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16章 ...
-
“公主殿下,宋使者。”启巍向李明嬿行了一礼,还算恭声:“尚大人已进去多时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子钦一见到他就开始变脸,只听他颇为阴阳怪气道:“怎么?听启公子这意思是怪罪我们来晚了。”
“不敢。”启巍皮笑肉不笑的回他。
宋子钦不由反嘴:“最好是。”
“公主。”然后他伸手至马车前,似是想扶李明嬿下车。
但李明嬿没搭他伸来的手,只扶着侍女下了车,其实不怪她非要人扶着下车,主要是因为她现在的衣裙太繁复,这次她换了身紫兰色的宫衣,马车又有半人高,虽侍从及时搬来了木梯,但她实在不太好走路。
“走吧。”李明嬿扫了站在门前的启巍一眼,便踏足走了进去。
“是,公主殿下。”启巍见她看来,连忙一笑,随后又耐人寻味的看向没能让公主搭上手的宋子钦,似嘲讽,似挑衅。
“哼!”宋子钦人终究是青葱少年,很多表情都直接显在脸上,他有些怒意的拂袖跟了上去。
启巍在他身后神色一变,晦暗冷绝。
李明嬿由着侍女带路,一路经过诸多屋格楼宇,亭台水榭,天桥花园……终于才在偌大的启府中找到了那处举办宴会的地方——半月苑。
李明嬿打眼望去,发现覃和、萨尔木、菩图等人早已落座,他们分别坐在启襄上位下的左右两侧,而尚济州正在一处角落里和一人交谈什么。
她就说那俩西合使臣怎么一直不见人,感情是和覃和抱团一起在启府做座上宾呢。
四周皆张灯结彩,桌上摆满了各种水酒吃食和珍馐果盘,其下在河池中央设立了一个旋转舞台,那里正有一些乐师和各色舞姬在候命以待。
启府侍从们忙忙碌碌,端盘上菜,侍候宾客,整个好不热闹。
李明嬿对此不由轻轻皱了下眉头。
启襄见她款款而来,连忙起身亲迎,又带着众人向她行礼下跪:“公主大驾,真是令启府蓬荜生辉啊。”
“公主殿下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李明嬿,哎,她对这跪拜礼真是受够了,但身为公主,她也没办法,只能端腔作势。
“谢公主殿下。”众人起。
“公主请上座。”启襄领着她直接走至了上位的檀木椅。
尚济州随后走来,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殿下,这启府有些不对劲。”
他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四下。
“嗯……”李明嬿在众人面前作笑,她不露声色道:“快去驿站调兵。”
尚济州继续小声:“小宋大人已经先一步做好了准备,殿下暂请不要离开臣的视线。”
“哦,好。”李明嬿点头,她突然高声:“啊,你说什么?尚大人,这启府的佳酿很不错,你想带回去珍藏?这有什么,此事本宫替你做主了,启大人,你不会舍不得吧?”
李明嬿看着杯中的清酿,风过波漾,原来出门时宋子钦嘱咐的那个驿站男人是为了这事。
她不由轻轻暼了堂下的着墨青锦衣的宋子钦一眼,此刻他并未落座,而是在观察另一个人,李明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人正是启巍。
启襄落侧座后突然被点名,有些懵,忙拱手道:“殿下,自然是可以的。尚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若是觉得鄙府的酒酿不错,直接私下开口向我提便是,我启襄岂是那种吝啬连些酒酿都割舍不得的人?”
“是是是,启大人,尚某自来爱酒,此番是尚某考虑不周,一时贪杯醉酒香,忘了这事,竟闹到殿下面前,害启大人白白担了个吝啬的罪名,尚某这就自罚三杯!”尚济州很会瞧人眼色,见话接话,他连忙下去端杯。
“哈哈哈……”众人不由哄堂大笑。
启襄爽朗大笑:“尚大人客气了,启某也同你干三杯!”
李明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突然觉得这启襄很不对劲。
她记得,书里是这么描述有关他的:桐州地势多山,素有“梧桐之乡”的美称。如今掌管桐州的州守是贺兰榷的“弟子”之一——启襄。
启襄此人素来廉洁自律,刚正不阿,但他却有个暗藏祸心的儿子——启巍。
李明嬿的外祖父贺兰榷确实是个良实的纯臣,他的几位弟子虽不全做了官,但也都继承了他的志杰,为人忠厚纯良。
可现在看起来,这启襄与书里的描述很有出入,跟他儿子简直一丘之貉。
从最开始他假意承揽罪责,到如今与他人相交的从善如流,再到外面的大坝塌倒、城外百姓食不果腹,他却只贴个告示寻找高人,而自己却在这里大宴宾客?
还有,那新修的山漕大坝简直就是“豆腐渣”工程,石料被她一按就碎,势必是偷工减料了!
李明嬿迅速回忆了下。
山漕大坝的工程是永定二十四年开始的,也就是三年前。当时李计民本准备指派擅长水利的大司工文松监管此事,要知道,文松同启襄一样,同为贺兰榷的弟子之一。
但不知怎么,朝堂一番争论站队后,这事就落在了辅修水利的乐正公头上。
据说当时乐正公的小师弟——尚且还是长史的长孙机,可曾帮他在其中斡旋了不少,所以他们现在能够结为女孙“亲家”。
毕竟乐正公乃是太子李室的外祖父。
乐正公监修,身为州守的启襄主工,山漕大坝偷工减料,那他们之间到底有一种怎样的连接关系呢?
等李明嬿视线再次滑过同举杯的启巍时,她突然就想明白了。
原书中,这启巍其实是太子李室的伴读,后来成为了太子李室的门客之首。
献平王李太享的女儿——青樱郡主李声颐曾数次想要聘他为郡婿。
之后,启巍于男主萧函婴灭国前帮留守京畿的献平王发动过一次兵变,兵变失败后,被诛连九族。
也正是因为这次兵变,才导致大汤京畿道损兵折将,大失锐气,很快就被卷土重来的萧函婴灭了国。
再之后,就是原书晏阳公主以色侍人,身死龙榻的剧情了。
为了搭上太子李室这条线,启巍不管在原书里,还是这里,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怕是,他爹启襄也知晓此事,不过为了儿子的“雄心壮志”,不得不打掩护和努力维护,顺便在这过程中,他自己也心志不坚的动摇了。
毕竟,在这凡世间,权财的诱惑实在很大。
李明嬿想透了这些,突然就有些后怕,那今日她在路上耽搁,去山漕大坝的事启氏父子肯定知晓了。
不管她有没有从中发现这桩“豆腐渣”工程的端倪,他们做贼心虚,也铁定会认为她肯定知道了。此般故意前往,必是在搜查证据。
毕竟众人皆知,她的外祖父贺兰榷和乐正公、长孙机等人分立两派,时有不对付。
他们若在此处派人杀了她,然后直接将此事甩锅给外籍人士,便可摘得一干二净,最多担个保护不力的罪责。另外,皇京尚还有乐正公替他们说话呢,毕竟当时是她说的外籍人士作祟,防不胜防。
真是人在异乡为异客,什么身份都不好使。
李明嬿双手握住杯子,她一时心绪不宁。
她觉得自己还真是反应迟钝,她忽然记起启襄当时在城门口对她说的那句很不理解的话:殿下宽佑,是臣思虑不周,让殿下进城时见到了这些恼人之事,臣这就立即派人肃清此处!
“恼人之事,肃清此处”,怕是从中便可窥端倪。
而且后来在山漕大坝那里,启襄所辖之百姓居然能当着兵卫和众人的面,“光明正大”的抛女下河,可见,这桐州的启襄,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启襄。
势必,从她进城开始,她就一直在一个“谎圈”里了。
她今日本来还想当着启襄的面提一提这事,让那对可怜的母女有个安身之处,但此时,她“腹背受敌”,怕是都自顾不暇了。
李明嬿这时注意到启巍晃着酒杯,朝她看来的晦暗不明的眼神,她连忙不着痕迹的错开,又微微生硬的扯了个笑,说道:“启大人,今日之宴,本宫甚为满意,但本宫突感头疼,怕是水土不服,许是不能再陪诸位大人了。”
启襄沉声:“这可如何是好,公主殿下,启某夫人家的侄女为得见天颜,特地为您准备了一支穿云舞,不如公主赏完舞后再回……”
“大胆!好你个启州守,竟敢以下犯上,不遵公主之意!公主的话也岂是你个区区州守能置喙的?”宋子钦拍桌起身打断他。
尚济州顿时警惕的护在李明嬿身前。
启襄连忙下跪:“臣惶恐啊,臣一时失言,还望公主恕罪。萸儿,快请公主去月阁稍侍歇息,迎接宴便改至戌时。”
“启大人该是喝了酒思绪不清罢了,本宫岂会怪罪?”李明嬿强颜欢笑着。
启襄感激:“公主殿下宽宥。”
“公主,臣送你过去吧。”宋子钦忙道。
话落,一直把酒沉默的启巍唇角微勾:“哎,宋使者,这月阁乃是我启府后宅女子闺院,宋使者是大汤文臣,岂会不知男女有别?再说公主殿下身边有诸多侍女,哪需宋使者一介男子亲身陪同。宋使者莫不是担心在我启府还有什么不安全?”
“启公子说的是,小宋大人还请留步……”随后,李明嬿便被叫做萸儿的红衣小美人带着去了所谓的月阁。
她本想说直接回驿站,但今日很明显是鸿门宴,只能暂时依着他们了。
可这越往前走她就越觉得奇怪,看起来,月阁是建在启府的深处,而且此处四周都有瞭望台,虽然现在并没有在这上面看到人,但此处过于庄严肃穆,完全不像启巍说的那样,是后宅女子的闺院。
怕不是……他们打算直接就这般明目张胆的软禁她?
于是李明嬿坐下后便道:“萸儿,可否去帮本宫叫下启公子?”
“表哥?公主找他做什么?”叶萸儿初生牛犊不怕虎,她直接反声。
“大胆!殿下发问,你只管回答便是!”李明嬿从驿站带来的陪嫁侍女吼道。
叶萸儿似乎完全不怕,她颇有些尖酸刻薄又不懂世面的样子:“以后公主和几位姐姐怕是要长住在这里了,作为启府居住了十年的表小姐,我叶萸儿该是比你们中任何一人,在表哥和姑父心中都更有地位!别说区区一个四公主,就是宫里的皇后太后娘娘见了我,都得客气的称声表小姐呢。”
李明嬿且认真的看着她,不像是智障啊,怎么会说出如此迷惑的发言呢?
她表示不理解。
这小姑娘恐怕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长住?”侍女反应过来,随即大骂道:“你们启府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变相软禁公主!”
“呵,软禁?姐姐说笑了,我们这是光明正大的囚禁!这月阁以前就是用来专门关州府犯错的女人的!为了几位以后的日子好过,我劝各位姐姐和公主还是放下高高在上的尊严,对我客气点!”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刻意剜了李明嬿一眼:“还有,任何人若是想打我表哥的主意,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厉害的!”
“?”李明嬿莫名。
“我可以帮你!”李明嬿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