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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新朋友 ...

  •   夏弥抬腿迈进画室,周围霎时间安静了来。
      他们整个班级的人都知道,在画画上面倾注最多心血的是夏弥,他却是现场最冷静的人。
      夏弥蹲下来拂开木头碎屑捡起了他的画,那手是抖的,他强压着汹涌泛上来的怒火,脖子的青筋却彰显他在忍耐。
      半身人像还未完成,柔和温暖的色调被一片醒目的混沌玷污,夏弥攥着画看了半天,伸手就把这画撕得粉碎扔在地上。
      江北拧着眉想说什么被陈尘拉住,陈尘眼眶通红受了天大的委屈,却执拗地抓住江北手臂冲他摇头。
      “大家先把这里打扫一下。无论如何,这件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夏弥缓慢地站起来,仿佛已经做下了某种决定。

      下课铃声响起,除了值日的人,大家都陆陆续续离开学校。
      夕阳中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校门巷子口东张西望,远远望见谢问之熟悉的身影就拼了命地招手。
      “谢……谢问之!”那人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被谁听见。
      谢问之视线飘过去看到是谁之后脚步都没停顿直接拐去另一个方向,那人戴着帽子有点急了不顾被人瞧见也膏药一样黏上去,拉着谢问之就躲进了最近的街角。
      “松手。”谢问之冷淡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拉扯他的人不自觉就放开,随即摘下帽子,头上还裹着一层薄纱布,赫然就是退学的钟锐。
      只见他皱眉苦着脸,哪有之前的威风,口气求爷爷告奶奶一般:“谢、谢哥,之前是我的不对!都是我的错!那现在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饶我这一回,把东西删了吧!”
      钟锐丝毫没有威风凛凛的神气,就差给谢问之磕头了。
      “删之前,我有话要问你。”谢问之没接这个茬,他盯着钟锐半晌,终于在对方忍不住回避视线的时候问,“你有事瞒我。”
      语气越笃定,钟锐越心慌,他眼神闪烁,观察谢问之脸色才小心翼翼说:“虎哥问我和黄仔上次保护费被劫的事儿,我、我这也是实在不知道是谁,黄仔全推一班那夏弥身上了……这真不关我事啊!”
      谢问之都懒得骂这群人都是猪脑子,那小少爷看着都精贵能缺那点保护费?
      说到底,也是他给夏弥招了麻烦,让人给他背了锅。
      谢问之不啰嗦,掏手机点开视频直截了当地删除:“删了,以后别来找我。”
      钟锐低声下气说:“是是,那我先走了。”
      “等等。”谢问之虽然觉得是多此一举,但还是说了出来,他言语中饱含深意,“别自找麻烦。”
      钟锐耸耸肩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手势,戴上帽子左看右看才走。

      “你要听到什么时候?”谢问之潇洒地转身靠墙睨着拐角。
      光线从高墙之上打落下来,斜阳的余温笼罩着街角,谢问之整个人藏在暗影中,从夏弥的角度只能瞥见他眼角残余的阴鸷,但在他转身的同时消失不见了,仿佛那是错觉一般。
      夏弥手揣进外套,散漫地靠近谢问之,似乎没有任何被拆穿的窘迫,但细看又觉得他的脚步是踌躇的。
      “钟锐……他现在为什么这样?”实在是那人跟前几天的样子大相径庭,刚刚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夏弥心里装满好奇,连目光也带着疑问,“所以,把他们打成这样的是你对吗?”
      “有证据吗?”谢问之没想瞒谁,但他更不想被麻烦缠身。
      “没有,但我觉得就是。”夏弥一米七二也不算矮了,但跟谢问之说话还是要抬起下巴。一般人做这样的姿势看起来会非常气势凌人,但他与人说话总是不急不缓,力求清楚有礼,十分温软好欺。一旦摆脱慵懒睡不醒的模样,目光认真起来,更像在执着地索吻。
      但谢问之只是一怔,随即耷着眼皮垂头跟他对视,声音很低却能钻进耳朵般清晰。
      “你很好奇我的事?”
      谢问之仅仅是开玩笑,一般人也会矢口否认。
      夏弥却耿直地点点头。
      谢问之站直了身体,想起那封情书,看着眼前的少年变相承认的之后,他眼神微微闪烁。
      夏弥总觉得那落在身上有如实质的目光有些怪异,他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和谢问之并排靠在墙上,他不知道,从来没有人靠谢问之靠得这么近。谢问之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谈吐间都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松香。
      夏弥问:“传播的照片是你拍的吗?”
      谢问之倒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挑了挑眉:“我当时倒在地上,哪来机会拍照。”
      “说起来——”没待他说完,夏弥就绕着谢问之走了两步,没忍住捏了捏他紧实的手臂:“你看着也不像个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就任由他们打不还手?”
      “打架斗殴会下处分,再被处罚我就要被退学了。”谢问之一阵沉默,生存的无力感压着他不断往下坠落,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况且,我连医药费都付不起。”
      难怪那个女生说他总呆在学校的医务室。
      夏弥偏过头看谢问之,夕阳中那张分明的侧脸描画了少年冷淡的郁色中独有的羞赧与自卑,他一时被这与往常不同的神情吸引。
      “怎么了?”
      “没什么,就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一阵微妙的沉寂在两人之间蔓延。
      是了,谢问之想,他没有缺钱的烦恼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甚至都不需要努力这一切都唾手可得,跟他这样出生于市井从小遭受白眼谩骂的人完全不同。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给他写那样一封信呢?他想不通,也不敢求证,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弥看着电线杆上一对依偎的鸟雀,声音轻得很:“你当时躺在地上想什么?挨打的时候那个表情,我差点以为你会从旁边跳下去。”
      多少绝望累积才能让一个人露出那种让人心疼的表情,他们从小身处在食物链的顶端,是他们这群人不能感同身受的社会不公、生活重担和校园霸凌,所以当画室被恶意毁掉的时候夏弥是那么无力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弥补些什么。
      “但我想不明白,你怎么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了。”
      “咳咳。”谢问之手握拳掩住唇角压抑不住的笑意,他轻咳一声说,“当时没想什么,只是被揍得有点头晕,眼睛里还进了沙,所以眼神有点……飘忽。”
      说完还煞有其事地强调:“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夏弥一愣,反应过来,“难道是我误会了?”
      “嗯,但还是谢谢你。”谢问之还是一脸冷淡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若是忽略他裤腿边汗湿的手心就更自然了,“无论是制止那群施暴的人,还是替我背黑锅。”
      夏弥笑了笑,嘴角噙着小酒窝:“小事一桩,我看到了还能不管?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说着说着他又觉得这话太不像正经学生,回忆起“霸中霸”那个中二称号,他用罩小弟一样的口吻开玩笑,“反正以后有事儿报我名字,我可是公认的校霸,大家都得卖我面子。”
      谢问之忍笑道:“知道了,校霸。”

      夏弥回到家就把书包放回房间,他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手机看群聊消息。
      看着新加的好友,夏弥觉得还是要拉近关系,关心一下这个没感受过社会温暖的少年。
      【夏雨天】:到家了?
      【一问不知】:没。
      “在和谁聊天?去洗手,等下吃饭了。”
      容礼没有戴眼镜,微长的刘海垂落柔和了面部冷峻的线条,他围着围裙手里还握着饭铲,十分居家却没有丝毫违和感。夏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人连做起家务也是从容不迫的样子,让他十分不爽。
      连带着打字都更快了。
      【夏雨天】:你在做什么?
      【一问不知】:打工。
      容礼收拾完洗了手从厨房出来,见夏弥低头盯手机看得入神,露出一截颈项,他径直去捏他后脖颈,夏弥不自觉弓着肩左右躲避,那手却牢牢附在上面揉捏。
      “你干嘛啊——”夏弥干脆放弃让某人自觉收回手的念头,伸出手拍过去就被握住了。
      容礼此时已经戴上框架眼镜,金丝的边框显得他稳重又成熟,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彬彬有礼却又万分包容。
      夏弥的手对他来说过于小巧,指骨很细又没有什么肉,一看就是没做过家务的手,他抬眸冲 夏弥温和一笑说:“去洗手。”
      “知道了。”夏弥拉长了声线,光脚踩着拖鞋跑去洗手,边洗边抱怨,“阿姨呢?今天为什么是你烧饭啊,我一点都不想吃。”
      “别使小性子,洗完快来吃饭。”
      夏弥回来的时候容礼正在摆桌,他自然坐在自己平常的位置上,却发现旁边多了一副碗筷。
      “你不是一直坐那边吗?”夏弥抬头望着容礼,十分压迫感的身高从旁边坐下,从面对面到更近的距离让夏弥有些不适,一举一动都不自在。
      容礼克制的目光从夏弥脸上扫过:“从今天开始,我就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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