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姑妈》山下胖小二

2、矛盾

　　饭桌上主要是清粥并各式小菜，林汀面前还摆了个没剥皮的咸鸭蛋。贾敏面前不同，多是京都吃食。
　　林汀不客气，主动给老太太盛了碗粥就举起筷子吃。贾敏观察着这一家子，忐忑地用着手里的粥。
　　林海体贴，给她夹了些她夹不到的小菜。贾敏朝他一笑，小心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正喝粥，没注意他们这边，贾敏才松口气。
　　碗筷勺子，叮当碰撞，林汀一个十岁小姑娘，没想到能喝下一大碗粥。她剥咸鸭蛋剥得急切，不少留在壳上，气得她噘着嘴，囫囵吃下肚。
　　饶是如此也并不粗鲁，可见林家教养。
　　吃过饭并未立刻用茶，贾敏又察出一处与在家的不同，但并未声张。过了半晌，下人才端来热茶，给林汀的是一碗热热的牛乳。
　　林汀一口喝完，将碗放回去，生气地看着林海。
　　“哥哥也太小气了些，不过是要个红包就不让人给我剥鸭蛋，时非君子所为！”
　　林海不瞧她，朝着贾敏狡黠一笑，贾敏立刻心领神会。她用帕子捂着嘴，难怪昨日交代她找些小巧金器，说送给林汀，又说要给她给教训，原是在这里等着。
　　林汀瞧他们两口子这样子，更加生气，背过身窝在林老太太身后。
　　老太太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乐得有人逗开心。
　　笑过后，老太太让身边的大丫头拿出一大串钥匙、一堆账册。
　　贾敏忙起身，这回林海不拦着。
　　“我只如海一个儿子，你也是林家唯一的当家太太。我素知你少时就学着管家，交给你我也放心。”
　　贾敏属实没想到进门第一天婆婆就放权，着实慌乱。
　　“媳妇年轻不知事，怕是当不好……”
　　“你也推脱不得，汀儿早晚得去别人家，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活过多久，将来林家得由你们撑起。”
　　贾敏这才应承下来，不料老太太来了句：“不过……”贾敏一惊，老太太笑言。
　　“没什么要紧事，一是汀儿旁收杂学，总爱弄些稀奇古怪的吃食。有时她往厨房钻，只要点不起房子你也别管她；二则，汀儿懒散，我身子骨也不行，你让她跟着你学学，别日后出了门子让人笑话就成。”
　　果真不是大事，贾敏长舒一口气。
　　倒是林汀，突然提她，让本打算抬头的她又躲回去。
　　又交代了些琐事，老太太说身上乏，让他们也回去歇着，小夫妇才携手回去。
　　路上，王妈妈总不得劲，当着林海的面同她嘀嘀咕咕。
　　“也不知是什么规矩，大早上叫上人一块吃东西……”贾敏尴尬极了，林家这几人都极好相处，虽然规矩和贾府不同，但也不用记挂在心。
　　偏巧林海听到了，林海对娇妻体贴周到，对王妈妈就没这么好性，冷着脸瞥了眼，王妈妈就退到后面不敢上前。
　　林海当着众人搂着她，同她解释：“各家习惯不同，慢慢就适应。说起共用早点这事还是为着我。”
　　贾敏瞧着他，林海见她这副娇憨模样，心痒意动。
　　“原是年少时早起读书，母亲也跟着一块起来照料，但却各用各的早点。有一日汀儿说，一人在一处，吃着没意思，母亲这才让我们一处用。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家子的习惯。”
　　贾敏点头，林海又说：“这些细微之处有什么不明的只管问我，你们女孩家心思重，不同我说，我猜破头也弄不明白。若我不在，你不好惊动母亲，去问汀儿就是。她心思单纯不藏私，脑子一根筋，也好玩，你同她一处，也不至于闷着。”
　　贾敏想起刚才，笑他：“还说呢，方才捉弄她，她一直记到饭后。你这样说她，小心她知道闹你。”
　　林海莞尔：“倒不是她小性，只是她自己有套歪理——用饭时若是谈起糟心事，这一餐饭就用不好。有什么冤仇都等吃完饭再谈，才不损伤脾胃。”
　　贾敏细细琢磨，倒有几分道理，不觉对这位小妹妹更添几分好感。
　　头一日敬公婆，第二日见夫家亲友。林家人丁少，头一日便认全，第二日时贾敏已将林家上下理顺。第三日回门时，已树立了当家奶奶的威严。
　　回门当日，林海去见荣公并两个兄长，贾敏先去见母亲。
　　贾夫人一早就等着女儿回来，见女儿面色红润没有半分勉强之意才放下心。
　　“我的儿，这才分别几日，为娘就想得紧。好歹你过得好，为娘心才安。”贾史氏搂着贾敏不撒手，贾敏在她怀里红了眼。
　　只是这样的日子不好见眼泪，两人才没哭出来。王氏与张氏也在一边劝，好歹把母女俩劝住。
　　贾敏把在林家这几日的事都细细说给贾史氏听，提到林汀时，顿了顿，想起林老太太也不曾在外多提林汀，便略说了一二句带过去。
　　贾史氏不在意一个不显的小丫头，拉着贾敏的手感慨。
　　“这门婚事我本不同意，是你父亲相中探花郎，说他前途大好，将来定能成为贾家助力。我哪里在乎这些，只想你过得舒心。好在林家人好相处，婆婆年长、小姑年幼，你一进门就能当家，这样看来，也算不错。”
　　贾家两个媳妇听到这话都不是滋味，张氏还好，面上不显，王氏年轻，脸上带了出来，显然不是很痛快。
　　就是贾史氏觉着这门婚事不匹配，贾敏的嫁妆本就是十成十的八十抬。临出门，贾史氏又开库门，给贾敏又添了三十九抬。
　　公主出嫁也不过一百二十抬，又嫁的是今科探花，比贾家两个儿子强出百倍，饶是如此，贾史氏还觉不足。
　　这让两个年轻媳妇如何想？你贾家女儿就是王孙公子都配得，别人家的就都不如？
　　贾史氏这会儿只想着女儿，也不管儿媳妇如何。张王二人察言观色，讪讪地出门候着，让母女俩说悄悄话。
　　四下无人，贾史氏轻声问道：“姑爷房内可曾放人，林家可提纳妾或是通房开脸一事？”
　　贾敏羞红了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还是顺着母亲的话答：“先前老爷考功名，太太说不能让老爷分心，屋里不曾放人。纳妾一事，不曾提过。”
　　贾史氏又细细问林海贴身丫头颜色如何，贾敏想了想，均是相貌平平。
　　“我的儿，你颜色好，是少有的标志。但姑爷身边人要格外留意，不能让那起子狐媚子勾着姑爷。你身子骨较寻常人弱些，若是真迫不得已，也捡着平庸、不成器的开脸，才能不妨着你。”
　　贾敏的好心情突然减了大半，昨晚上林海还搂着她同她说，林家这样的书香门第有规矩，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她才二八芳龄，还有十余年的功夫。这会子自个儿亲妈说这些，难免让人难受别扭。
　　贾史氏也看出女儿不得劲，劝道：“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猫，你们新婚不觉得，日后就知道了。如今早做打算，将来才显得出你贤良。”
　　贾敏点头，到底把贾史氏的话听进去，她素来心思重，不觉想得多了些。
　　想起母亲说的话，想到林家代代单传，只觉更难受。等回了林府，贾敏就病倒在床上，竟严重到下不来床。
　　恰逢林海到翰林院叙职，不常得空，不似刚成亲那几日体贴，更觉心冷。
　　老太太倒来看过几次，只是老太太自己也不好，贾敏不敢让她常来，林汀便来得勤些。
　　林汀心宽爱说笑，有她陪着贾敏一日日好起来。再加上林汀不是个爱嚼舌的，贾敏就把那日的事说了出来。
　　本只打算说完就当卸下个包袱，不指望十岁的小丫头分忧解难，不想林汀入神想了会儿。
　　“嫂嫂是想与哥哥相敬如宾还是相亲相爱？”
　　贾敏也不过少女年纪，揪着帕子细想了想，病恹恹的脸色浮起红晕。
　　不消多说，林汀也知道她的心思。
　　“我哥哥也不是风流多情之人，嫂嫂自当清楚。既如此，何必又拉上旁人，平白生分了你们的情分。”
　　同林海有了夫妻情分，贾敏自然知道他的人品，却顾忌母亲。“在家时母亲偏疼我，我不好忤逆……”
　　“嫂嫂以为母亲待我如何？我却也常常不听母亲的话，诸如不学管家不通女红，母亲也由着我。只因母亲盼我好，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便由着我去，想来贾夫人也是一样心思。更何况，这哪里算是忤逆。”
　　她凑到贾敏耳边：“若是怕你母亲生气，咱们藏着些瞒着些，省得他们做妈的絮叨。”
　　贾敏被她逗笑，心里藏着的事去了不少，身子骨一日好过一日。正巧贾敏下床走动那日，贾史氏身边的赖嬷嬷送了东西来。
　　“老太太知道姑娘病了，急得好几宿没合眼，催着府中上下寻摸姑娘常吃的上等血燕。只这个时节燕窝出得少，好容易得了些，打发我们给姑娘送来。”
　　只因赖嬷嬷是贾史氏身边最得脸的人物，又是头一遭来，林老太太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招待。
　　却听到这番话，浑身懒懒的，不愿与她多言语。贾敏垂手立于老太太身侧，脸上也是绯红一片。
　　偏王妈妈迎上去：“可来得巧，这几日姑娘总咳，幸得太太送来。”
　　正巧林汀听说贾府有人来，特意往这边过来，刚好撞上，听了一耳朵，伸着脖子瞧。
　　王妈妈捧在手上给她看：“大姑娘若是喜欢，一会儿回了太太，再从府中匀点过来。”
　　林汀摆手，毫无兴致：“我不爱这软乎乎的东西，妈总逼着我吃，嫂嫂来了也总帮着妈哄着我。前些日子还吓唬我，我不吃她也不吃。捏着鼻子吃了几日，你再送些来，我可真吃不下。”
　　她拉着贾敏衣摆：“嫂子心疼我吧。”
　　见林汀朝她眨眼，贾敏知道她为自己解围，总算有了笑模样：“我没胃口不愿吃，你竟都推给我了。”
　　又朝赖嬷嬷的说：“她一瞧见便起这些事端，日后可别送过来了。”
　　林汀忙赔罪，说了许多好话，贾敏不拿正眼瞧她。
　　赖嬷嬷赔着笑，也不知说什么好。林老太太见差不多，不许林汀再胡闹。
　　“难为亲家母，为人母哪有不念着儿女的。敏儿进我家，我也拿她当女儿看，心疼不比亲家母少。两家住得也近，时常走动着，亲家母大可不必忧心。”
　　这委实不客气的话让赖嬷嬷不敢久留，茶也不吃便走。王妈妈也好生没脸，灰溜溜回院子去了。
　　回去路上，贾敏一直咬着唇，回到自己屋子，脸涨得通红，趴在枕头上呜呜哭起来。
　　林汀一路跟来，进门就听她抽噎。贾敏见她，拿帕子擦脸，不好意思见她。
　　“嫂子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妈不许你同贾府往来。”
　　贾敏更忍不住眼泪，“连你也这般说，我以后如何在府上立足？”
　　林汀搬张凳子坐下：“嫂嫂知道这不是我本意，快别哭了，让哥哥看见定得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