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猫柒柒

4、第四章

　　白一发语音给吴尘说要给他修门的时候，事情已经将近过了一个礼拜。

　　吴尘在翻译公司上班，新职场在宏城市城南的和平路上，职场距离住处很近，因为没有来回接送的公车，吴尘只能走路来回，需要将近半个钟头。

　　因为吴尘工作的原因，所以跟白一把时间定在周四下午六点半。

　　原本才九月份的天气，天气还算炎热，但昼夜温差比较大，晚上有些寒凉。本地人都知道宏城市一年刮两次风，分别是春夏和秋冬。

　　吴尘下班回家途中要过江，所以需要经过一座大桥，江面上大风一阵阵刮过的时候，吴尘总觉得头顶凉飕飕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光秃的头顶，琢磨着得赶紧去买顶帽子才行。

　　吴尘剃了个光头，起因是他洗完头后，好几次都摸到后脑勺没洗干净的的泡泡，吴尘忍无可忍，干脆就全给剃了，这样子连洗发水的钱都省了，他觉得这挺合算的。

　　过完桥，有一段不算陡的下坡路，吴尘从桥上下来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绳子绊倒，重心前倾，在摔倒的瞬间，吴尘下意识的用手撑住地面，才勉强没有以头抢地。

　　耳边传来的几个小孩儿的嬉笑声。

　　“光头瞎子，光头强。”

　　“又瞎又秃又傻。”

　　“打你个死瞎子，哈哈哈。”伴随着闹骂声，还有小石子砸在自己身上。

　　都是些路边居民区小孩儿，带头的是个头稍高些的男孩，几回下学路上玩的时候，都遇见吴尘拄着拐杖经过这座桥，觉得好玩儿，所以合着几个同伴一起堵着，想要捉弄一下这瞎子。

　　吴尘呸了几下，吐掉嘴里不小心吃到的灰尘，左脸颊上有点火辣辣的，估计是磨破了皮。

　　吴尘气笑了，真的是流年不利，最近什么事儿都摊到头上了。

　　“小屁孩儿，你们是住附近的吧？”吴尘拍掉身上的土灰，隐约感觉到，膝盖处上次受伤结痂的地方还有些痛，。

　　“才不告诉你，死瞎子。”带头的小孩儿做了个鬼脸嘻嘻笑着说。

　　后面围着几个小孩，每人手里还拿着小石子，又往吴尘身上丢。

　　吴尘有些郁闷，他发现导盲杖不见了，估计摔倒的时候不知道掉在了哪儿，不然还可以拿着吓唬吓唬他们。

　　“你们家长呢？我要告诉你们家长了，到时候揍你们屁股。”吴尘吓唬道，半跪在地上摸索自己的盲人杖。

　　几个小孩儿哄笑起来，觉得这瞎子更好玩儿了。

　　“你们是不是这附近的小学的，我明天可以去学校找你们校长，问问住这块儿的小孩儿有哪几个，把事情的原委一说，到时候可不单是你们父母要揍你们，在学校也要挨批评吧。”吴尘故意压低声音严肃的说：“再说，我也不是好惹的，你看我是个瞎子，还剃着光头，你们觉得我像不像个怪叔叔，你们不怕？”

　　“我们不怕你，你这个怪瞎子，打死你。”带头的高个男孩儿囔囔着，又从地上找了一块足足有鸡蛋大小的小砖头，举在手里，正准备丢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一双大手钳制住了。

　　男孩儿惊恐的想要甩开白一的手。

　　身边围着的几个小孩儿，四下散开，都畏惧的看着白一。

　　白一骑着电动车经过的时候，看着一群小孩儿围着个人，从后脑勺他是真没认出吴尘，直到吴尘开口说话了，白一才骑着电动车折了回来。

　　“这什么情况？”白一碰了碰吴尘。

　　吴尘听出来白一的声音，无奈的报以苦笑。

　　听完事情的经过后，白一往带头的小孩儿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小孩儿哇哇哭叫起来。

　　欺负小孩儿？

　　白一的没觉得，这种熊孩子，踢他屁股都算轻的。

　　旁边的几个小屁孩也被吓的往后推退，从场面上看，倒像极了几个小孩儿被白一欺负了似的。

　　“要还手的话赶紧的，一会儿他们父母来了，麻烦。”白一把带头的孩子往吴尘面前推过去，意思是让吴尘赶紧打一顿解气。

　　吴尘点点头，把盲人杖折叠起来，握在手里，对着带头的小孩儿:“你把手伸出来。”

　　毛孩子害怕的看着吴尘，又偷偷撇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白一，哆嗦着把手伸了出来。

　　白一看吴尘面无表情，掰开那孩子的手心，确认好位置后，用很大的力气挥起盲人杖抽下去，但当拐杖快到小孩手心的一瞬间，他的速度停了下来，最后拐杖只是在孩子的手掌上轻轻的点了点。

　　小屁孩从开始的惊恐惧怕，到现在的一脸茫然。

　　“好了，这算是打过了。”吴尘说道：“人犯了错，肯定要受罚，小错小罚，但是以后犯了大错，就不知道以后的惩罚你们承不承受得起了。”说罢，摸索着把手搭在白一身上，示意白一可以走了。

　　这话是说给周围所有的孩子听的，至于听不听得进去，吴尘管不了。

　　白一觉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孩子四下散去的时候，白一仔细看了一眼吴尘，之前的吴尘长发偏长时样貌有点像女生，剪掉头发后漏出的眉眼刚毅，倒是二十几岁大男孩儿的模样。

　　很多人剃光头后会像个混□□的，吴尘剃光后像个出世的高僧似的，还有个很衬托气质的法号“无尘”。

　　这是吴尘第二次坐白一的电动车上，上回腿伤了，去的医院，这回就脸上蹭破点皮，所以在附近的小药店里买了创可贴贴脸上就算完了。

　　吴尘坐在白一后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白一把上周事情的前后起因大概解释了一下。

　　吴尘问白一，为什么修门没有找修理工，而是他本人来的时候，白一回答的是，为了赚陆文艺给的500块钱修理费。

　　这么诚实的回答，让吴尘在后座笑了很久，心里还忍不住同情了一会儿陆文艺。

　　白一工具带的很齐全，到吴尘家里后，就开始在门板上敲敲打打，有几颗钉子放在地板上，猫好奇心重，用爪子抡着钉子满屋子跑。

　　吴尘只能把猫抱起来，站在卧室门口，听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白一抬头看吴尘怀里的猫，每敲一次，他都缩着脖子，躲在吴尘怀里，但是猫耳朵却好奇的动来动去。

　　一只蠢猫。

　　吴尘给白一剃了瓶饮料说：“辛苦了，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你在逗我吧？”白一说。

　　“吃还是不是？”吴尘接着问。

　　“吃。”回答完这句话的白一有点后悔，他潜意识里觉得一个瞎子不太可能能做出来什么好吃的。

　　白一还在修门的时候，吴尘已经在厨房切菜了，他切西红柿的动作还算娴熟，搅和鸡蛋液的时候也没有溅到碗外面，脚下的猫估计是闻到蛋腥味儿，正围着吴尘直打转。

　　白一完工后站在厨房门口，看吴尘认真忙活，他看到吴尘在放所有的调料前，都是先用鼻子闻一遍，应该是确认自己拿的什么调味料，然后又用手摸了一遍，大概又是为了确认放的调料的比例。目测吴尘的身高也在178左右，可能因为长期拄拐杖的原因，有些轻微的驼背。

　　“你平时也都自己做饭吗”白一靠在厨房边上问。

　　发现白一站在门口后，吴尘笑了笑：“嗯，偶尔。我手洗过了，干净的。”

　　白一不介意吴尘洗没洗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辣椒吃吗？”吴尘问。

　　“吃”白一回答，他有时候也会跟朋友一起吃火锅，微辣是可以，但是接受不了重辣。

　　吴尘点点头。

　　“你的眼睛先天的，还是？”白一往旁边站了一点，好让那只肥猫能大摇大摆的从厨房到客厅来回进出。

　　“十七岁那年，生了一场病，就成这样子了。”吴尘回答，把菜盛好在盘子里。

　　这意味着吴尘的眼睛看不见有十年，白一突然想起网上有这样问题：是从出生就看不到世界好，还是后来才失去光明的更好，当然答案各有不同。

　　对于没成年的吴尘，那样的变故，他怎么抗过来的？

　　吴尘转头示意白一把厨房里的折叠桌椅拿到客厅，白一看吴尘神情自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有什么不悦。

　　吴尘做了两个菜，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个辣椒炒土豆片，色泽看起来还算正常，白一帮忙去厨房洗碗盛饭时，留意到吴尘的橱柜里就两幅碗筷，汤匙也是两个，就连折叠的椅子也不多不少的只有两把。

　　“我先试试味儿，看看有没有毒你再吃。”吴尘开玩笑的，先夹了西红柿吃了一口，味道还凑活，点点头示意白一可以动筷子。

　　白一也夹起一块西红柿放进了嘴里，西红柿里放了很多糖，齁甜的味道在他口腔里面散开，他又试了口土豆片，面里放的是朝天椒，辣味太冲，呛的白一直咳嗽。

　　这两个极端的口味，让白一有些难以承受。

　　“怎么了，太辣了吗？”吴尘问，起身去冰箱里取了一瓶可乐递给白一。

　　喝了口冰可乐缓解了一下喉咙的刺痛感，白一才开口：“没有，我自己不小心呛了一下。”

　　吴尘喜欢吃辣，白一看吴尘把朝天椒夹到碗里，拌着饭吃下去了，连表情都不带变。

　　“你一个人住吗？”

　　“后来你们寻仇寻到人了吗？”

　　第一个问题是白一问的，第二个是吴尘问的。因为同时问了问题，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找到了。”白一先回答。

　　“那你朋友，那个叫什么陆文艺的，有没有哭的撕心裂肺？”吴尘问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幸灾乐祸。

　　“还好，他不缺钱也不缺女朋友。”白一回答，然后把吃完的碗筷帮忙吴尘收拾好。

　　吴尘想起来白一赚了陆文艺500的修理费的时候，点点头，这同学确实家里挺有钱的。

　　白一表示自己要洗碗的时候，吴尘没有拒绝。

　　白一洗碗的时候扭头看吴尘正坐在沙发上撸猫，那只名叫弟弟的猫趴在吴尘腿上，摊成了一坨，估计有脸盆大小。因为沙发靠着窗台，七点不到，外面还是大亮天，光线打在吴尘的头顶有些反光，白一觉得给吴尘脖子上挂串佛珠，都可以放在神龛里供起来了。

　　洗完碗后的白一把折叠的椅子收了，只留了桌子，放自己没喝完的可乐，门边上的修门的工具收拾好，放进了工具包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烟：“介意我抽根烟吗？”

　　“不介意。”吴尘摇摇头“不介意的话，给我也点一根。”

　　白一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吴尘会抽烟，如果吴尘还是学生的话，长相上就是属于那种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白一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剃到吴尘嘴上，用打火机把两人的烟都给点上了。

　　吴尘会抽烟，但是没有烟瘾。

　　白一站在窗边看着吴尘怀里舒服的打呼噜的猫：“你不应该养猫，应该养只导盲犬吧，好歹出门方便。”

　　“我不需要，没有导盲犬，并不影响我的工作和生活。”吴尘吐了一口烟圈回答。

　　“嗯，怎么突然剃光头了？”白一好奇。

　　“因为我打算出家啊。”吴尘自己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乐了，“开玩笑的，因为长头发洗头麻烦。”

　　白一理解，把客厅的窗户开了点缝，没再说话，两人沉默的吞云吐雾了一会儿。

　　吴尘家没有烟灰缸。

　　看吴尘嘴上的烟烧的差不多了，怕吴尘烫到手，白一顺手把烟从他嘴上拿了过来，连同自己抽剩下的烟屁股，一道用可乐浇灭了，然后丢尽了垃圾桶。

　　“我现在是一个人住。”吴尘说。

　　白一楞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吴尘是回答他刚刚问的问题。

　　“你是不是有晚自习？”吴尘问。

　　白一掏出手机看眼时间，又看了一眼窗外，最近几天都是大太阳，天气晴朗，外面还亮堂的，一点也不像八点的样子。“嗯，我得去学校了。”

　　吴尘点点头，起身从冰箱又拿了瓶可乐递给了白一，才把白一送到了门口。

　　“行了，不用送了，我走了。”白一说完，顺手把刚刚从放厨余的垃圾袋着，转身出了防

　　盗门。

　　白一回学校的路上电动车骑的很快，他答应陆文艺给他带着两煎饼，一会儿煎饼店可能要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