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天使与危机 ...
-
天使与危机
夜色昏沉，黄沙弥漫，末日使得这个世界的天气变得极为燥热，便是晚上也不能带走几分热意。
安琪拉睡不着，穿着吊带长裤翻身坐到车顶，凝视着起伏的丘陵，清澈如琉璃的瞳孔放大无神，里面什么都没有。
虽然逃过了保护伞的轰炸，但是他们也人员损失惨重，原本在船上的人只可怜巴巴地逃出来了五分之一，受伤的占一半，因为没有救急的药和上岸后蜂拥而来的丧尸，又损失一半。
幸运的是查尔斯并没有大碍，他很机智地拉着身边的人第一个就跳进了水里，抱着一块浮木撑到了安琪拉找到他。
阿什福德博士不知所踪，不是在保护伞那里就是已经死掉了。
虽然安琪拉很想安慰自己是前者，但是她逼迫自己适应后者。
在这个时代，不允许有任何的侥幸与软弱，否则就是——
死。
查尔斯轻轻地抱住安琪拉没有说话，这个聪明坚强的小姑娘不需要多余的安慰，一个温暖的拥抱更能让她安心。
世道不会给她喘息悲伤的权利。
他们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努力地活下去，直到希望与安逸到来的那一天。
天光微醺，细细的响声让她警惕地站起来，往下望，对上查尔斯俊美温和的面容。
“安吉，下来。”查尔斯说。
安琪拉跳下来，习惯性地蹲在了他的面前，帮他调整这个简陋的轮椅——原先那个在爆炸中没了。
“你在想罗萨郡的事情吗？”他抬手就揉了揉安琪拉的头顶。
即使人类在末路的刀尖行走，他们依然不放弃每个希望，即使每个求助带来的是毁灭与失望，可是他们仍旧抓紧每一个救人的信号。
安琪拉有每天听广播的习惯，为了帮助每一个人，每次听到求助信号，不管是隔了多久多远，她都要去看看，似乎这就是他们存在于这片荒芜之中唯一能有意义的事情。
被训练过的身手完全碾压正常人，安琪拉也成为了小队的领头，变得更加果断睿智。
可是这一次，她少见的犹豫了。
安琪拉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声音略微低哑地说，“我不知道。”
她不是第一次收到很久以前的信息了，最长的一次是三年多前的信息，而发出信息源的别墅里有一家子丧尸。
但是这次她犹豫了。
因为她有不好的预感，即使说这话的人是艾诺迪亚。
那个屡次救她的女人，那个告诉她直觉最重要的女人。
相信她，还是相信直觉？
卷翘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连带着查尔斯的心都颤了颤，小姑娘凝重又苦恼的模样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指尖碾了碾她的发顶。
“相信你自己。”
他不可能永远陪伴在小姑娘的身边，他有预感，他终究会离开的，而在此之前他能做的，就是让她长大。
于是安琪拉决定去那萨塔拉洲。
可惜他们终究不能所愿。
路过一个小镇子——或许不能叫小镇了，只是一片废墟而已，他们遇到了丧尸。
正常的操作是砍杀掉挡路的，然后风紧扯呼，可是这一批丧尸很多，多到查尔斯举着枪快把轮椅射散架了也没开一条路。
他们觉得，是不是所有的丧尸都聚集在这里了。
小队的人很绝望，子弹已经用完了，砍刀炖得卷边，他们精力都殆尽了。
其中一个女人叫做塞德拉，她的体力最弱了，她率先抓不住刀，砍刀从她的手心跌落，“啪”的一声，丧尸一口咬掉了她的左半边脸。
这就像讯号一样，接二连三有人不小心被丧尸咬到抓到，他们尖叫哀嚎着，变成了那些凶手的同伴。
“快！快上车！”在损失人数超出一个手的时候安琪拉大喊道，从车上搬出了喷火器。
她站在车顶，焦急地扔出一把把飞刀，让其他人成功逃进了车里，但是车子却被丧尸包围了，只有她在外面。
安琪拉孤零零地站着，像是一座堡垒，形单影只，纤细瘦弱。
“安吉！”查尔斯大喊，心一点点地纠痛着。
那是他的女孩啊，他看着她长大，比之其他学生更加亲密，更加用心的女孩啊。
哭泣，尖叫，还有丧尸的嘶吼，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安琪拉的大脑却是格外的清醒冷静。
“拉瑟，开车！”
“安琪拉，开不动啊。”
“嗷呜嗷呜……”
丧尸堵在车外，一层又一层，如果强行开的话车头肯定会烂掉，说不定还会被丧尸的尸体卡住。
安琪拉咬了咬牙，忽然吹了一个尖锐的口哨，对着丧尸们大叫，“丑八怪们！看过来。”
声音将丧尸的注意力吸引走，安琪拉趁着这个机会打开了喷火器，炙热的烈焰宛如一条红色的绸缎，凌厉而无情地将丧尸烧起来。
“轰——”
丧尸从车头爬上来，整个车子受不住丧尸的重量翘了起来，安琪拉一个没注意就连人带喷火器都栽了下去，要不是她抓住了车顶的梯子，肯定也要滑下去的。
另外一辆车里的人传来“安琪拉”的大叫，丧尸们兴奋地往上堆积。
安琪拉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疼痛的感觉。
甚至她很乐天地想着，被咬死是什么感觉呢？
唔，反正很痛就对了。
……
“嗤——”
细微的爆破声转瞬即逝，小到安琪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嗤嗤——”
接二连三的声音在丧尸的嘶吼中愈发的明显，而空气中愈发的安静。
发生了什么？
预期的感觉没有来，安琪拉疑惑地睁开眼睛。
面前的丧尸近在咫尺，但是却一动不动，皆是因为它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两半，切面整齐但是焦黑，里面早已干涸的液体散发出一股焦臭味。
夹杂着沙子的风里传来一丝焦味，还有甜甜的果香味。
一丝清凉拂过她的面容，后腰一下子就被提起来，接着天旋地转，她被砸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眼前只有一个上下跳窜的纤细身影。
那疯狂的丧尸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任由那刀子切豆腐一样砍下他们脑袋，实际上是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丧尸还来不及反应，眼前就只剩下残留的影子，一簇簇鲜艳的红色火光不断从少女间隙的手掌心飞出来，精准地将丧尸切开。
少女实在太过奇异，众人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查尔斯垂着头，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十分钟后，所有丧尸都被清理完毕，满地的残肢断臂，少女站在这片尸海之中，除了那用于砍杀的长刀以外，就连衣角都是干净的。
她娇俏美丽的面容上甚至还挂着甜美的微笑，望向虚空的某一方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过头来。
神色变得公式化。
她踏出一步，众人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明明她救了他们，可是为什么……
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危险，逃离，安琪拉对这个少女却有着某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猛地跳起来，拔出藏在腰间准备用来自杀的匕首横在胸前。
“what are you？！”
你……是什么？
这样的身手，操控火焰的能力，还有那苍□□致如同精雕细刻的瓷娃娃的脸，显然不单单是个人类。
或者说，是个非人类。
即使过去了五年，安琪拉也没有忘记，她遇见爱丽丝的时候的那种感觉。
——T病毒的产物。
少女站在原地，双腿并拢，足尖微微分开，上半身挺直，另一只手去抚平自己的衣角，刀子还在滴血，却已经很体现出良好的教养来了。
“你们好，我是管理者。”
她朝着查尔斯的方向侧头微笑，彬彬有礼极了。
“你好，查尔斯·西泽尔，我来带你回家。”她咬字十分清晰地说。
带·他·回·家！
饶是冷静如查尔斯，在这一瞬间也呼吸紊乱了片刻。
不得不说，少女的话的确很容易动摇人的心房，尤其是在经历过一番丧尸围剿之后，逃出升天的人，回到自己所呆着的，和平且安全的世界的欲望愈发的强烈。
查尔斯依然是那个温柔和善却执着坚定的男人，他不过眼神微微闪了一下，便流露出笑意，“这并不好笑，小姐。我的家在这里。”
在这个世界，他就是无根的浮萍，没有家族的牵挂，没有学生的勾连，没有友人的羁绊，对他而言，安琪拉就是他的学生，车队的所有人都是他的羁绊，这个世界的存活就是他的牵挂。
他曾试图用精神力去联系以前的友人，可是遍寻无踪，反而会晕倒，头疼，渐渐的，他便不再寻找了。
这个女孩来历古怪，能释放火焰，身体强度也超越常人，非常像变种人，可是他知道有个保护伞，这个世界的灾难源自于它，如今他身在这个孤弱的团队里，他必须保证这个姑娘不是那个公司的人。
最重要的是，连安琪拉都不知道自己是异世之人的身份，这个女孩为什么会知道？
他温柔，和善，不愿意用任何恶意去揣测别人，但是适当的警惕是应该的，这是对他人的负责。
被婉拒的少女并没有流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反而似乎是预料之内的样子，双目炯炯有神，带着一种特有的天真无谙。
她挠了挠后脑勺，语气颇为苦恼，“啊……西泽尔先生是不愿意回去吗？那可就糟糕了。”
圣人曰: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幼晴不仅性别为女，而且还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小人。
伟大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利益者的通行证从某一方面并没有说错，少女孑然一身，而查尔斯有一大家子的人。
嘟嘟囔囔的她又再次扬起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架在了一个瘦弱的黑皮肤少女身上，那切过丧尸的刀刃上还沾着腐臭的血肉，只要刀子稍稍倾斜，割破少女的肌肤，她就必死无疑。
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用漆黑无关的大眼睛盯着他，“现在呢？”
“不行，查尔斯，你不可以！”
查尔斯还没有表态，但是他的抬起的手足以说明一切，安琪拉跟他生活了这么久，他的习惯当然了如指掌，立刻反手拉住查尔斯的轮椅。
其他人看向少女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坏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少女的能力他们是看到了，虽然丧尸笨拙，可是数量大，疯劲也大，不要命的扑腾下依然被少女宛如切菜一样砍掉了脑袋，那样的速度，那样的身手，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抗的。
“我们不要怕她！她只有一个人，查尔斯可是我们的伙伴啊！我们一定可以打败她的。”安琪拉对着身后的人鼓励道，眼中都是毅然的决意。
幼晴的嘴角继续拉扯，弧度愈发的夸张，配合着带着腥臭的风，令人觉得心中一阵颤粟。
而她精致的外表使得她像是某一个午夜传说中复活的洋娃娃一样诡异。
“可是，瑟娜也是我们的伙伴啊……”有人做出了拒绝，细细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清晰。
有了开头，后面就不算难，“对啊，瑟娜也是我们的伙伴。”
“安吉，你不能因为你和查尔斯关系好就忽略瑟娜，她还那么年轻。”
有赞同的人自然也有不赞同的人，“但是我们怎么能放弃查尔斯？他帮助了我们许多，我们的智囊，他可有用多了。”
“对，没有查尔斯我们早就不知道在哪个地下口被丧尸吃光了。”
“拜托，她只要查尔斯而已，她说带他回家，就算查尔斯过去也不会有事。”
“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你们要知道保护伞都是一群疯子。”
“查尔斯再聪明也是个残废！带着他相当于累赘一个，瑟娜可是能杀好几个丧尸的。”
“你指的是个人战力，我们应该考虑团队的综合素质。”
“我就是在考虑我们的综合素质！”
人性……
少女清澈如同琉璃一样的眼珠子里面溢出与她气质不符的笑意，高高地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少数人的拒绝，大多数人的沉默与殷切。
两方人在吵嚷，开头的安琪拉却愈发的沉默，她握紧了刀子，默默地观察着少女的一举一动，企图从她的行动中找出破绽。
她知道，只要把人救下来，反对的声音至少会少一半。
幼晴歪歪头，正准备露出一个破绽，眼神忽然就一凝，玩味戏谑全部消失，她像是某个被戳了个洞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都变得焉哒哒的，头上仿佛具象化一对小耳朵耷拉下来。
而这个时候空气中传来细微的爆破声，又像是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查尔斯天蓝色的瞳孔微微放大。
幼晴手上的刀子微微倾斜，冰凉的刀刃刮过少女的颈脖，引得她惊叫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吵死了。”幼晴故作不耐烦，假装自己没有吃那么久的瓜，“我可不是来听你们商量的。”
查尔斯忽然叹了一口气，拂开安琪拉放在轮椅上的手，“好，我跟你走。”
幼晴这才重新笑起来，手上的刀子也离少女远了一点，微微抬高的刀尖就像她的心情一样翘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
“查尔斯！”被拂开的手再次袭上轮椅，查尔斯回头，女孩琥珀一样的双眸里充满了泪意与哀求，仿佛在说，如果他离开她就立刻哭给他看，嘴唇却被紧紧地咬住，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固执。
查尔斯内心软成一片，这次他不再轻柔，而是用力地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抠下来。
“安吉，去找父亲。”
幼晴这下是真的没有耐心了，将手中用来威胁的工具扔回那边，大家都没看清她的速度，查尔斯就已经很到了她的手中。
“那么，再见了，大家保重。”幼晴愉悦地挥挥手，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不远处飞来一个白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掠过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靠近了，还不待他们看清，幼晴连带查尔斯都不见了踪影。
而这个时候，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的晃动，接着裂开一个巨大的缝隙，像是野兽的巨口，将他们吞噬殆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