一下。\"
　　\"什么事？\"
　　\"我刚被客户投诉，心情不好，我看你也不太高兴。要不，我们去那边喝杯咖啡？\"
　　岂止不舒服，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我可能请不了你。我们公司裁员，我在里面。可是，我刚谈妥了一个客户。\"她苦笑了一下 ，\"没什么用。我跟了一年才谈妥的，签字了啊！公司黄了！\"
　　\"我请你喝。没关系，咱们慢慢说。你们公司裁员，没给你补偿么？你跟了一年客户，费用都报了吗？\"
　　\"都要走了，谁给你报销。公司黄了，哪儿来的补偿。\"
　　\"那可不一样！公司破产，优先偿付员工工资，这个连银行都不能加塞。你的报销费用，票都攒好了吗？动作要快，赶紧走程序。能要回来一点是一点。\"
　　\"真的？\"
　　\"我是律师，就是这个十一楼的。这是我名片，不骗你。\"
　　姑娘低头看了看带着淡雅的米白色名片，\"真的是啊！易律师，我大概没有律师费。\"
　　易蓉一笑，单手夹住小纸箱，腾出一只手挽住姑娘的胳膊，亲热的说：\"别想那么多，我们先看看你这事儿有多大的可操作性。来，这边坐。\"
　　咖啡就是个借口，谁还能真请！
　　穷？谁有她现在穷！刚给那个离婚的小泼妇赔了八万，是她彩礼的两倍！该死的老韩，肯定从里面拿钱了！
　　易蓉暗戳戳磨牙，脸上却挂满了同情和恰到好处的悲伤。

　　易蓉的客户都不大，好在她工作很勤奋，生活很简单。除了平时健身买卡是个大消费，现在连身上的套装还是大学毕业时候买的。多余的钱用来投资，这些年颇有些回报。生活是很充足的。
　　但是对她这种自己打拼的人来说，挣进来多少钱都不算多，花出去一分钱都要掰着手指算一算。在这一点上，她和简康是非常有默契的。
　　离开了老所，易蓉也问了几个朋友和同学，倒是有接收的地方，见了几位感觉却不是很好。和老韩不是一个姓，但秉性脾气却透着一样的味道，易蓉心里有些膈应。
　　这时，简康打来电话：\"易律师，有兴趣自己做么？\"
　　\"成立律所？都有谁？\"
　　\"你一个，算我一个，另一个随便找个有证的凑凑呗。不大，就是自己给自己打工，不用受人鸟气。\"
　　易蓉怦然心动，好像不错啊！

　　看到简康找的办公地址，易蓉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咱能不能找个离厕所远点儿的？\"
　　还不是写字楼的厕所，大杂院里，挨着公厕，那味道不仅可以闻到，简直可以看到、可以摸到。想到自己每天上班会带着一身屎味，易蓉二话不说闪身撤退。
　　简康追上来：\"预算不够啊！这还是我自己贴钱呢！要不你也出点儿。\"
　　\"我的钱都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才个位数而已，你挣了这么多年还能没点积蓄。贡献点儿，咱们租个好地儿。\"
　　\"没有。我都买房子了。全款的。没余钱。再说了就算有余钱，我还攒着养老的。难不成我要靠你要老？！\"
　　\"我去！你都发大财了，哥们儿不找你养老就不错了，还要哥们儿养着。我认你当娘，给哥们儿匀一套用用呗？\"
　　\"免！你这儿子太贵。而且我这房子是要付房租的。房租--你付啊？\"
　　\"咱自己用，付什么房租啊！开玩笑呢！\"
　　\"亲兄弟明算帐，我跟你不熟。没房租不租。\"
　　\"那就只能租刚才那地儿了。\"
　　\"随便，反正就是个地址，回头自己在家上班也行。\"
　　\"别啊！我那儿都是商事的，万一客户说到所里参观，我带他们去哪儿？去厕所，免费的？\"
　　易蓉噗嗤笑了，在她心里，做律师还是一项挺有理想的工作。但是她买的那些房子，也不能贱价让这家伙用了。况且，这家伙没底线的很，今天给他这个便宜，明天就会打你另一个主意。不把别人吃光扒净了，绝不罢手！
　　\"这样，你把预算给我，我去找房子。你不是还要找人谈合伙的事么，赶紧去吧。我也要去见一个当事人。\"
　　\"什么案子？\"
　　\"劳动仲裁。\"
　　两人挥手作别，各自分头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