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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晏义均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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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举行婚礼舞会还有个把时辰,晏攸陛下换下结婚典礼时的元帅服,身上穿戴着轻便的黑色燕尾服,领带别着蓝宝石镶钻别针。
脸上和颜悦色地挂着笑容,颇让人有亲近感,他上下打量着荀熙乐,似乎饶有兴味。
“皇城司荀家的孩子果然漂亮得紧,气质风度也绝佳,观遍宫廷和国会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
“风度岂止绝佳,应该说超凡脱俗才对,毕竟荀熙乐是伏羲大神的祭司。”
晏叔均意味深长地笑着插话,听起来话音对父皇似乎有些不恭敬,但言辞里的一唱一和颇让晏义均心生不悦。
眼睛余光瞥向荀熙乐,但见他紧紧抿着唇,刚才的讨论显然触动了心中的伤疤。
尽管荀熙乐遗忘了过去,但只要对十年战争略有了解,父亲和华胥族便是他无所释怀的心结。
晏义均饮了口茶,淡淡开口说道:
“荀熙乐不管过去什么身份,一点都不重要,他现在是我的人。”
明明白白地宣讲着占有欲,以及对荀熙乐的保护,现在给荀熙乐制造难堪,就是与他晏义均过意不去。
空气一时僵硬,晏攸陛下轻声笑了笑:
“皇儿是多情子,既然你认定了荀熙乐,那么父皇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司徒玖月,我有礼物给荀熙乐,你陪同他去拿。”
“是,陛下。”
晏义均看了一眼晏攸陛下,冷冰冰道:
“送来这边即可。”
“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讲,你知道的,皇家的有些事免不了血腥……当然荀熙乐是自己人,听一听也是应当的。”
晏义均沉思片刻,对荀熙乐道:
“快去快回,有什么事即刻叫我。”
荀熙乐微微颔首,站起来和司徒玖月前渐渐走远,直到身影消失。
“对朕防备得真严。”
“原因陛下应该清楚,义均能活到至今实属侥幸。所以我们不必耍弄花招,有什么话请直说快讲。”
晏义均神情很不耐烦。晏攸陛下则叹息着摇摇头,开口便说道:
“皇儿,我们父子放过彼此吧。”
晏义均微愣,抬眼望着晏攸陛下颓废的神态,这才发觉这个一向不择手段的强势男人,其实已经垂垂老矣。
变得像个普通老翁那样惧怕生死,留恋人世,试图紧紧抓牢到手的一切权势和财富。
晏义均忽然生出轻蔑的心思,为他的人生感到悲哀。
搅动朝堂局势,默许后宫争斗,“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这句简直是为他真实写照的谶语。
圣皇陛下如今的处境,完全是自食其果,只可怜了那些被他迫害过的人。
“放过?说这话不觉着太晚了。陛下将我妹放逐到望舒神宫的时候,怎么不放过?陷害母后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放过?想杀掉我的时候可曾有一丝心软。”
晏义均句句控诉,晏叔均亲王也鄙夷地哼笑了声。
面对两个儿子宛如刀锋的目光,惭愧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但很快晏攸陛下便恢复了君主气度,刚才的软弱和老态仿佛是个错觉。
“不错,朕打压了你和名雪一派,即使人生重新来过,我还是会这么做。”
“为何?母后并不曾做错什么。”
晏义均说这话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个疑问也是多年盘桓在心头,完全无法释怀的。
“因为她有华胥族巫女血统,是鬼神天生的容器,而你和思女的存在便是证明。”
这个理由,不仅晏义均震惊了,就连纨绔皇子晏叔均也瞪大了眼睛,首先的反应便是:
“怎么可能?什么华胥族血统鬼神容器,这理由未免太过可笑!”
晏攸陛下瞄了他一眼,并不答话,而晏义均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没有出声反驳。
“皇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晏义均开口说了,却是询问晏攸陛下的:
“即使如此,那又如何?”
“很可能为我们惹来灭世之灾,也很可能成为救世的关键。”
玄而又玄的话语,使得室内又一阵沉默,看了看两个儿子,晏攸陛下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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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源名雪结婚那日,晏攸陛下做了一个非常奇妙可怕的梦,梦见华胥族攻入帝都,将千年功业付之一炬。
帝都到处都是火,火海中有个女人的身影若隐若现。晏攸陛下极力睁大双目,但就是看不清她的面目。
梦中惊醒急喘,室内昏暗的灯火照出他苍白的面孔,冷汗打湿了睡袍。
似乎被他的动静弄醒,源名雪也迷迷糊糊醒来,关切地唤了声:
“陛下脸色很不好,做噩梦了吗?”
那柔若无骨的手刚靠近肩膀,便反射性地被打开,清脆的响声在深夜特别清晰。
两人皆愣了神,源名雪慢慢低下头,面带委屈。
晏攸陛下握住她的手,深感抱歉:
“朕不是有意,梦中情形……”
源名雪连忙道:
“陛下无需自责,名雪并未受任何委屈,何况您事出有因。”
该说不愧是豪门世族源家出身,源名雪一如传闻中善解人意,知书达理,晏攸陛下也便渐渐忘记了新婚噩梦。
然而翌日却被晏龙上皇唤到跟前,晏龙上皇沉迷于巫术秘法,早就不理会国事,将皇位传给长子晏攸。
找晏攸过来,自然不是问的国事,至少不是普通国事。
晏龙似乎深处恐惧中,老迈沧桑的面孔满是不安,四肢细微的颤抖着,头发也没有打理,乱蓬蓬的像窝草。
宫中的侍女们想要照顾他,却被他摆手驱赶:
“滚开,快滚开,不要靠近我!”
抬眼望见晏攸的身影,便得救似的喊着:
“皇儿,快过来,救救父皇。”
晏攸连忙奔过去,晏龙便扑进他怀里身体抖动个不停,嘴里尚还怯懦地说着:
“叫她们都下去,往后我身边不要留女人。”
“……好。”
晏攸依照吩咐,将闲杂人等全都赶了出去,晏龙上皇这才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似乎精神恢复过来,深感羞耻地和儿子分开距离。
“让你见笑了。”
喃喃说着,嗓音沙哑,一副行将就木的样态。
“父皇,发生了何事?”
“不是发生了何事?而是我做了一个噩梦。”
晏龙好不容易抑制住细微的颤抖,将梦中的情形一一告知晏攸,竟然和晏攸做了同样的梦,并且他还说着:
“其实这个梦我年轻时候就已经做过,大司命曾为我占卜说:末世有可能即将降临,而若想阻止灾难发生,除非找到放在华胥国的河图洛书。”
晏攸深感无语,他一向讨厌父皇信奉巫术,别国已经开始研究星际旅行了,上皇却还抱持着陈旧的观念,搞什么巫术信仰。
当然这话是不能在父皇面前说出口的,晏攸沉默片刻问道:
“华胥国不是传说中的国度吗?若真的存在,早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真的存在,你的皇后便有华胥族的巫女血统。”
什么!?晏攸睁大眼睛,对于这桩婚姻有种被欺瞒了的感觉。晏龙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漠地说着:
“这也是为了我们皇家好,只要能拯救这个国度,没有什么不可以做的,没有什么不可以牺牲的。你身为君主,享受民脂民膏,应该有维护这个国家的自觉。”
这些话语是宫廷师父从小教导自己的格言,今天被拿出来,体味到的却是真实而苍凉,越居于上位越没有自由,只不过现在验证了这点而已。
嘴唇颤了颤,再次询问:
“若存在的话,该去哪里寻找华胥国?”
“不知道,已经派遣皇城司去找,总归要把它找出来。”
皇城司?晏攸这才知道创办这个机构的目的,不只是搞出巫术迷信,而是另有目的,署下异能者追寻着华胥族的行踪。
“我已老迈,对于这件事无法监督过多,往后就要交给你了。”
父皇微微闭目,晏攸只能答应称是。
不过晏攸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上心,他尊奉的从来都是科学而非巫术,甚至将科研人员引进皇城司,成立专门的科研部,而目的却是为对付异能者。
因为如果真的找到华胥国,想对付那群善用巫术的人,也只能用前所未有的高科技手段。
国政之余,每日与源名雪相处都很愉快,对她渐生隔阂则是在长子诞生之时。
自古以来,圣君贤臣诞生之时,天生异象佛花生香,并非什么不可寻常之事。
但义均的诞生却惊动了皇家每个人,甚至宫外的官员百姓,因为那天毫无征兆地发生太阳黑子,与义均降生的时刻正好吻合。
“不祥,殿下血脉恐有不洁。”
这是远在羲和宫的大司命占卜所言。
晏攸陛下微微哼笑,目色悲凉:当然不洁,晏义均降生时,父皇召集无数僧侣道士祈祷神族附体,结果招来的却是一只金乌。
名副其实的恶魔。
源名雪身为恶魔的母体容器,自然渐渐失去宠爱,晏攸陛下甚至疑心疑鬼,梦中预言的那个女子就是源名雪本人,而晏义均则是促成此事降临的嗣君。
因为源名雪身上流有华胥族的血统,其实也就意味着晏义均继承了该血统,话说到这里,晏攸陛下微妙地笑着看向晏义均:
“但我现在慢慢相信,将来无论谁继承大统,都会为晏国百姓的福祉着想,否则他不能称之为‘晏国的圣皇’。民众不答应,众多官员也不会答应。恶魔也罢,普通人也罢,当你坐在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便制约着你的行动。”
晏义均将此话消化良久,慢慢抬起头,声音沙哑地问道:
“今日为何谈论此事。”
“为何呢?”
晏攸陛下露出奇妙的笑容,似悲叹似自嘲:
“或许因为感觉自己时日不久吧。”
后来皇城司前任司长荀长瑜找到华胥国所在,花了八年时间潜伏,盗走了河图洛书,战端开启。
花费数十年工夫谋划此事,而一朝战火真正燃烧,用了十年才完全扑灭,其中损失的人力物力自不必说,在国际上晏国的声誉也饱受指摘。
但晏攸陛下毫不在乎,因为他认为这仗打得很值。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晏国百姓不容许他人挑战!
“今日我们父子仨人开诚布公,讲清楚前因后果,不是祈求你们谅解,而是希望你们明白,我们晏国与华胥没有和解的可能!”
“那父皇为何还要宠信姜炎居,我不相信你没有查到他的底细。”
晏攸陛下凝眸看定了长子,晏国的嗣君,有可能带来灭世之灾的恶魔。
“因为我需要他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