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伴》凉蝉

1、第 1 章

　　1
　　阿瑟把额头靠在冰凉的铁杆子上，懒洋洋打呵欠。
　　他被狼人抓到并关进这个造型奇特的笼子里，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这是王都区一处黑魆魆的房子，虽然五脏俱全，但器物陈旧。他开始想像会有一个怎样的狼人住在此处：胡子拉碴，满脸横肉，脾气暴躁，一定还有狐臭。——或者那叫狼臭？阿瑟从裤兜里掏出最后一根士力架，慢吞吞地吃。他饿了，这种小零食只能缓解他胃部的抽搐和疼痛，但对吸血鬼的嗜血欲望毫无作用。他开始想象一位五大三粗的狼人被自己的瘦胳膊腿打翻在地，大脑获得了稀薄的快乐。
　　门开了，一地亮堂月光。几个狼人走入，当先那位盯着大铁笼里的阿瑟。
　　嚯——阿瑟想，这人没有脏胡子，也没横肉，长得跟血族圈子里最受名媛欢迎的千岁男爵有点儿像，就是多了两只狼耳朵。他抽抽鼻子，闻见牛肉串的香味：狼人手里满满一袋热烘烘的烧烤。
　　“……怎么有这么个玩意儿？”那狼人指着铁笼子里的阿瑟。
　　其他狼人：“大哥，不是你说要是再听见有人在咱酒吧里唱《野狼disco》，就把人给你抓来，你亲自教训么？”
　　那青年狼人看阿瑟：“你为什么要在狼人酒吧里唱那歌？”
　　阿瑟：“那不是你们狼人最喜欢的歌吗？”
　　顿时，所有狼人脸上露出咽了三百只苍蝇的恶心表情。
　　阿瑟：“……”
　　情报有误，他默默缩起脖子。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首歌，提一次打一次。”狼人说，“放他走，这笼是我姐捡来养狮子用的，别放其他东西进去。”
　　笼门开了，阿瑟死死抓住铁笼杆子不放。
　　狼人：“……？？？”
　　他大咧咧坐下，一面吃烧烤一面打量阿瑟，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阿瑟手脚并用，攀在铁笼上：“我来王都区，想见我的偶像。”
　　狼人：“谁？”
　　阿瑟：“狼人首领夏春。”
　　狼人：“……”
　　阿瑟：“我仰慕她好久好久了。虽然我只是她抖音和微博上百万粉丝的其中一个，但我对夏春的爱不会逊色于任何人！”
　　青年转头问身边的其他狼人：“这次是我姐搞网恋，还是私生粉没分寸？”
　　阿瑟正要辩解，突然结巴：“你、你、你姐？”
　　狼人翘起二郎腿：“我是夏春弟弟，夏令时。没听过？”
　　阿瑟木木摇头。
　　狼人：“我微博粉丝才22个，你去关注一下。”
　　阿瑟连忙点头应承，把铁笼子抱得更紧：“那我更不能走了。我要见夏春！！！”
　　夏令时慢吞吞嚼牛肉串、牛筋和牛腩，等几个狼人分吃完所有烧烤，他才抹抹嘴巴，走向笼子。阿瑟饥肠辘辘，虽然他现在最想喝热乎乎的车厘子味或肉桂味人造血液，但肉类香气也确实令他煎熬。
　　“善待俘虏。”他对逼近的夏令时说，“不打不杀。”
　　夏令时勾起他流金般的软滑头发，凑得极近，几乎能从阿瑟的蓝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阿瑟屏住了呼吸，用僵硬的姿势趴在铁笼上。夏令时审度他的眼神很凶狠，阿瑟心想，狼人果真还是脾气暴躁的。
　　“你是吸血鬼？”夏令时皱眉，“身上真臭。”
　　阿瑟的脸白了又红，松手跳到地上，仰头呵斥：“你怎么骂人？！”
　　夏令时松开他的头发，在他胸口衣服上仔细擦手。他鼻子灵敏，能闻到阿瑟身上淡淡的人造血液气味。尤其眼前青年白皮肤金头发，长相与常跑王都区里喝酒并常常赖账的某位吸血鬼有几分相似，夏令时很容易就可断定青年身份。
　　他盯着阿瑟：“王都区别的地方怎么样，我管不来。但是你在狼人的地盘上。一个吸血鬼……你还这么瘦，在狼人的领地乱走，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阿瑟：“……绑架？”
　　夏令时：“他们会吃了你。”
　　阿瑟：“……我是外国友人。”
　　夏令时：“很好，鲜嫩。吃的时候我们爱蘸黑椒汁，提味。”
　　阿瑟闭嘴了。他有些害怕，情报不是这样说的。给他提供情报的弗朗西斯科多次强调，王都区是一个温暖、和谐、快乐的地区，无论是狼人还是半丧尸人，全都礼貌热情，开朗活泼。
　　……但阿瑟踏入王都区地盘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这不是真的。
　　他不肯走，夏令时也不勉强。他带着狼人们离开，把这黑魆魆的房子留给阿瑟。阿瑟后来才知道，这是狼人据点的一处临时房屋，因为距离夏令时工作的酒吧近，他常常来住；而有些时候，这房子也会提供给无家可归的穷困狼人休息。
　　狼人首领夏春正在南方旅行。夏令时把阿瑟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对这个漂亮的小吸血鬼充满兴趣，叮嘱夏令时好吃好喝接待。夏令时于是偶尔会到黑屋子来看看阿瑟的情况。阿瑟不敢走，每次碰见夏令时进屋，立刻捧起手机，痴迷地看夏春的抖音。
　　夏令时：“怎么每次来你都看这个视频？”
　　阿瑟：“……我喜欢。”
　　夏令时：“我姐抖音这么多视频，你就喜欢这个？”
　　视频上，夏春正在给她的粉丝介绍鞭子的几种用法。
　　夏令时：“你跟我姐确实有共同语言。”
　　有时候夏令时会给他带来点儿食物，有一次居然还拿来了蓝莓味的人造血液。阿瑟极讨厌蓝莓味，但夏令时直挺挺站着看他，他忍着恶心，花半小时咽下了200cc。
　　夏令时的眼睛都睁大了：“这据说是最难吃的人造血液，你也喜欢？”
　　阿瑟不敢和狼人顶嘴，违心地点头。
　　夏令时有时候值夜，会到黑屋子里小憩片刻。阿瑟有点儿怕他，他来的时候，阿瑟就钻进笼子里，没话找话地与夏令时聊天。
　　“你们这房子怎么这么多垃圾啊？”他装作天真活泼，“狼人喜欢捡垃圾吗？”
　　“你这么会说话，”夏令时看他，“就没人打过你？”
　　阿瑟又闭嘴了，在胸前划十字，祈祷夏春早日归来。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某天夜里，阿瑟在临时屋内接待了一只蝙蝠。
　　蝙蝠从夜色中穿入小窗，落在床头，噗地化作一个小姑娘，提拎裙摆跳下床：“哦我的天呐！！！这里是中世纪贫民窟吗！”
　　阿瑟：“你好，薇薇安。”
　　薇薇安花十秒钟巡视完整间房子，站在阿瑟面前，满目怜悯。
　　“所以呢？”她问，“你成功让夏春爱上你了吗？”
　　阿瑟：“……没有，快了，快了。”
　　薇薇安：“所以，也还没拿到吊坠？”
　　阿瑟目光晃来晃去，开始认真打量薇薇安头顶的钻石发饰。
　　薇薇安：“阿瑟，你是说，你在王都区浪费了一周，什么都没做，每天吃吃喝喝？”
　　她露出尖长指甲，做了个抓挠的动作。
　　阿瑟忙一把抓住她的手：“有进展！夏春的弟弟迷恋上我了！”
　　薇薇安：“？”
　　提着两袋蓝莓味人造血液站在窗下的夏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