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的第一天主角死了[穿书]》禾灯

99、可思

　　白仲元缓缓道：“这个所谓的大魔头，如今已经很少人提起了。小辈们本身就对此知之甚少，而老一辈们，却是刻意不愿提起。”

　　卫颐皱了皱眉，潜意识中觉得他说的这件事与自己有莫大的关联，看着晓风沐雨上流动的血色，忽觉脑中似被尖利的长针刺过，痛得他不自禁地扶住了额头，喃喃道：“血……血？”

　　祝少羽关切道：“你想到了什么？”

　　卫颐茫然道：“由人而入魔的，血有什么不同？”

　　白仲元不意他会问这个，想了想道：“这个我倒真的不知。我只知道若要辨别混入人群的魔物，便得看他们流出的血。魔物的血会变成无色，因此也被称为无色血。由人而入魔的，千百年来只怕都只有那么一个，血液有什么不同，就不得而知了。”

　　卫颐仰头想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没有想透，道：“您继续说罢，我不打岔了。”

　　白仲元笑了笑：“不过是闲聊，也称不上打岔。这件秘事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那位大魔头，原名叫做穆可思。”

　　卫颐轻声重复道：“穆可思，穆可思。”这名字他没听过，但却觉得很熟。

　　白仲元道：“那是他入魔之前的名字了。说来惭愧，他原先甚至是我们这些人的至交好友。二位小友想来知道，如今修真界的术法分为水、火、土、风、雷五系，而雷系至今仅有玄云仙君一人，你们可知是什么缘故？”

　　祝少羽轻描淡写道：“穆可思便是玄云仙君的师父，是么。”

　　白仲元一愣，随即笑道：“小友真是聪明过人。”

　　祝少羽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自带金手指，道：“我只是想，雷系术法明明看起来非常厉害的，但始终没有人广收传人，想必是有些什么原因导致这一系不能收弟子。加上我听玄云仙君说过，他自小便已经在辟灵山，他师父告诉他他的唯一使命便是镇守这座山，稍微推测一下，倒也不难。”

　　白仲元想了一会儿，叹道：“确实如此。若我不说，又有谁能知道大名鼎鼎的玄云仙君还比我矮了一辈……世间万物赖以生存的元灵，其实应有水火土木四种，而木分阴木与阳木，阴木为风，阳木为雷，最终形成术法的五大系。雷系一脉最大的门派叫做不破祠，原本与其他派系没什么区别，直到出了穆可思这个不世出的奇才。当时的品剑大会尚是我爹负责铸剑的年代，穆可思技压群雄取得那柄剑时，才十六岁。”

　　卫颐不禁悠然神往：“十六岁。”

　　白仲元点头道：“是啊，才十六岁，我们还虚长他几岁，全部不是他的对手。一元和我，洗心湖梅同书，赤珠山雷敖，桃源谷闻人前，十方崖顾凌松，现今的飞狸门青白鹿……向来交情不错，又有心与他结交，很快便经常结伴外出，行侠除魔。”

　　卫颐奇怪道：“闻人前？”

　　祝少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闻人圆的爷爷，他爷爷叫闻人前，二爷叫闻人后，他爹叫闻人左，叔叔叫闻人右。”

　　卫颐想笑又拼命忍住了。祝少羽望天，虽然这几个名字是他恶搞的，但闻人左闻人右闻人方可跟他没关系了，纯粹是系统给补充的。

　　白仲元笑道：“是啊，桃源谷一脉最不拘一格，取名也随意得很。当时辟灵山只是人间界与魔界之间的一座普通山脉，妖魔时不时会越过辟灵山到人间作乱。不破祠原本出世修道，穆可思却在慈悲之外很有雄心壮志，誓要除掉世间一切妖魔。他志向虽大，却不鲁莽，倒也不会做出直接杀进魔界的事，只是四处游走，遇魔便杀。再后来他嫌麻烦，便干脆在辟灵山上住下了，遇到意图进入人间的妖魔便除之。”

　　祝少羽与卫颐对望了一眼，这行为听上去就十分有玄云仙君那味了。

　　白仲元声音渐渐变低，道：“原本他这样牺牲自己驻守辟灵山，为的是全天下的福祉，我们虽然做不到，心中却当真钦佩得很，也时常抽空去辟灵山看望他。也不知过了几年，他从山脚收养了一个孤儿，收为弟子，说要培养接班人，这个孤儿，便是你们都听过的玄云仙君了。”

　　卫颐点点头，道：“他后来又怎么会入魔了呢？”

　　白仲元黯然道：“辟灵山终是太孤独了些。我们年岁渐长，也各自继任家主，收徒授业，渐渐分|身乏术，许久未曾去看望穆可思，后来听到一些传言……”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斟酌一下才道：“他中了魔界的怀柔之策，爱上一个魔女。”

　　卫颐忍不住“啊”了一声。他倒没有想到这个故事竟然会是这样的进展，想了一会儿，小声道：“这，若是他们二人当真两情相悦，那魔女也不再为祸人间，原本，原本也没什么错。”

　　白仲元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卫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踌躇着要不要说点什么补救，白仲元叹道：“你说的……也不错。若是他们一直隐居在辟灵山，也不被人间界所知，可能这一世也就这么无惊无险地过去了。可惜这魔女，接近他的目的当真并不单纯，她是魔界十长老精挑细选出的人，只为了迷惑穆可思而来。”

　　卫颐闭口，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既想说你们也不见得就知道那女子对穆可思是完全的虚情假意，又觉得这件事多半是引起穆可思入魔的根源，若是穆可思是动了真情的，那么这位不世出的奇才的一生，未免有些太可怜了。

　　白仲元沉默了一会儿，续道：“他们原本可能是想利用这个女子除掉穆可思，可后来这女子不见了。再后来我们才知道，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不愿回去让孩子诞生在魔界，也不愿留在穆可思这个手刃了无数同族的人身边，便独自离开了辟灵山。”

　　卫颐总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跟玄云仙君讲过的那个祝融母亲的故事颇为相似，问道：“穆可思就出来找她了，是么？”

　　白仲元眼睛中现出不忍神色，点了点头道：“是的。那几年穆可思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只一心一意地四处找他的妻儿。他一出山，当时的祝玄云虽也天资极高，到底没有穆可思那般的威慑力，妖魔们蠢蠢欲动，颇有几只偷偷出来，害死了几个名门之后。”

　　他说到这里便有点难以说下去，卫颐尚未意识到什么，祝少羽已冷哼了一声。卫颐道：“怎么了？”祝少羽冷冷道：“想也知道，被穆可思保护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如今有妖魔出来害人，他们非但不会记得穆可思的功劳，反而会指责穆可思除魔不利，害死了自己的至亲。”

　　卫颐哑口无言。白仲元涩然道：“有的时候人心确实便是如此的……但起码我们几个，还是很理解他的。我们也一直觉得他不必如此逼迫自己，否则以他之能，在哪里不能来去自如？我们当时已有些威望，为他周旋许久，使得他自由自在地寻访妻儿，又这样过去了几年。”

　　“又有一年，不知是谁透露了他妻子的所在之处，他师门中的人首先得知了消息，赶往当地，却发现他妻子……”

　　祝少羽叹气道：“是个魔物。”

　　白仲元道：“是。原本魔物若一心要混在人群中，倒也极难发现，可这个魔女仿佛一心求死，毫无隐瞒身份的意图。不破祠的祠主先将她带了回去，等穆可思赶回不破祠时，那魔女已只剩一口气了。”

　　卫颐心中难过，道：“祠主难道就非要……”

　　“不是。”白仲元接口道，“这件事也是一个多年悬案，不破祠一向慈悲，祠主带她回去时是严令不得伤她的，不知是谁暗中动的手，可能是为了逼问她到底有何目的，从穆可思身上知道了些什么。可惜至今无人知道她死于何人之手，穆可思到时，她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便咽气了。”

　　卫颐低声道：“是什么？”

　　白仲元一字字道：“你来做什么，我只想哄你入魔杀 | 人，我一直是骗你的。”

　　卫颐只觉背脊蹿上一股凉意，张口结舌道：“这句话……”

　　白仲元点头：“就是这句话。”他喃喃重复：“那日听说穆可思出现在不破祠，我们也立即赶去，那魔女气息奄奄却又带着柔媚至极的笑说的这句话，我一生都不会忘。就是这句话，就是这句话……”声音越来越低，过了许久，才重又道：“就是这句话。穆可思对着她的遗体说，我从不在乎你骗我，既然你想让我入魔杀 | 人，那我就入魔杀 | 人。然后他便将不破祠灭了门。”

　　卫颐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虽然在白仲元口中灭门过程只有一句话，在当时定是惊心动魄难以言说的血腥场面。

　　“梅同书当时便跟他说，可思，你多少要念着师门养你教你的情分。穆可思说，那你问他们，念不念着我独守辟灵山的情分，将杀我妻子的凶手交出来？他问一句，便斩断一个师兄的手指，问了十句，那师兄只是摇头说不知，十根手指俱被砍断。梅同书实在不愿看人受零碎折磨，拼着自己不是穆可思的对手也拔剑刺他，还因此受了重伤。到得后来，我们个个带伤，穆可思还对我们说，念在我们为他奔波周旋，免他受无聊之人指摘之苦，留我们一条性命。我们便眼睁睁看着他屠尽了师门，不破祠从此在世上消失。”

　　卫颐微微颤了一下，反手握住祝少羽温暖的掌心。

　　“这次重伤对我们来说，也不过是侥幸未死罢了。各自被接走后，我们足足养了一年的伤方痊愈。而在这一年中，穆可思已堕入魔界，又当上了魔界尊主，率领群魔杀 | 人无算，究其原因，是为了找他的孩子……按年龄来说，他的孩子当时也不过五六岁，但一则那魔女故意隐瞒，二则他自己也不知那孩子长什么模样，那时他心智已乱，不能以常理猜度，找到人便问知道我孩子在何处？不知道便杀。”

　　卫颐无言地摇了摇头。穆可思固然有其可怜之处，可这也不是他滥杀无辜的理由。

　　“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拼着我们所有人的力量，哪怕是死，也得阻止他四处造孽。那场大战，我们邀了祝玄云，我主动代替一元前去，之后的结果，你们想必也有所听闻。”

　　青白鹿修为几乎全废，桃源谷赤珠山带去的弟子伤亡惨重从此隐居山中极少再出门，而玄云仙君代替了他的师父，长久地驻守在镇压着穆可思魂魄的辟灵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