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之珊》Poisonous

9、第九章

　　从那一天开始，珊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她就像是一个美丽的布娃娃一般，大大的眼眸中永远都是透明的光芒，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在给珊做检查的家庭医生江医师轻轻地松了口气，把听诊器放回自己的提箱里，站起来对一旁的欧阳亚熙说道：

　　“亚熙少爷，你可以放心了，尹小姐喉咙的炎症已经好转很多了。”

　　欧阳亚熙紧蹙的眉宇稍稍舒缓，他抬起头看着江医师，低声说道：“那她现在应该可以正常说话了吧？”

　　江医师点头，又说道：“不过尽量让她少说话，不要让炎症加重了！”

　　欧阳亚熙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他轻轻地挥手，若莎立刻走上来，把江医师引了出去。

　　房间的大门被轻轻地关上，欧阳亚熙站起身来，看着静静坐在阳台上，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的珊。

　　他走过去，走到坐在白色藤椅上的珊面前，在她的手边，俯下身去，把她的手轻轻地包容在自己的手心里。

　　珊没有动，她澄澈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杂质，干净得犹如蔚蓝色的天空。亚熙静静地看着她。

　　阳台外的花园里，一阵花香随风吹来，珊看着远处的海棠花树，看着那一树灿烂的绿色，她的目光，依旧宁静透明，就好像被抽去灵魂的布娃娃一般。

　　*** *** ***

　　一周后，《毒》首场演出——

　　云初剧场门外无一人驻足，剧场内的观众席更是空无一人，这种情况，在任何一次剧场演出上，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很明显，这是人为的结果！而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毁掉这个舞台剧，毁掉Perfume所有人努力的心血。

　　这是绝对不可原谅的。

　　空旷的办公室，欧阳亚杰站在二十层楼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七彩的霓虹射到他的眼底，却是一片沉郁的暗色。

　　他笔直地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盛着白兰地的水晶酒杯，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此刻，透露出一抹冷漠孤寂的味道来。

　　在他的身后，桌上的内线电话传出女秘书的声音：“亚杰少爷，尹小姐现在正在上楼。”

　　幽深的黑眸中，闪过淡淡的光芒，亚杰没有动，他把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举到自己的唇边，一饮而尽——

　　浓烈辛辣的酒液带给他的喉咙一阵灼热的痛感。

　　但是——

　　即便是这样的疼痛，他的心里怎么会有一种隐隐的期待呢，似乎是在期待着她的出现，期待着她……

　　哗——

　　办公室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了。

　　珊走进了欧阳亚杰的办公室，她看到欧阳亚杰站在落地窗前，笔直的背影分外颀长，黑色的大理石桌面上，放着一瓶只剩一半的白兰地。

　　空气中，飘逸着白兰地的浓烈酒气。

　　珊直视欧阳亚杰的背影，眼眸宁静：“欧阳亚杰，你现在是否能够清醒地和我说话？”

　　捏着水晶酒杯的手指轻颤了一下，欧阳亚杰转过头，完美如神的面孔上出现了一抹淡冷的笑意。

　　“尹珊，你放心，我现在很清醒，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他把酒杯举到自己的眼前，幽深的目光透过酒杯看到了对面的珊，薄薄的唇角扯出一抹嘲意。

　　“知道我喝酒的原因吗？就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免得看到你，又会让自己变得神志不清，再堕入万丈深渊中去！”

　　珊抿紧嘴唇，沉默地看着欧阳亚杰：“亚熙的舞台剧……”

　　“尹珊，不要在我的面前说他的名字——”

　　一声怒喊——

　　啪——

　　水晶酒杯从欧阳亚杰的手中飞出，狠狠地甩在雪白的墙壁上，被碰撞得粉碎，散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珊惊怔地抬头——

　　欧阳亚杰英俊的面孔上透出冷硬的味道，他的眼眸中升腾起狂乱的怒意，仿佛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化成了被激怒的狮子，随时都可以把憎恨的对象撕成碎片。

　　“别再说，别再说他的名字……”亚杰的面孔上出现凛冽的寒意，“你不要让我更加地恨你们……”

　　“我离开你与亚熙没有关系，”珊笔直地站着，直视他，“你不要这样没道理地迁怒亚熙，更用不着对付亚熙——”

　　她顿了片刻，眼眸黯淡下去：“就是你毁了亚熙的舞台剧，对吗？”

　　“对！”

　　如此毫无掩饰、充满恨意的声音——

　　亚杰的眼眸愈加漆黑，倨傲的面孔上带着冷漠的笑意：“尹珊，你说得很对，这件事是我做的，我就要让他失败，让他永远都在我的脚下，永远都不可能和我站在同样的位置上。”

　　心中泛起一抹苦涩的痛楚，欧阳亚杰看着珊越来越苍白的面孔，他无法压抑住自己狂怒的情绪，毫不留情地说下去。

　　其实——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说出来的是不是自己所想的，是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

　　珊的心，一点点地凉下去，仿佛身体的周围被冰冷的海水所包围，彻骨的寒意将她完全淹没，可她晶莹的瞳眸，却出奇地冷静。

　　“真可怜……”看着狂怒的欧阳亚杰，她目光沉静，轻声说着，声音淡漠得如同美丽的夜雾。

　　亚杰怔住，狂怒的声音停住，只是眼眸中的冰冷寒意却没有退去一分一毫。

　　“欧阳亚杰，你和亚熙一样，都很可怜，尽管在别人的眼中，你是一个高贵的王子，而亚熙只是一个被遗忘的私生子，可事实上，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欧阳亚杰的面孔上流露出被侮辱的神气，他紧绷面容：“尹珊，你不要把我和那个人……”

　　“难道不是吗？”

　　珊静静地看着他，白皙的面庞上有着女神般的冷静和睿智：“你和亚熙……你们的性格完全一样，同样的倔强，同样的执著，同样的……脆弱。”

　　仿佛是被狠狠地戳中了痛处——

　　“住口——”

　　欧阳亚杰的大脑一阵剧烈地疼痛，太阳穴“突突”地跳起，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的身体猛地向前，将珊的身体按在冰冷的墙壁上，手已经情不自禁地伸出，封住了珊的咽喉——

　　珊的话戛然而止——

　　欧阳亚杰的眼神空洞冷漠却又含着一丝绝望，他抬起黑眸，看着珊，放在珊咽喉上的手指轻轻地颤动着。

　　“尹珊，你不要说了……”

　　恍如时间被定格了一般——

　　亚杰的手停留在她细致的颈项上，感受到温热的脉动一下一下地传来，细微地触动着心底深处的某个部分，他的眸中一片黯痛。

　　“你会回到我的身边来的，对吗？”寂静的办公室里，他缓缓地凑近她，声音中带着沉重的绝望，那种将要失去的可怕预感就像是日夜纠缠着他的梦魇，挥之不去。

　　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僵硬。

　　得不到她的回答，亚杰的手还停留在她温暖的颈项上，他眷恋着这种温暖的感觉，不愿放手，心中莫名地有一股冲动，他忽然低下头，想要亲吻她的嘴唇。

　　珊侧过头，躲过了他的嘴唇——

　　欧阳亚杰的手指微微一颤，他看着珊，深邃如海的黑眸中闪过隐隐的痛楚。珊侧着头，她的眼眸中映入落地窗外灿烂的星辰。

　　瞳眸中闪过星星一样晶亮的光芒，珊的声音轻轻的，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她转过头，把欧阳亚杰在自己身上的手拿开：“五年前，我已经失去他一次。现在，我不能在失去他。”

　　在珊推开他手的刹那间，仿佛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抽走了，头脑一阵昏眩，他向后踉跄了几步，转过身，扶住了冰凉的大理石桌面——

　　珊转身走向办公室厚重的大门——

　　她的脚步声，在亚杰的耳边响起，尽管很轻，却像很重地踩在了他的神经上，每走一步，都会让他的神经剧烈地疼痛——

　　“尹珊……”

　　“……”

　　“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还在继续，亚杰的声音绝望地提高，透出哀伤的味道。

　　“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你爱上我为止，在那之前，我都会等着你……”

　　办公室的大门被关上了。

　　亚杰转过身，他完美的五官轻轻地颤抖着，黑眸中透出如堕入冰窟一般寒冷绝望的光芒，漆黑的影子映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仿佛是被定格住一般，他看着那扇刚刚关上的大门，眼前的黑暗如同梦魇降临，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