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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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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方兰姑姑只记得淑娴长公主去世那天,小姐屏退下人独自在长公主的房间许久,她把侍女和太医都赶远,独自守在长公主的房间外,隐隐听到了小姐极为压抑的哭声。
而小姐从房里出来时,除了眼角微红,并看不出什么其他端倪。
淑娴长公主的葬礼被风光大办,新皇登基后一直主张节俭,却没在自己嫡亲的长姐的葬礼上有任何克扣。
朝明长公主为淑娴长公主主持了这场葬礼,太后得知长公主的死讯强撑着身子出宫来见了长公主遗体最后一面大哭一场后,回到宫里,又病了几日。
在长公主的葬礼期间,楚烛华一日比一日消瘦,哪怕被冬日里穿着的厚重衣服包裹着,也掩盖不住她的单薄。
太后病愈后,召见了朝明长公主。
朝明长公主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她的生母是先帝的德妃,德妃当年与太后颇为交好,所以太后对朝明长公主也十分照顾。
太后带着护额,靠在榻上。
朝明公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向太后禀告了葬礼上的事情。
太后的目光看向窗子,窗外正下着雪,似乎并没有太认真听朝明长公主在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太后打断朝明长公主道:“华儿这几日如何了。”太后口中的华儿自然说的就是楚烛华。
朝明长公主立刻回道:“华儿她...很不好,姐姐在时她为着姐姐看到她能放心,哪怕再没胃口也会勉强自己把饭吃下去,可这几日似乎是悲伤过度,再加上一直提着的那股子劲散了,餐食总是用不下,突然就瘦了下来,看着只有皮包骨一样,实在是叫人心疼得紧。”
太后文彦坐起了身子,急道:“这怎么行,她还那么小,若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朝明长公主忙告罪道:“是朝明无用没能看顾好华儿,母后身体尚未康复,千万莫要动气。”
太后摆手道:“这也怪不得你,这孩子先是没了父亲,还没来得及悼念,母亲就又病倒了,小小年纪,连哭都不知道该找谁去哭了,也是可怜。只恨当时在朝堂上,皇帝被那王腾三言两语撺掇的派了楚江去治什么水,若是当初没有这差事,哀家的女儿,哀家的外孙女又怎会如此!”
提及皇帝,朝明长公主不敢随便置喙,开口提了另一件事道:“母后,说到华儿。儿臣在丧仪过后便该要返回安平了,华儿年纪还小,不能没人照顾,儿臣愿带华儿回安平,悉心教导视如己出,日后也定为她找一门好亲事,不叫她受了委屈。”
太后沉默的凝视了朝明长公主半晌,然后轻轻摇头道:“你有这份心是好事,只是哀家不想没了一个女儿之后,又将华儿养在那么远的地方,华儿如今也快十三岁了,再过几年也是要出嫁的,哀家倒是想接她进宫再陪伴哀家几个年头。”
朝明长公主皱眉道:“可进宫...”
太后叹息:“哀家知道,你和你姐姐是一条心的,因着你们两个自小便看着满宫的妃嫔你争我夺,为了那一点帝王恩宠用尽手段,所以从来就觉得这后宫之中勾心斗角,没个一刻安宁。”
太后接着道:“可是如今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了,难道要把华儿送回楚家么?楚江的那个继母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非如此当初你长姐与他成亲哀家也不会要他们立刻分家出来。”
“至少如今哀家是太后,后宫里没有哪个妃子会胆大包天的来动哀家的人,华儿养在哀家身边自然哀家日后也能亲自为她挑一门好亲事。”
朝明长公主听太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好点头道:“母后思虑周全,儿臣替华儿谢过母后。”
太后开口派了身边的宫人去请皇帝,朝明长公主听到后明白太后与皇帝有话要讲,自己不便久留,起身告了退。
朝明长公主回到公主府后不过一个时辰,她还本想在晚膳前同楚烛华把这件事讲了,可还没等到晚膳,宫里的旨意就下来了。
来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夏公公。
楚烛华恭敬地跪在院中接旨,陛下圣恩,破格封淑娴长公主嫡女楚烛华为正一品公主,择日赐封号,由皇太后亲自抚养,赐黄金,珠宝,绸缎若干,三日后入宫。
楚烛华体态谦卑,微弓着背,低着头,双手抬起,接过圣旨谢恩,声音也是一派的恭敬。
夏公公接过楚烛华身边侍女递过来的银子,说了几句吉祥话,随后就又带着人离开了。
朝明长公主走上前,接过圣旨看了一遍道:“一品公主,确实是隆恩了。想必以后你在宫里也不会有人轻看你,那姨母也能稍微放心一些了。”
楚烛华本还保持着恭敬的端着圣旨的姿势,这时才抬头看向身边的朝明公主,尚且稚嫩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该有的喜悦,反倒是异常的平静,楚烛华轻声道:“是啊,如此隆恩,我确实该感恩戴德。”
朝明长公主感觉楚烛华的语气似乎不对,侧过头看她,却见她神色如常没什么异样。
楚烛华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女先去传膳,她要和朝明长公主单独说两句话。
“在过几日就是文彦表兄的生辰了吧,姨母还要给表兄庆生吧,您打算何时启程回安平呢?”楚烛华再开口时提起了朝明长公主与安平太守崔明德的独子崔文彦。
朝明长公主微笑道:“难为你还记得你那不成器的表哥的生辰,他的生辰又有什么紧要,姨母自然要等三日后送你入了宫再启程。”
楚烛华牵过朝明长公主的手道:“华儿自然知道姨母心疼我,只是华儿有个不情之请。”
朝明公主伸手为楚烛华调整头上因刚刚领旨时跪拜动作的而有些歪斜的发饰道:“华儿的请求,姨母自然没有不应的。”
楚烛华抿了抿嘴,注视着朝明长公主微笑着的面庞道:“华儿希望姨母可以明后日便启程,好在表兄生辰前赶回安平为他庆生。”
朝明长公主动作一顿,不解的看向楚烛华:“为何?华儿不希望姨母送你入宫么?”
楚烛华目光低垂:“母亲离世后,这世上,华儿最亲的人就只有姨母和皇祖母了,若是可以,华儿自然是想要姨母陪伴我进宫的。”
朝明长公主更加不解:“那是为何?可是因为文彦那小子?你自是不必心疼他,他拜祭完你母亲回安平后还日日给我来信要我照看好你。”
楚烛华摇头道:“姨母,文彦哥哥的生辰确然重要是一方面。不过,华儿想的确是,深宫之中,除了皇祖母,我无依无靠,父亲分家时与曲西巷那边的楚家的关系就...哎,您也知道的,华儿是真的没有一点依靠了。”
“母亲在时便同我讲过,深宫之中的争斗险恶,宫中妃嫔即便本性良善却也不得不为了母家在朝堂上的荣华勾心斗角,宫中凡是可利用之人便要被利用,凡是有威胁之人便要被铲除。华儿想,我入宫时越显得无依无靠皇祖母便会更疼惜我些,我越显得没有利用价值,便越不会有人在我身上动心思。所以还请姨母怜惜华儿,姨丈是一方太守,虽不是京官却也身居高位,若是宫中的人以为姨母与我并非真的这般感情深厚,于华儿于姨母来讲都是好事。”
朝明长公主像是惊讶的愣了一会,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过来:“好,华儿这样思虑周全姨母很高兴,只要你能过得好,姨母怎样都是可以的。”
楚烛华向后退了一步,向朝明长公主行了一个女子对长辈的大礼道:“只是若是如此,华儿怕皇祖母会因此怪罪于姨母,与姨母有了嫌隙。”
朝明长公主连忙上前扶起楚烛华道:“快起来,你我之间私下怎还须有怎样的大礼。你皇祖母疼惜你,或许会因我没送你入宫便离京而对我有些生气,可她虽不是我生母,却也待我极好,自然气个几日便好了,若说嫌隙肯定是谈不上的。你放心入宫便是。”
楚烛华这才起身道:“华儿多谢姨母体恤。”
朝明长公主看到侍女布好膳回来,不敢打扰她们说话站在远处树下的身影,拉住楚烛华的手道:“华儿也不要思虑这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当下呢,华儿最重要的事便是先陪姨母好好用一顿晚膳。”
楚烛华也收起了本来略微沉重的心情对朝明长公主笑道:“是呢,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这顿晚膳了,刚刚说起文彦哥哥的生辰,华儿知道他一直喜欢墨山居士的画,华儿这里有一副居士的真迹,还请姨母帮我把画带给文彦哥哥,也算是华儿为他庆祝生辰的一番心意。”
朝明长公主脸上笑意更重,带着些欣慰的笑容道:“文彦知道你有这番心意必然十分高兴,走吧,先用膳,日后你堂兄入京科考时,我叫他亲自来给你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