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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苏进前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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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进前传(一)
约一打外加两三年前,广东东莞某镇有一个“八彩”玩具厂(该厂据息,在苏进前离开后不到半年就被查封了),玩具厂二楼车间里有个小屋,这小屋是用来调油墨和存放货物的。
人称“义勇好汉”的苏进前(农民出身的复员军人,中士军衔)有幸进入“八彩”玩具厂,是用50元从增城市三江镇的某职业介绍所(该职介所早已关闭)得来的。那时他刚从一个停产快要关门的“榨油”小手袋厂出来,三个多月的劳累,净挣了这50元钱,急需新的工作。
“喂!玩具兄!买绷带不?”苏进前跨入“八彩”(涂有红橙黄绿青蓝紫黑八彩油墨)厂门内刚走几步,一名身材瘦小且个子又矮的男子即从一侧闪出,跟在他后面叫道。“玩具兄!等一等!别走那么快!看你穿迷彩服,优惠给你!”
苏进前见这名男子如此热情,忍不住放慢脚步,转过身来说:“什么绷带?” 这男子老鼠眼似的一双眼睛亮光闪闪,盯着苏进前,随即从挎包内拿出一条白白的裹伤、吊臂用的纱布,两手托着高举过头顶,像古皇朝时代大臣参见皇上呈上贡品时所行的动作一样,伸到了他的脖子边。
“就是这种,”老鼠眼道,“手、脚或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受伤都用得上它,大材大用小材小用,而且我还专门配制了止血止痛的药物,买一送一……”
苏进前用手把快要递到嘴巴上的纱布挡开,心里“哼”了一声,再一次转身迈开了步伐。
“喂——老兄!别走那么快……我是为你好……”
“哈哈哈……”从厂门内一侧的保卫室传来了一阵三四个人的混合笑声。
苏进前刚放下行李,又一张50元的钞票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飞出,降到了别人的办公桌上。不过,这回不要紧,你瞧:厂卡挂好了,美丽的八色格子纸片在胸前迎风飘荡,工作找到了,明天他就要上班了。
“八彩”厂里已知有三个车间,即包装车间、喷油车间和鬼工车间,分成三个所谓的“部门”:包装部、喷油部和鬼工部。苏进前被分到包装部。踏入包装车间,除了有个容纳四五百人的大厅外,进前还发现了一间小屋。坐在进前左边的江西工友偷偷告诉他说:“如果鬼工长叫你进那间小屋,千万别去,进了就会遭殃。”
“老乡,我们后排的桌子底下蹲着个人,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么?”苏进前问道。
“是厂长老板的老婆的弟弟,这小子很鬼,你做事稍慢或发牢骚骂鬼工部的人,他就会去告密,得提防他这只……”江西工友压低声调没敢再讲下去,他两眼专心致志的注视着他手中加工的布娃娃,头连动都没动一下,但还是引起了老鼠眼的注意。
“喂,鸟毛!你刚才在讲什么?你吃错老鼠药没有?”老鼠眼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仰脸瞪眼对这江西工友道。“你以后说话可要小心点啊,我卖给你的纱布、药物定要涨价的!”
“啪!啪!”老鼠眼大大方方地给了这江西工友两记耳光,“喂——阿飞、阿仔!你们到这边来一下!”这江西农民工友个子结实,身高一米七五,若在竞技场上,以一对七个老鼠眼亦胜利在握,可是现在……老鼠眼只有在十分警戒之状态下才会呼“阿飞”“阿仔”过来,这已成较老职工们的一大经验积累,摸摸火辣辣的脸,这淳朴的江西大汉又落下几滴泪来。
一日,坐在进前右边的四川工友被鬼工组长带进了小屋,鬼工组长疑似用耳朵说话,说这个工友“干活太慢了”。不一会儿,从关了门的小屋里传来了“啪——轰——啪轰——当——叮叮当——轰——”的怪响。稍后,工友拐着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背上黄一块绿一块,手上黑一块蓝一块,吐着橙红色的痰出来了,回到了进前的右边。四川工友痛苦流涕地悄悄对进前说,他上当了,小屋里面有青面獠牙的恶鬼三个,这几个恶鬼联手请他吃了顿好“果子”……
有一回,工友之间工作速度每10分钟一个评比竞赛,进前不小心落了后,鬼工长僵尸般地三步一跳来到他面前,扬手扫了他一巴掌。进前迅即起身,一副威武格斗敢战恶魔的样子,迷彩服闪出了火光。进前警告鬼工长最好是自尊一点,说练武正道之人不是随便可辱的。“好了,好了,不要再讲了,跟我去进小屋一趟吧。”鬼工长说。进前没理他,他便大摇大摆,若玄幻片中僵尸般地走开了。旁边工友见进前正气啸啸,向进前讨好,说道:“好样的,对付那鬼工长就要来硬的,你是老乡吗?我猜你一定是我们四川的……”他说。
这个玩具厂生产玩具很忙,白天干10个钟头,晚上加班常近零点。车间老是关着门的小屋里白天晚上都有怪响产生,这声音(被叫进小屋的是年轻的女工例外。年轻女工进小屋后,青面獠牙的恶鬼披着人皮摇身一变,变成多情善感的郎君,他们在女工身上、下完成或大或小的功夫后,面带笑容把女工送出小屋)和厂保安员戴上鬼面罩玩打职工,及和野蛮顾客玩打厂里出品的玩具一模两样。进前每天都血气运行异常“兴奋”,听着小屋里的响声,他似乎全身都长了眼,在注意青面獠牙的恶鬼是否想把手向他伸来,在注意老鼠眼从这边溜到那边,从那边桌底下钻到这边桌底下……这样,好不容易过了20多天,进前再也忍受不住了。他记得,有一年他坐一辆豪华长途双层卧铺客车行至赣粤交界处山区一带,凌晨约一点三十分左右,车在一阵吆喝声中停了下来。三四个手持铁棍、柴刀、链条等的彪形大汉强行从车窗爬入,他们很快控制住了正副驾驶,强令他们打开车门,随之,另五六个恶徒一涌而入。匪徒们分散在各个座位上,搜索旅客的钱物,就像恶狼窜入农舍觅食一样。
“躺着别动!快把钱拿出来!”一大个子匪徒对车门边一名欲坐起身来的旅客喝道。这旅客见匪徒手上拿着一把阴森森的弹簧刀,其他几个恶汉又在眼盯着他,未敢有半点反抗情绪,他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几下,掏出了几张钞票。就在这匪徒接钱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名旅客侧转身一腿把他的凶器踢飞,又扑过来将其按倒在座上,铁钳似的双手扣住了他的咽喉。而就在这时,车尾座上响起了一阵更为激烈的打斗声:“哎哟!”“呜哇!”“不好!兄弟们赶快走人!这回遇上硬货了!”匪徒们惊慌失措地叫道。放眼望去,一位英俊不凡的青年旅客在后座前过道上挺立着,上层、下层的女旅客或在哭或在尖叫。
“朋友!”只听见这俊客对匪徒们口气坚定地叫道,他的脚边有一根铁链,身后座上有一把牛角尖刀,“你们要么快走,要么我跟你们到地上玩去!我——苏进前原解放军部队中的侦察班长一定奉陪!”
“还有我,武警部队复员战士杨义!”这宏亮的声音来自那位曾控制住一歹徒的年轻旅客之口。
匪徒们未等杨义言毕,已全部下车,而此时俊客腿上流出来的血已把他的解放鞋给染红了……夜深人静,地处山区,坡高路弯,偶尔有来车也是一晃而过,警力反馈信息最顺利,警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出事点,亦需四五十分钟。危险啊,副司机都吓得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与作恶的歹徒在小巷中以一对三痛快格斗一场,鼻青脸肿都无所谓,如此半恐半怖若惊弓之鸟度日不是办法,难料哪天被请进小屋,出来披红挂绿,随又被狼狈逐出厂门,或者被厂里请来的治安队抓去,不如趁人健力勇主动上前与之罢罢。进前当机立断,采取了措施脱离“八彩”准备出厂。
“八彩”办公室里,又有一批新员工从职业介绍所招来,以填补厂里的缺席,他们在此浪漫故事结局指日可待。出厂没有退押金,也没工资,还要进前交“出厂费”150元。进前强忍愤怒,手指关节在拳头中“呱呱”直叫,他说:“很对不起,八彩老板,各位鬼长官,做过打狗英雄的人很不会做玩具,做起来不好又慢,广州的打狗义勇战友(即复员武警战士杨义同志)来息要我去他那里……”
“原来你是打狗英雄?失敬失敬,可你为何做普通工人进我们的鬼厂呢?”在室的大鬼小鬼大“八彩”小“八彩”一齐把目光射向了苏进前,露出几分敬意,个个吐出长舌对他做色、香、味试探,似乎他是上等美味佳肴。
跨出“八彩”的大门,刚巧遇上一个头缠纱布、臂吊绷带的工友。“这个人好面熟——哦,想起来了,他就是几天前晚餐排队打饭违规被鬼保安带进小屋的那个人!他就是坐在自己左边一起工作的江西工友!”
走了一段路,苏进前警觉地回头,后面没有人跟。他仰头贪婪地吞吃了几口大自然的清鲜空气,觉得身子一下功夫变得轻飘飘的,既舒服又快活。
苏进前传(二)
“你比以前的那几个保安都要好,”裁床工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瞥了一眼站在门边的苏进前说道,“他们以前搞宿舍保安的,发现人起晚了,还会拉人下床,甚至骂人、踢人哩!”
“不是吧,还有这样的保安?”苏进前摘下保安帽,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这悠闲的神态,让晚10分钟起床的裁床工原本告急的心情得到了一丝缓解。
“我抽支烟可以么?”裁床工穿好衣服,赶紧往室外小跑了几步,忽又转过身来对苏进前道。
“你抽吧,你们迟到5分钟扣10块钱,10分钟20块,厂里的规定,你比我要更清楚。”苏进前说道,“我最多挨顿批评而已。”
裁床工以娴熟的烟师之手法,两秒钟之内完成抽(从口袋里抽出烟)、点(掏出打火机点火)、吸(吸一口)、喷(喷出烟雾)四大烟技,紧接着穿过团团烟雾冲下楼去了。
“咚!咚!咚!”苏进前在女工宿舍区的一个室门紧闭的房间外呆了约20秒钟,还是义务性地敲了敲这条门。
“苏大哥,我的老乡生病了,不能去上班。”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孩拉开门,探出头来对苏进前说道。
以生病之由推说因起床晚而上班迟到,苏进前任宿保几个月来可谓对之司空见惯。男宿舍区这边,苏进前对此现象的处理易如反掌:他只要拉开“病工”的窗帘,然后再稍微用力提一下半睡半醒者的手臂,对方就会一骨碌地翻起身来,“不要打人!好,我起床了!”“别拉我,唉!我自己起来好了!”诸如此类的语句他收集了不少。在这个宿舍此前屡屡遭盗窃分子光顾的制衣厂,宿保员的职责之一就是每天早晨7点准时敲男、女宿舍区的各房间门,7点过20分检查每个房间——还在睡觉的必须采取措施赶他们起来。以前的宿舍保安在这方面各个干得相当出色,尤其是前二任,他们对懒床的的男工蛮扯强拉脚蹬,用脚“嘣!嘣!”狠踢室门紧闭的女工房间,直到门开人上工为止。这个制衣厂货源充足,晚上一般加班到11点,有时到凌晨两三点,特殊情况通宵。正因为早上有保安□□,员工们劳累后睡息失去“时间观念”才得以普遍,而一旦起床晚就说“得病”也成为流行。
“你们有没有请到假,有请假条吗?”苏进前说到这里,往后退了两步。
这女孩见苏进前往后退,莞尔一笑把门全打开来了。“请了,我们等下就把条子给你。”她说,“你到外面去等一下。”
“喔——”一个男工伸着懒腰,嘴理发出公鸡似的叫声从那边宿舍里走了出来,这一景象令苏进前颇感吃惊。
“老大!快点!你怎么这么晚才起床?迟到快20分钟了!”苏进前冲着这名男工叫道。这男工见苏进前走上前来,以为他会像前任保安那样用脚踢他的屁股,吓得他不敢做声,快速跑下了楼。
“咯咯咯……”苏进前刚返回男宿舍区,身后就传来了那两个女工的笑声,那年纪较小的下楼时还扭头向他眨了眨眼,仿佛在对他说:“咳——,那张条子以后再给你,啥哥!”
苏进前很清楚地知道,宿舍保安的工作要点并不在《半夜鸡叫》中的“周扒皮”身上,防盗才是重要一环,以前在□□方面成绩过人的保安之所以被炒鱿鱼,那是因为窃贼太欺负他们了。窃贼们用特制的长竹竿穿进窗户钩走员工的衣物;员工的行李包大白天被撬门而入的窃贼提走保安都还不知情呢!
假设那发出公鸡般叫声的员工是潜入的不法分子,他猎取财物后出宿舍就是绝对隐秘的;那次在□□时没有发现他还在床,这明显是自己工作中的一个失误啊……苏进前依此假设再类推一番,觉得以后的工作除了得更加严谨之外,对那连续几天早上似是故意拖迟的两名女工的防范也是必要的。
她们为什么连续几天起床会那么晚,这是偶然的吗?以前女宿舍里常发生失窃事件,是否跟她们有关?她们叫自己“苏大哥”是不是口蜜腹剑?等等这些疑问,苏进前觉得这两天非解答不可。否则,一旦宿舍失窃被炒倒无所谓,问题是自己一个……这牵涉到自己心底的尊严和个人做人风格啊!
“咚!咚!咚!”苏进前有节奏的敲门声是他工作的一个“特色”,厂里的员工谁都听得出来。
“小苏,有事吗?”负责这个厂的清洁工作的女工打开门问道。
“杜阿姨,麻烦你帮我去那边那个房间看一下好吗?那房间里有两个人这几天上班每天都迟到,看看她们在搞什么鬼。”苏进前说道。
“你是说小路她们?她们在学习呢!”杜阿姨说道,“她们一个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在做准备参加自学考试的,那个年纪较小的女孩则是读完初二因家境贫困辍学的,晚上下了班也在学习哩。”
“哦……原来是这样?”苏进前扭头向那边的那个房间望了一眼,说:“这两个女孩的上进心可嘉,应该给予支持。”
“那肯定的哟!”杜阿姨说道,“她们早上起床晚迟到上班,你不讲她们厂里除了经理(即老板、厂长)之外就谁也不会去管的,你这关过了,她们(迟到)就没事了。”
“车间里的主任、组长等人也不会说她们吗?”苏进前问道。
“如果车间里的人会管,那厂里还会要你们宿舍保安像‘周扒皮’似的催人起床、赶人上班吗?你怎么也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呵!”杜阿姨道。
“你说得也是,”苏进前道,“看来是厂里相信我们宿舍保安的工作了。”
“那肯定相信你们啊!”杜阿姨说道,“你以为宿舍保安那么容易做么?招也难招,做也难做!”
杜阿姨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又道:“小苏,你要快点去叫她们上班啦。现在已迟到近半个钟头了,等一下如果经理上车间碰见她们迟到,(她们)就一定会挨骂、罚款的!”
苏进前忙转身快步走到那房间门口,“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这个厂的男宿舍有两个房间的窗户靠近另一栋楼的三楼走廊,女宿舍有三个房间的窗户是面向该走廊的,此前这几个房间里有员工的衣物被人钩走,肯定与对面那个走廊有关。有一天凌晨约两点种左右,摸黑起床在宿舍区做不定时巡逻的苏进前,忽然听到裁床工所在的那个房间传来了异响(该房间门敞开),他蹲着身子走“鸭步”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了发声处。凭借外面街灯散射过来的昏暗光线,他看见有一个长长的东西伸到了靠近窗户的床架上,拨弄着挂在架上的几件衣服。就在这东西钩住一件衣服往外拉的时候,苏进前猛地起身一手将其拉住,另一只手打开三节电筒迅速照向窗外,“啪!”“啊……”“咚咚咚”窗外走廊上一个男子突见一束亮光射来,口里发出一声怪叫,慌忙松手猫下腰并转身跑了起来。
“站住!警察来啦——”苏进前装腔作势地厉声叫道。
苏进前的大叫声把几个房间熟睡的员工们给吵醒了。
裁床工这天早上是握着一根带铁钩的长竹竿去上班的,他声称要把这跟铁竿拿去向经理展示。
“苏大哥,你真棒!”那名叫小路的女孩中午下班后在宿舍门外遇见苏进前居然主动地叫起了他。
“你更不错,”苏进前回答道,“祝你学业早日得成!”
“哇哈!你是怎么知道我还在学习的?”小路说道,“你不知道我们是懒鬼吗?”
“杜阿姨告诉我的,”苏进前道,“她要我支持你们,你们可要感谢她的一片好心呵。”
“我们要感谢的是你!”小路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们以后将努力做到按时起床,以免给你带来麻烦。”
“哈哈哈……看不出来,你也很会讲幽默话的,”苏进前笑道,“你们哪里给我带来了麻烦呢?你这其实属于一种‘小妹妹’的心思,挺可爱的。”
“是吗?”小路说到这里,转头向跟在她背后的那位十五六岁的女孩道:“小妹妹,你的心思挺可爱的。”
“苏哥是跟你讲话哩,又不是在说我。”这女孩眨动着她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说道。
“你们要去午休了,有话以后再说吧。”苏进前对她们说完此话,也不管她们有没听清,转身迈步进了宿舍。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一天下午约4点钟左右,苏进前在宿舍门外发现有两个男子滞留在此鼠头鼠脑地四下张望,他们看见苏进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忙转身做出下楼的样子。
“我们是来找老乡的。”其中一个穿黑皮夹克的男子说道。
苏进前实际上此前曾几次撞见这两个男子出现在这楼梯上,却从来未见他们跟厂里的任何一个员工会见过或说过话;再看他们的打扮,一个稻草黄发配黑衣黑裤,一个长发蓬乱配黑皮夹克牛仔裤(左裤脚有点破),这样的人思维再不联通的保安也会觉得他们是可疑的。
来吧,掘金大师,这宿舍里面没有保安,你们可以进来看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动作要快。苏进前设计了好几种诱贼入室的方案,虽然实施将近40天不见成效,但他还是充满信心的。
这是一个雨天的上午,外面雷声轰隆,按理说这样的“养身式”天气再勤的窃贼也会呆在家里修心养性的,苏进前却觉得那不一定。
他把男、女宿舍区两边的大门敞开,然后自己就上了五楼(宿舍区在三楼),他在五楼的楼梯拐角处探头向下望,可以感知上三楼的平常脚步声,如果方位选择得当,他甚至可以在上面看见人上楼的一些情形,这栋楼的楼梯间隙(即楼梯中缝)较阔。约10点25分左右,苏进前第五次进宿舍查看出来再上五楼守猎期间,无意中发现有个稻草黄发头在最底下的楼梯口游动了一下。随后,苏进前隐约感知到有两个人的轻微脚步声在三楼的楼梯口遁失。他默候了约两分钟,见下面仍无动静,赶紧轻声走下楼来。
稻草黄与皮夹克此时正在裁床工的房间里乱翻,哪里料到苏进前会忽然之间就出现在门边。
“老兄,不要翻了,”苏进前和缓地说道,“打工仔的宿舍里没有多少钱。——你们走还是打好?”
稻草黄与皮夹克一声不吭地扔下东西,老鼠似地溜了出来。
此后,苏进前在这个厂一直保持着未有员工举报失窃事件之良好作风。当然,小路她们还是避免不了出现早上晚起之情况,可苏进前已下定决心:宁可被炒鱿鱼也要支持她们到底。
苏进前传(三)
十多年前秋季的一天上午,东莞石碣冼沙蔬菜场外的一条大路上,正对着五个面目扭曲的大汉站着一位穿迷彩服的青年,他就是苏进前。在苏进前的身后地上,或蹲或坐着三个卖艺的,年长的男子约二十岁左右,他手上握着一根长长的胶质长鞭,是用来逗引观众和限制观众距离以免靠得太近的,此鞭下力挥动或砸地时会发出“啪嗒啪嗒”的爆响;最小的艺人是一名八九岁子的小男孩,他的绝技之一是倒立用嘴咬住可旋转的特制铁架轴,然后做高速旋转运动;中间那位是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她给观众表演的节目最精彩:旋子水平旋转一圈,一字腿、滚地翻、咏春拳、腾空起跃“燕子三抄水”!
“你他妈的是什么人!一个鸟样敢跟哥们过不去?老子怕你穿迷彩服么?——小的们都给我上!”这个家伙气势如此嚣张,必是五个寻衅闹事者之首无疑。擒贼先擒领头的,苏进前未待其拳达位即快速出击飞腿一摆将之扫翻在地。另四歪徒慌乱之中欲包抄围攻之,被苏进前蹲身一个“过堂腿”弄翻两个,紧接着,他起身向一旁纵身一跳,站定武步亮出左拳右掌于胸前:
“你们还是一起上好了。”苏进前道,“反正你们手痒,人家卖艺的几个可怜的弟妹,看你们五个大汉个个身强力壮欺负为难他们干什么。”
“你……你知道我们是谁吗?”那为首的闹事者从地上起身后,两手拍了拍屁股,然后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用手指点着苏进前道,“我们是威震广东广西江西湖北等省赫赫有名的‘揩油帮’成员,专门欺负跑江湖的卖艺人,你管得着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歪徒的如此狂语,引来周围一片哄笑,却没有人敢出来说话。
“警车来了!”路旁的店子里响起了一个小孩的叫声。五名歪徒听到这一信息,脑袋各个晃转了几下,随后为首的打了个手势——“走!”他们便咬人狗似地撞开人群向市场那边跑去。
警车没有开过来,只在那路口稍停了一下。
“老弟,他们有没有抢你们盆子里的钱?”苏进前对那个年长的卖艺人道。
“没有,他们只是围着我叫我再表演那个‘燕子三抄水’给他们看,我哥哥就跟他们吵架的。”卖艺少女接话道。
“他们还想拉我姐姐的!”那卖艺的小男孩两手端着那只收钱的盆子望着苏进前道。
“看他们那种鬼样子,就不像好人。”年长的卖艺人道,“我在少林寺呆了12年,我会怕他们就不会带自己的弟妹出来混!”
“欸,苏进前!你怎么也到这里来啦!”苏进前闻声扭头一看,是他所在的电子厂里的两名女工,她们认得他到,他认得出她们却还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那位穿蓝领工装的女孩走上前来,把一小袋桔子递到苏进前面前,道:“请你吃一个桔子。”
“谢谢,我早上已吃了两个,不能再吃了。”苏进前道,“你们怎么不在厂里玩,也像我一样到处乱跑呵。”
“嗨——人家国庆节放长假,我们对面那个厂的领班她们几个人都跟着她们的厂领导去旅游了,我们有两天假放,到冼沙来玩当天下午就可搭车回去(石碣)的,这样不可以么?”蓝领女工道。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好,”苏进前对蓝领道,“请问你贵姓?”
“我姓钟,”蓝领女工答道。
“那个‘中’(忠、钟)?”
“一见‘钟’情的‘钟’。”蓝领的同伴脱口而出道。
“不不,我有男朋友了,是闹钟的‘钟’。”蓝领女工说道。
“哈哈……”苏进前忍不住笑了起来,“没男朋友就一见‘钟’情,有男朋友就变成闹‘钟’,还有这样的事?”
“啊哈哈……”蓝领女工的同伴听苏进前这么一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喂,你们看,那个卖艺的女孩子还真有功夫,她跳起来可以在空中滚翻两脚落地而不至于跌倒哩!”蓝领女工此言可谓少见多怪,她身旁的这位风度不凡的帅哥何尝不会做这个动作——空翻。
“好看就要给他们一点儿鼓励呵,”苏进前道,“人家跑江湖卖艺是很辛苦的。”
“我给他们5块钱。”蓝领女工的同伴说完,上前在他们的钱盆里弯腰放了一张钞票。
“我也给他们5块钱。”蓝领似是不甘示弱地续演了她同伴的施舍之行为。
“苏进前,你来这冼沙是找女朋友的吗?”蓝领的同伴问道,“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了,我们来这里就是找她的——我们的一个老乡。”
“不,我是来这里看厂的。”苏进前道,“我在石碣的公共广告栏上看到这冼沙有一个厂招保安待遇挺理想的,所以就一路顺风玩到这里来了。”
“你要走了,不是吧?”蓝领女工说道,“你干得好好的,怎么要走呢?”
“有备无患嘛,”苏进前道,“不瞒你们说,那天晚上我值班时巡逻,在那楼梯拐角处恰巧碰见那个姓T的总管拉着一个女工在强行乱搞,这总管因此对我狠透了,你们可能不晓得。”
“T总管这个人确实不是个好东西!”蓝领女工忿忿地说道,“他的那双手是标准的咸猪手,跟我在同一个宿舍的女工有几个都受到了他的骚扰。”
“呸!你们不提T总管还好,一提起他我就想吐。”蓝领同伴说道。
“哈哈……对不起,大伤你的胃口了,”苏进前畅笑着对蓝领同伴道,“毕竟,T总管在这个电子厂的武功盖世——其他就不要去挖掘笑谈那么多了,像我这样的人做好准备跳槽应是上策呵。”
“喂,苏进前,你真的还没有女朋友?不是吧?”蓝领女工话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什么可隐瞒的。”苏进前道。
“那好啊,反正我们到了这里——拿,你看,”蓝领用手向河对面指了一下对苏进前道:“那边有一座‘姻缘庙’,过了那座桥走一段子路就到了,我们到那里去给你许个愿算了。”
“你怎么知道那边有座‘姻缘庙’的?”苏进前问道。
“我的老乡告诉我的,她就在这冼沙进厂,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蓝领看样子是真心在为苏进前的另一半分忧。
苏进前跟蓝领及其同伴过了一座小桥,进入一条小巷走了大约二十米,碰上一年约十七八岁的女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大哥!快!……后面有人追我想……抢我的东西……拦住他们!”这名女子话音刚落,两名年轻男子就在前面拐弯处闪了出来。
“站住!你们——干什么的!?”苏进前对他们厉喝一声道。
这两个歹徒见苏进前穿一身迷彩服,又亮出了格斗姿势,吓得慌忙转身没命地窜逃而去。
“大哥,你……真厉害。”那少女站在一旁喘着粗气,又弯腰一手捂着上衣(像肚子疼)对苏进前道,“他们给你吓跑了。”
“你本来可以边跑边大声喊人的嘛,”蓝领没好气似地对这少女说道,“你大声叫喊,他们敢对你穷追不舍吗?太笨了!”
“哎呀大姐,我也是一时糊涂呀,只顾使劲逃跑,那顾叫喊呢!”这少女道,“上天保佑,遇上了这位——喔,是兵哥吧?”}
“以前是,现在复员了。”苏进前道。
“我家哥哥去年也去参军了,”这少女道,“我家就在河那边呢,要不——你到我家去坐一坐可以么?”
“不用了,我们不还有事,你自己先回吧。”蓝领抢着发话道。
“大姐,我可没有请你呀,我是请他呢——大姐你不用担心,我还在读书呢,读高一。”这少女看来变聪明多了,瞧她说的。
“苏进前,我们走吧。”蓝领同伴说道。
苏进前心里正在对那少女的后面几句话含义揣摩,蓝领同伴之语给他遨游浪漫的心理来了个紧急刹车。
“一柱香,难得苏进前一世好心肠。”蓝领口里念念有词,在“姻缘庙”为苏进前点了第一支神香。
“二柱香,将来苏进前爱人当姓方。”蓝领同伴信口开河为苏进前点了第二支香。
“三柱香,苏进前为妹妹热情献上。”苏进前本是个无神论者,如今“姻缘庙”里梦游般地胡做胡说,是可谓“入乡随俗”啊,为使旁边的两个特别妹妹顺心如意,就迷信这一回吧。
“苏进前,你今天晚上值完班明天起就可以不用上班了,T总管已为你向厂领导申请了一张休假条,已得到盖章。”下午约两点钟,苏进前从冼沙返回位于石碣镇的那个电子厂,保安队长给他送来了一份消息。
就在这天晚上约11点30分左右,苏进前在厂区巡逻时意外发现在单车棚的一角有两个人影在晃动,用强光手电筒一照,却遭到了一顿无情的训斥:
“照什么照!苏进前!明天起你开始好好地休息!”
苏进前看得很清楚,T总管怀里搂的又是另外一名女孩。刹那间,苏进前似乎看到了隐藏于现实世界中的一张无比奸险、狡诈的丑恶之脸。扭头一望,这张脸似乎就在那打工族汇聚的东莞市上空,又似乎在更远的深圳、汕头或广州或全国乃至全世界上空忽隐忽现!然而很快,苏进前的眼前又出现了一副无比美丽的脸庞,这张脸以超乎想像的力量迅速占据了丑恶面孔所在的那一丝丝空间,直到它在全世界无地自容!
“苏大哥,你离开这个厂我们在此也没有信心干的。”蓝领是日早上刷牙洗脸时,恰逢苏进前从外面晨跑回来,他的上衣全被汗水湿透,一双手也满是水珠儿。“以后你到了哪里,可不可以告诉我们?”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苏进前道,“你们做得下就做下去更好一点,你男朋友肯定不同意你走的。”
“还说男朋友,狗朋友!”蓝领气愤地说道,“我昨天晚上跟他吵架了,他说他想叫T总管‘干爹’,多么没出息的男人!”
蓝领接着说道:“苏进前,假如我以后哪一天因男朋友而去跳河了,你愿不愿意救我?”
“不要那样想,”苏进前道你也是个好妹妹来的,你要相信你完全有能力去感化自己所爱之人的。即使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只要我在你的眼前,我就愿意用毕生之力甚至用整个生命来支持你的。”
“你真是个——好哥哥,可惜我不姓方。”
蓝领的话令苏进前心里为之不免一动之余,又令他不禁发笑:
“哈哈哈……你们是自己欺骗自己哩,‘姻缘庙’里的话就当搞笑一回好罢,姓方又如何?据说我们这个厂员工八千多,姓方的女孩就有五六个,可她们都还未跟我说过话呢,你晓得么?”
“喂——苏进前!你真的要走啦,不是吧?”蓝领同伴这时从食堂那边抬着高腿跑了过来,那样子看起来不乏娇美。
“小陶,那还有假吗?苏大哥的行李早已收拾好了,他走之前还到长跑哩,佩服吧?”
“你这么快就走——那你的工资全部结清了吗?”蓝领同伴问苏进前道。
“工资可以以后再来结,”蓝领代苏进前道,“苏哥在别的厂做稳了,有时间就来这个厂结工资也是可以的。”
“明天是星期六么,莞城还有石龙那边有几个人才市场星期六举行现场招聘呢。我先走一步了,两位——再见!”苏进前在门口转过身向蓝领及其同伴挥了挥手。
“Goodbye——”蓝领也挥了挥手。
“撒油拉拉(“再见”,日语谐音)!“蓝领同伴天真小女孩似地跳起来叫道,苏进前哪里知道,此时她的眼里正流出来一行滚烫的热泪。
苏进前传(四)
染色山庄一度曾是D市远近闻名的娱乐休闲度假避暑胜地。
在“行政人事经理”魏瘦彦的生日会上,染色山庄有名的“风流才子”——唐伯胡在保安哥们面前表演了其故技“喉断筷子”(他一手拿一根瓷制筷子顶住喉咙,另一手运气后用力一拍筷端,筷子即告断裂)和“压掌断砖”(两块红砖同面垫在另一砖上,露出约总长度的三分之二样子,他用左脚踩住垫在砖上面的这两块砖的剩余三分之一长部位,猛然运掌下推,将露伸出来的砖一齐压拍断),真可谓“技压群雄”。“好!”随着一声高音喝采,有人居然旁若无人的鼓起掌来。除唐伯胡外,没有第二个在此宴会上表演过功夫节目。
所谓的“唐伯胡”,据说乃本庄“开山始祖”。现年31岁,其脸上的“黑芝麻”若其无人“风流”一样令人羡慕不已,其嘴唇翘而门牙一颗外突,深得染色山庄的老板叶大发的信任。在魏瘦彦的宴会上,为唐伯胡之“大技”鼓掌叫好的即是叶老板本人。
对于这班“保安兄弟”来讲,唐伯胡算是个“新员工”。他来此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最后进庄的保安阿愚——山庄女孩们都称他为“性感王子”都比他早40天。
话说一个炎热的中午一名脸形圆扁,穿西裤搭红、黄、白格子衬衣的矮个子男子,嘴里叼着根香烟,在染色山庄门口这边走几步,那边走几步,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往“叶庄”东探西望,还做出忽蹲下忽猫腰将其头脸凑近铁栏门的可憎“小丑”之样。
这矮个男子的“小丑”般动态伊现,即被保安阿愚发现了。
“你好!你在这里有何贵干?”阿愚快步走出保安室,至铁栏门边对此“小丑”般的可疑人物喝道。阿愚拉开了铁栏门,走出去想把这名可笑的“小丑”请到一边,若叶老板看到有人在这正门外如此作闹,是会影响到值班保安的责任的。
“喂!我找你们老板,可以进去一下吧?”这“小丑”般男子说完,重把捏开的香烟塞进其嘴里,迫不及待地抽了几口。
“对不起!我们现在还在修整庄内环境,闲人一律不能进入,这是规定。”
“丢……这样吧,你能不能进去跟你们的老板讲一下,就说外面有个叫‘唐伯虎’的人找他?”
“我们老板认得你吗?”
“认得。你就说一个叫‘唐伯虎’的,他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保安队长兼建筑队长阿金(据其自称为退伍“武警”战士,为所谓的生“另外一胎”而弃官离乡外出打工)从山庄大道旁的一间宿舍里走了过来。阿愚的眼光移向了这个正在行走着的人物,似在向一旁的这个男士示意,可以解决他的问题的人来了。
“什么事?性感?”阿金在离铁栏门约五米的地方,就对值班保安发话了。
“队长,这个人找老板,要不要让他进?”
阿金未急于回答值班保安之语,走出庄外跟这名“小丑”般的男子会谈了起来。阿愚趁队长与“小丑”对起了话,就自迈步返至了保安室,他知道“小丑”之事很快就会被队长处理的,有队长在此,他可以少去此事。
“小丑”果不出所料,阿愚刚坐定,就被保安队长打发走了。阿金跨入庄内,转身随手把铁栏关上,迈步向保安室走来。“看那个刁毛,那个样子,还说找老板——找个屁嘛!还说什么‘唐伯虎’——‘基八糊’!”阿金在值班保安的耳旁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唐伯胡来访的消息当天下午就被叶老板知道了,他在外面跟叶老板通了电。叶老板亲自来到保安室,对值班保安传达了最高命令:“……让‘唐伯父’进!”
第二天上午,唐伯胡的身影一在门外出现,阿愚便跑出来为他拉开门,表示可以进。唐伯胡眼见今天与昨天大不一样的值班保安态度,显然清楚其中厉害关系,他那大摇大摆若旧上海刚从“鸡婆店”“春楼”走出来的嫖客之样子,似是在蔑视为他开门的这个保安:“你算什么东西?你昨日拦我,今日主动为我开门,明日我一句话,或许就可以把你‘送’出这个山庄,呸!”
叶老板对入庄以来的唐伯胡别有一番热情,他与“唐伯父”举杯畅饮,有时一坐就是两三个钟头,而这时山庄的保安们或许就在由兼任建筑队长的保安队长带着大力劳作。一个在烈日下大力劳作,一个在阴凉的餐厅里与老板举杯畅饮,“糖sir”还真令保安队长不得不瞻目相看。唐伯胡在后来的日子里偶尔在叶老板的耳旁吹风暗暗评论保安队的“这个”、“那个”,令阿金不得不对其生起了防范之心。
有一回,唐伯胡操着一根竹杆在山庄大道上发疯似地狂跑,阿金此时碰巧在与之相对面的路上行走,以为他是冲着自己来了,赶紧纵身往旁边一跳,继而亮出一个“扑泥阿么”(“扑泥阿么”,阿金给别人介绍的一招格斗法,据说是某勇士在徒手擒拿手持利刃打劫的歹徒——此歹徒为广东汕头人且曾流动多次作案——时,无意之中使出的一无名招,当时这名歹徒口中说了一声“扑泥阿么”便中招倒地,后此勇士把这招传给了阿金,并开玩笑而愚昧无知地戏将此招称为“扑泥阿么”),却不料他一直向前跑了过去,连看都不看阿金一眼。事后得知,“老糖”在刚散不久的餐席中多喝了二两(酒),拿竹杆作业时酒性在路上大发,令他兴奋、激动而致。
“‘唐伯虎’,你的‘秋香’怎么还没来(参加这个宴会)?”服务员阿丽在魏瘦彦生日酒席上对唐伯胡打趣道。
“谁说没来,你旁边那个不是叫‘秋香’吗?”唐伯胡端着酒杯,灰迷迷地看着阿丽旁边坐着的一名“未来迎宾小姐”(染色山庄招来的年轻女子,暂时在此山庄做服务员,等所谓“开业”后再做迎宾小姐)带笑说道。
“弃唏!谁是你的‘秋香’?你有么搞错啊!”“未来小姐”不服气地争辩道。“性感王子,你帮我教训教训他一下。”“未来小姐”对阿愚说着还用手软绵绵地指了一下唐伯胡。
“嘿!嘿嘿!嘿嘿嘿……”叶老板抚摸着小孩般地偎倒在他胸前故弄羞臊的“二奶”(叶老板“包”在庄内的小情妇),领先笑了起来。于是,在座的各位,“东道主”魏瘦彦及其夫人,包括保安队长兼建筑大队长阿金也笑了起来。
“各位!现在听我讲几句话,”叶老板趁大家高兴之机,拨开“二奶”,站起来发表了“即席演说”:“我们这个染色山庄以前开业生意一直很好:歌舞、卡拉OK厅一天收入最高时达2万元人民币;餐厅一天收入最高将近3万元;旅业——服务业一天收入更佳……都是管理人员不好,他们扣女孩子,一人扣一个……女孩子被他们扣着,无心招待客人,导致客人失兴,结果生意下降……在这一带谁不知道染色山庄及其老板的大名?我的人际关系面广,后台坚厚,有时候市长我都敢当面骂他……你们现在给我好好干,同心协力搞好这个山庄,我不会亏待你们的!”叶老板讲得情绪似乎很激动,他的嘴上流出了一丝粘液,垂下来扯成了一条长长的细丝……
据唐伯胡自己透露,以前庄上的那个卡拉OK舞厅前门上的那些壁画——跳舞情侣,麦克风、蝴蝶,五线谱音符等图案,都是他的“杰作”。
“你能解釋墙壁上的那个五线谱图案(高音谱号)是什么记号吗?你好像是高等艺术专科学院毕业的吧?”值班保安阿愚对坐在一旁不厌其烦做“自我擂吹”介绍的唐伯胡言道。
“他妈的,我对你说实话,性感,”“糖sir”说道,“我只读过几年书,小学都没毕业。我是喜欢画画的嘛,我只知道那个图案代表音乐,管他是什么五线还是六线‘铺’。”
“那天的事对不起啊,我们是按老板的规定办事的。如果知道你是这个山庄的‘功臣’,我们肯定不会不让你进来的。”
“——唉!那没什么!”唐伯胡叹声而后道,“我知道你们做保安的难处。这里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批保安了,走的走,来的来……”
这天晚上,阿愚在值班期间,忽然听到外面有一个年轻女子发出令人闻之惊恐的喊叫:“来人啦——!……”他打开铁栏门跑出庄外去查看,在距山庄门口约90米的昏暗庄外路上一拐角处,与两个拦路欲作歹的不法分子相遇。阿愚的威武着装——迷彩服及其出手之重,令两个歹徒仓皇遁离。……
染色山庄位于京九铁路一侧。此铁路与山庄之间是一条大路,这条路北连城镇公路,往南下去有一处荒芜的杂树、灌木林山坡。听说这杂树林山坡一带发生过多起案子,其中不乏有杀人抢劫、□□类的重大刑事案件。阿愚这晚听到的喊叫声是从山庄外路与向西延伸的一条小路交叉处发出来的,当时没有火车开过,所以他在保安室里呼救声一响便能听见。他拉开铁栏门走出庄外,庄内的人都未对他产生注意:他们或坐在池塘边的柳树下闲话,或在房间里打牌,更多的人则聚集坐在叶老板及其小情妇的周围,在餐厅里目不转睛地看录像片——《慰安妇》的放映,染色山庄的男女皆有晚睡之习。
次日上午,山庄又招来两名女服务员。值班保安拉开门让她们进了庄。约一两个小时前,该保安得到行政经理魏瘦彦的通知,说有两个女子会来本庄,要让她们进。
“‘唐皮虎’!你的‘秋香’来了!”厨房仔阿辉笑着对蹲在厨房外旁烧电焊的唐伯胡说道。
唐伯胡应声而动,赶紧放下焊具,摘下墨镜,扭头这瞄那瞄。“在哪、哪里?你是在开玩笑耍我吧?”唐伯胡说道。
“进老板的办公室去了,耍你干什么……——出来了一个,你看!”厨房仔说完,眼光发呆似地看向那站在山庄主人办公室门外左右环顾的年轻女子,像中了魔似地站着一动不动。
“哇!靓女啊!”唐伯胡睁大眼睛,远远地望着那个亭亭玉立的女子,他的嘴角不知何时流出了一丝淡水,掉到了焊条上。他下意识地用手在嘴角一抹,做了个吞咽动作,接着说道:“她做我的‘秋香’最合适!”唐伯胡向厨房仔瞟了一眼:“喂,阿辉!你总这样看她不行的!你……”唐伯胡看到厨房仔那个看人样子,显得很不舒服。
“‘唐伯虎’,去呀!去点‘秋香’啊!”阿丽穿着半露前胸后背的上衣,扭动着腰枝走过来了,她说。
厨房仔待那个女子又进了老板的办公室(这女子可能注意到了这边有两个男子在不怀好意的向她看来,才退回办公室的),自己也迈步进了厨房。
阿丽那妖里妖气的声音,以及水蛇般的身态,待那室外女子身影一失就出现在唐伯胡的眼前感官上,恰到好处地把他的注意力吸收掉了。“我就点你!”唐伯胡出言可谓干脆利落。
晚饭后,唐伯胡心情愉快地携阿丽上街“溜冰”去了。他们回来得很晚,鬼才知道他们在外面干了什么。阿惠给一辆载有二女一男的“打包”(阔老或嫖客携“性服务女郎”——妓女来此租住包房)车开门那一刻,发现唐伯胡与阿丽正站在门外。
阿丽是这段时期内本庄“第一风流”女性。只可惜叶老板早包养有一名十八九岁的“外来妹”在身边,其“正房”(叶老板之妻)又几次三番来庄“突袭”他的“地下活动”(叶老板之妻来庄,本庄所有管理级员工都在为老板“二奶”之“安全”卖力、献策),要不她迷倒山庄主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阿丽在庄外有数目不少的异性朋友,那是她在庄外“风流”的佐证。据息,阿丽来庄之前曾在本市多个酒楼做过,她在这一带已有数年的阅历。阿丽在庄内与“吃里扒外”人过中年的餐厅经理坐在池塘边的柳树下聊天,或坐在他的有矮墙做“视线盾牌”房间门口与之调情随论,可以“坚持”“继续”到天色微明。这情景,值夜班(时间为零点至早上八点)的老李(保安员)最清楚。一天晚上夜半过后,本应是寂静的山庄忽然从茶楼那边传来了一声异响。老李这时恰好巡逻至茶楼附近,他被突然发作的响声吓了一跳,转头查看,只见茶楼里有团黑影在那桌椅旁一晃一动。老李以为见鬼了,操着根铁棍提心吊胆地向茶楼摸了过去,突地,他用强光(充电式照明灯)隔开距离向那团黑影出现过的地方定位一照——“沃靠!”老李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原来是餐厅经理和阿丽……“他们明明各自进屋休息去了,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难道他们有“分身术”……”老李心里嘀咕着,知趣地走开了。餐厅经理的“夜游狂”,令值夜班的保安多吃了苦头。“下次若再看到他半夜后乱走,就先揍他一顿再说!”保安队长阿金听部下多次反映后宣布道,“他若不服,硬是要跟我们斗,哪天我们干脆将他仍到鱼塘里去喂鱼!操他妈的……”
餐厅经理被老板以“吃里扒外”(他怂恿员工跟他走,到他联系好的一个酒店去干;一边又催促老板要他赶快完成“修理”大业好开始正规工作运转)之“罪”炒掉以后,阿丽一度给人称“帅哥王子”又身怀绝技的阿愚那纯真的青春魅力所吸引住了。阿愚像个“木制品”,“丽小姐”向他送秋波、挑逗搭话,还左一个“性感王子”右一个“性感王子”地叫他,他都不理不睬。阿丽在孤闷缺伴的日子里,她与唐伯胡的“感情”萌发。当然唐伯胡逢“秋香”便“点”的“老习惯”阿丽无权劝改之。在这个染色山庄,凡年轻女子,不管高矮、胖、瘦、不管年老年少,不管有无配偶,唐伯胡都可以“秋香”“点”之“论”之。“糖布糊”——“糖兄”所以“风流”,“糖兄”所以“不涂”“不糊”,妙在其中矣!
阿金的老婆初次来访那回,唐伯胡不知此女“要人”所在,竟当着“建筑班长”的面曰:“看!我的‘秋香’来了!这个才是我的‘秋香’……”差点要把阿金的肺都气炸了。阿金这回过后很想揍唐伯胡。“糖布糊这个刁猫,目中无人,气势嚣张,在老板面前晃头摆尾,卖弄风骚,我们保安被他说得一钱不值……丢他老么个操咳!”阿金有一回这样对他的“部下”发牢骚骂唐伯胡道。
前段时间招进来的那两个女服务员被叶老板炒掉了,主要原因是她们对老板不“尊重”,对老板没“礼貌”。
阿愚是日起床接班路过她们的宿舍,只知道她们的宿舍门反常早早地敞开着,他没有看宿舍里面。
“那两个女的走掉了,性感,是你放她们出去的吧?”保安队长上班时间问阿愚道。
“没有啊!——怎么,她们走了?什么时间走的?”
不好,听说一台小型彩电少掉了。老板与山庄员工分头行动寻找彩电的下落,同时对两个天亮前出庄的女服务员的怀疑越来越强烈。叶老板还“呼”来了镇上的治安工作人员,在庄内“失事”现场对他们指手划脚。
“她们出庄时没有拿彩电,是我放她们出去的。”一名无力搞建筑的厨房工在叶老板面前不无惶恐地说道,这名厨工被老板调去值夜班,换让原来值夜班的老李去干建筑活。
小彩电后被阿丽抱了出来。阿丽昨晚看完录像后就把这台小电视机抱到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他昨晚在庄外留宿,回庄“上班”时已是上午十几点钟,保安队诸位及厨房工见“该死的”小彩电重露出了头面,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虚惊一场!现在没事了!”叶老板对余论不息的员工们说道,“大家各就各位!上班去!”
“我料到昨晚会出事的,就特意把彩电藏了起来。”阿丽说。“性感王子,我有先见之明吧!”
阿丽看到时已被炒“鱿鱼”的那两个女服务员跟阿金等人说说笑笑,还跟他们去外面“溜冰”、逛街(这两女子还有时穿超级短裤跟他们出庄),就心里感到大为不乐。阿丽只在叶老板这方面稍为作了一两句有针对性的“叹息”,就激起了老板对新来的那两位女服务员的“不满”。阿丽在老板面前叹道:“唉,看人家(指新来的两位女服务员中较年轻的一个,据说她是招进来做“文秘”的)睡觉睡到吃午饭才起床,比老板娘还舒服呢!我们哪有那么好的命!”
7月下旬,山庄老板租了两间房给别人做赌场,装修方面工作由唐伯胡率若干保安担任。
“阿愚!性感,过来把这个铁架搬出去!”
“老李!不要站着像个木头一样,去拿装饰板来!”
唐伯胡指挥官似地立在房间中央,对保安们一个个地下起了指令。
“操他妈的!这个刁毛!居然管起保安来了!”老李心里忿忿地骂道,边迈步慢慢地去了材料房。
赌场“开业”的那些天里(时山庄“建设者”们分成了三队,一队搞修“火锅城”,一队整理游泳池,另一队乘船收捡湖上的垃圾兼建“烧烤场”),一辆辆豪华的小汽车在山庄大道上跑来跑去;视野广阔的“快乐亭”里,白天晚上都有一个或几个男子在那里“打坐”(赌场主人派出的“放风”员)。在我国境内,开赌场赌博是非法的。叶老板为赌徒、“赌圣”、“赌仙”们提供了去处,为非法活动提供了场所,为的是赚钱。“我只是租了房间给他们,管他们干什么呢?我有钱进还不好吗……”叶老板曾这样对保安们说理。这天下午,山庄来了几个治安员。他们或蹲在池塘边钓鱼,或坐在餐桌旁开饮,天黑了还不走。老板将治安员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忌在心上,暗地里把阿金叫到一边,交待他晚饭后和其他保安到关着门的赌场外门口就坐,好使治安员们认为那里是“宿舍”。幸好,赌场前两天就中止了“营业”,赌场主人在忙碌了一段时间猛赚了一把后,不知为何停止了做“生意”。
阿金前些天和唐伯胡吵了架,若不是老板在场,他们中早就有人动起手来了。老板成天泡着个“小妞”,工资一拖再拖(老板企图用工资拖发来“安顿”员工,使员工们“就范”,员工们的“怨声”他早就听到了,他并不是没有钱发不起工资),还以“修整山庄”之名叫陷入他这个“泥坑”的保安们长期搞起了建筑,保安们怨气满肚,个个都在盘算如何走人。
这晚阿金再次把老板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晚餐后冲完凉脱掉建筑服装换上他装就与老李等人外出。庄门值班保安是阿愚。
染色山庄门口一旁有间小铁皮屋,此屋以前曾被用做小卖部,后变空间。唐伯胡此次来庄,老板算来算去终将生性“风流”的“唐伯父”安置于此。这里离老板那十八九岁的“女朋友”之“闺房”(叶老板为防其老婆“突袭”,后在此庄外给他这“女朋友”包租了房间,据说,他这个“女朋友”是前年来庄的)最远。此铁皮屋离保安室最近,唐伯胡无聊时,便来到保安室,一副十足“大哥大”的样子。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完毕,他随手拉了张塑料椅子,靠着阿愚坐了下来。
“性感,阿愚!”唐伯胡故意提高嗓门喊道,“你怎么不说话啊!要不要带你去扣女人?——丢!你烟不抽酒不喝,那天晚上阿丽请你去跳舞你也不去,你像个男人吗?……那天拆墙,想不到你的腿功那么厉害,那么结实的墙给你一脚就踢倒了,那个腿法叫做什么来着?上回你在舞厅里搞的那个空中翻很精彩,看你不出来,你一掌可以劈段三块砖头,……我对你说啊,我那天晚上表演的那个‘压掌断砖’只不过是一种巧力,不是什么‘气功’,跟你用力砍砖有本质的区别,两三天就可以学会的,……”唐伯胡在阿愚的耳旁口若悬河地说着,就像人们所说的“唠叨症”似的,不说话就不行。
“老师傅,你怎么搞的?今晚这么多话!喂,阿丽叫你去点‘秋香’,你还不去吗?我现在值班,不好跟你啰里八嗦,谅解一下。”
唐伯胡讨了个没趣,故作悠闲自乐地哼着小调离开了这间屋子。
晚上十点左右,从唐伯胡的铁皮房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不像山庄里的阿丽(的叫声),也不像别的服务员,有可能是那边制衣厂里的职工,他曾自称认识那个制衣厂里的好几个女子。唐伯胡还自述他几年前在此山庄曾和一个女子结伴同居,分手后到现在他一直还未结婚,过着“单身”生活。唐伯胡在此山庄“风流功”着实过人,逢“秋香”便“论”、“点”;叶老板本庄主人好泡小妞,对“糖伯父”之举“风流”睁只眼闭只眼。这个山庄的行政人事经理魏瘦彦以及保安队长阿金、餐馆部长(一年轻男子,年约二十四五,善谈艳事)等人“色”味相投。阿金一度直言不讳(似在炫耀其人“风流”)地对其“部下”宣称:“……跟我‘有关’的女孩子,都可以站满这间屋子(保安室旁的一间保安宿舍)啦,(你们讲你们的爱情故事算得了什么)……”阿金在这个山庄的具有代表性的“有关”举动例证,莫过于他给魏瘦彦引见的那个“从皮鞋厂出来的,包准干净”的女郎(后阿金问魏瘦彦:“你搞过那个人——‘马仔’没有?”魏瘦彦答道:“搞过五六次了。”)。他甚至还不止一次地当着其“部下”之面对魏瘦彦许诺:“你待我们好,我们也是不会亏待你的,等这个山庄正式开业后,我将会带来更加美貌的女孩子到此打工,供你享用啦……”据息,此前凡在此庄做过“服务员”的年轻女子,最后皆成了本庄男子的情妇。诚如通晓本庄“史事”的唐伯胡所言:“好好的女孩子进到这个山庄,出庄就换了种模样……”
这就是染色山庄的特色。
就是在这样一个若淤泥之地,竟生活着另一种人:他就是阿愚,这真叫人不可想象。阿愚是怎么进入这染色山庄的呢?
几个月前,叶老板有一回带着“小妞”上街东游西逛。在一个公共娱乐场所,被“风流”男人“异化”而风骚横溢的“小妞”不时对叶老板做出只宜在居室内进行的亲爱动作,看得几个原本不太烂的“烂仔”火冒三丈。“烂仔”们有的叼着烟,有的歪着头,有的扭着腰走路像个舞女,一齐向叶老板漫不经心地靠了过来。忽然,一个“烂仔”发出信号,他把嘴里的香烟捏掉狠狠地往地上一甩,“烂仔”们即各自挥舞起拳头向叶老板施行了打击。“烂仔”们骤然而至的暴力举动吓得“小妞”抱着头跪瘫在地上,其口中发出了“厉鬼”般的尖叫。
“……你……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烂仔”们打得叶老板晕头转向,几欲跌倒,情急之中,从他嘴里人们听到了几声怪叫。
“打你妈拉格皮!打的就是你!”
“臭老头!你他妈的这么吃香,带起了小老婆,哥们累死累活却还在狗屎堆里混……”
“烂仔”们口中狂叫道。
“兄弟们!再搞这个目中无人的老鬼几下!泄泄火!准备走人!……”
叶老板伸手入裤袋,想掏手机报警,被一个“烂仔”狠狠踢了一脚。手机掉在地上被“烂仔”们几脚就踩烂了。
“打!”“打!”“哦呵!”“烂仔”们狂叫着挥舞着拳头。
“喂!你们这是干什么!?几个壮汉欺负一个老人算什么好汉?!”
说话者是一个穿迷彩服的青年,他的十指关节在合拢成拳状时“呱呱”直叫,“烂仔”们听到了。这是继一语之后的无意中而听到的响声,“烂仔”们在这穿迷彩服的青年发话那刻,就一齐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话一完就做了合拳动作。“识相者快给我滚!”青年发言之际,同时挥出一拳击在一张桌球台上(他时正站在桌球台旁),只听见“轰!”地一声,宛如炸了个晴天霹雳,桌球台一角被震烈。面前的这一幕,使“烂仔”们个个目瞪口呆。
“好!看在‘老大’的份上,便宜这个臭老头!——兄弟们,走!”一个“烂仔”发话说。
“对!我——我们走!”一名“烂仔”随和道。
“烂仔”们脚下生风,加快速度离开了娱乐场,有个“烂仔”在行进中还不时扭头向后看。
阿愚接受叶老板之请,就这样来到了这个染色山庄。
几个月下来,阿愚对这个山庄所积累的厌恶感终于达到了不可再忍受的程度:叶老板在娱乐场遇险感激阿愚之解围之情,而“诚意”出言请他做保安(叶老板本想请阿愚做保镖,但阿愚只答应要做就做保安)并未向阿愚讲清其正妻离庄返乡时跟其形影相随出入庄门的那个“小妞”是他的“二奶”,阿愚只是随便问了一声,叶老板说她是他的“干女儿”并马上把话题转到了问及对方情况的事情上来,阿愚在回答中一时忽略了有必要对他的“干女儿”做深入的了解;阿愚工作了大约两个星期才听到员工讲“晚上有人到我们这个山庄‘打包’”;保安队长与行政经理等都有一手令人感到惭愧的“风流”技艺,他们“色”味相投,勾结在一起;阿愚主动向叶老板提出去搞建筑,在建筑中受到唐伯胡等人的排斥、辱骂;出庄租房给人开赌场;……叶老板虽然处处关照阿愚,预付工资甚至比保安队长还高(这条信息是保密的,只叶老板及阿愚两人掌握),炎热的日子里开空调房给他休息——他还是保安中打头第一个明确提出要走并紧接着付诸实际行动。
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叶老板与阿愚两人坐在池塘边的柳树下谈了好久。
“你这个人的性格跟这庄里的其他人不同,他们(指餐厅部长、阿金、唐伯胡及一名几次三番对阿愚扬言说“带你去鸡婆店,去不去”的三等保安员等人,阿金与唐伯胡有矛盾,但对阿愚的问题他们是一致的)似乎都对你有议论,若不是有我站在你背后,他们中有几个有可能会联合起来搞你一顿压压你的,他们对你‘看不顺眼’,你被这庄里的女孩子通称为‘性感王子’明显就不是好事,……你还是令人佩服的,你工作严谨、为人刚正这些事我都知道……这山庄有我站在你的后面,你绝对不会有事的!另有件事我不好蛮着你:我那读大学一年级的女儿,就是前段时间跟我老婆来山庄的那个女孩子,她问我你是谁,说你怎么这么面熟,她曾在电视上见到过你,你是一名……将来若能找到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对象,我这个做父亲的肯定要放心多了……你既然要走,我也就不强留你……这些钱你拿去吧。”叶老板把一叠高度达几十厘米的,用报纸包好的百元钞票推到了阿愚的茶杯边。
“不!叶老板,我只要我的建筑工资、加班费及你预定给我的那份保安费就行了……”阿愚瞥了一眼这包钞票,将之推至原位……
苏进前传(五)燕字飞时(上)
“阿前!你过来我跟你讲。”镇长伸出那只拿着遥控车防盗感应器的手,侧转身对着他的黑色奥迪按了一下,车子即“哇啦哇啦”又“呜——呜”地响个不停。
苏进前以军人固有的均匀步伐从值班室跑至这棵大荔枝树下,然后双腿一靠来了个立正:“郗镇长,请指示。”
“你可以不用那么客气,”郗镇长道,“现在我先把这里的情况给你讲一下,你好知道怎样去做。”
“我们这个大院是镇政府办公所在地,这个我在人才市场已对你讲过,你应晓得了。”
苏进前点了点头。
“平时未经允许,不明身份以及买东西的人一律不要放他们进来;如果有捡破烂的人来,可以让他们去那垃圾筒里找找,但不能让他们进楼,也不能让他们在这里面随意逗留;那运动场边的五棵桂圆树,早上起来也要去打扫一下那落在地上的叶子,这院子里的环境卫生由你兼管——另外,”说到这里,郗镇长用手指了指院子东北面的那个角落,“晚上你要特别留意那个地方,那里以前曾多次是窃贼翻墙入院作案之处,那外面有两棵绿化树的树枝都伸进了院内——你注意到了吗?”
“可不可以把那几根树枝锯掉呢?”苏进前问道。
“不可以,”郗镇长道,“那是街道绿化树来的,我们只希望它们长得更茂盛,没有理由加害它们,哪怕是一根小小的枝条,都是大树生命有机体的一部分。”
郗镇长接着说道:“平常进这大院办公的一般有二三十个人,如果逢开会人多,车子不好停的话,那几棵桂圆树下可以放一排自行车或摩托车,那运动场边上则可以摆几辆小车子,反正你把这院子里的交通秩序管好就行了。”
“这些都是小事情,”苏进前满怀信心地说道。
“可以理解的,”郗镇长微笑道,“毕竟阿前是大熔炉里炼出来的嘛。”
“嘟!嘟——”门外开来了一辆黑色桑塔那。
“放它进来,阿前。”
苏进前赶紧转身以优美的步伐跑步进了值班室,拿起遥控器按下了那个电钮,伸缩式铁栏即回缩至值班室这边,那桑塔那随即开了进来。
“郗镇长,你好!”桑塔那在值班室一旁停顿了一下,里面的男士探出头来热情地向郗镇长打了声招呼。
“高总你好!欢迎欢迎,请把车开到那停车场上。”郗镇长道。
“阿前,”郗镇长在桑塔那续行之际,指着那车尾对苏进前道,“你记住了,这辆‘粤AXXX88’的车主是我们镇的友好投资商,他姓高,利之贝贝有限公司总经理,你称他‘高总’就可以,他的车来了不管我在不在都要放它进来。”
“好的。”苏进前道。
郗镇长转身迈开大步走向那桑塔那,苏进前看他那背影,总觉得有点亲切、面熟。
“郗镇长,刚才门口值班室里的那位小伙子是你新招来的保安么,他叫什么名字啊,你的眼光挺不错的嘛。”郗镇长办公室里,高总此次一开口谈的显然已打破常规,这令该室主人多少有点感到意外。
“高总,你那九千万何时透过来呢?”郗镇长为高总沏了杯清香扑鼻的龙井,恭恭敬敬地端到了对方手里。“你可不要变卦哟,我们这个镇待业人员还比较多哩,你的热‘钱’(情)之手可要伸到这里来呵。”
“郗镇长,我在问你,你却答非所问,也太不通‘钱’(情)达理了吧。”高总端起茶杯,往茶里吹了吹,然后轻轻放下,说道。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郗镇长满脸堆笑道,“那确实是我在人才市场新招来的保安,他叫苏进前,复员军人来的。”
“我以前好象也对你说过,我那里正需要一名保安队长吧?”
郗镇长被对方一问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又绽开了:“高总的意思是想……”
“别是想是想的啦,”高总端起茶杯又吹了吹,说道,“我看小苏在你这个大院里未免有点太寂寞了,干脆叫他来我那里带队好了,公司里5000多名员工不能没有一个好的工作秩序——你说是吗?”
“那是那是,”郗镇长端起茶杯,不顾茶水依然热得烫嘴闭上眼睛喝了一大口,说道:“如果你要——可以把阿前给你,不过你的那只手……”
“放心好啦!”高总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我的热‘钱’之手过几天就会伸过来的,老郗同志!”
高总的桑塔那开了出来,苏进前站在离值班室不远的那棵大荔枝树下,按下了随身携带的铁栏遥控器那个蓝色按扭。
“阿前!”郗镇长从大楼里出来走到荔枝树下热切地叫了苏进前一声。“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件事。”
“郗镇长请指示。”苏进前定向迈了几步道。
“阿前,我实话对你说吧,我也是当兵出来的,所以在人才市场我宁可剔掉老朋友介绍的那几个保安公司来的应聘者,而最终还是选择了你。”郗镇长说到这里,眼光一个劲地往苏进前脸上扫,似乎在捕捉他脸上的什么秘密。
“郗镇长,我知道你的眼光深远,要不你肯定不会选择我的,”苏进前道,“在人才市场,我来到你的招聘桌前时,你桌上的个人简历表都放了一大叠了,你只需要一个保安,捷足先登的应聘者却已有几十个,如果不是你叫住我,我对你所提供的这个职位是完全放弃的,谢谢你的远见。”
“咳哟……”郗镇长仰首笑了起来,“阿前确实是个很具有感恩思想的小伙子,我老郗算是招对人了……”
“郗镇长,你好象还有什么心思要对我说,是不是?”苏进前总觉得郗镇长似有什么特别要求需对他讲,为尽快弄清这一猜想,他还是直爽地先向对方开了口。
“呵呵,阿前真是个感情敏锐的小伙子,我老郗佩服!”郗镇长说道,“不瞒你说,刚才进来的那个高总……”
“有什么事请直说好了,郗镇长,”苏进前道,“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尽职尽责努力把工作做好的,不好的地方也无须庇护,请你说明,有错就改——”
“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阿前,”郗镇长道,“刚才进来的那个高总他想要你到他们公司去任保安队长,他给我的‘压力’很大,你愿意帮我这个忙么,阿前?”
“不要紧的,郗镇长,”苏进前道,“对我来说,只要是合法的地方,待遇相同的情况下,我在哪里做保安都是一样的。”
“——好、好!爽快!”郗镇长这下看起来真是满面春风,他拍了一下腿又踏了一下足。“我老郗算是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了——阿前,下午我就用车亲自把你送到他们那边去吧。”
“立正——敬礼!”郗镇长的黑色奥迪车驶进了一个宽敞的度假村式的大院子,车道两边着装一色的保安在高总的喝令下做出的那两个动作并不怎么吸人眼球,倒是那一排整齐的厂房令苏进前情不自禁地多望了一眼。
“郗镇长!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高总向奥迪车主伸出了一只大手。
“高总,阿前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祝贺你呵!”郗镇长握住高总的手满脸堆笑地说道。
“阿前!”郗镇长喊道。
“小苏!”高总同时喊道。
“两位领导请指示!”苏进前小跑十步,然后一个立正,敬礼,说道。
“哈哈哈……”郗镇长与高总不约而同地仰头大笑了起来。
“好样的小伙子!”郗镇长道。
“不错!有不一般的气概!”高总说道。
“抓住他(她)——”
“别让他(她)跑了!”
“站住——”
忽然,厂房那边传来了几声大喊。郗镇长、高总、苏进前等人闻声同时扭头,但见从第三栋厂房的楼梯口跑出来一个蒙面人,有三个保安在他(她)身后追叫着。原先站在那两边迎宾的十来个保安见状赶紧对那名蒙面人实施包抄、堵截。
“呼——”蒙面人跑至奥迪车旁约七八米时忽然施展轻功飞上车顶,企图由此跃出围墙外。就在这时,高总、郗镇长眼前忽然出现一只疾速掠过的燕子,燕子在距蒙面人约十米外的地上一个展臂翻腾飞至于其前,紧接着一个飞腿将张皇失措无奈墙上一时难高飞的对方踢下了车顶。后面追来的保安蜂拥而上……
“高老板,你不是说要招保安队长吗?他——已经来了,就在眼前。”
“对!高老板,你也看见了,这位勇士身手相当了得!”
“我们跟他有缘,需要他……”
“高老板,我们都佩服这位侠士,你让他留在这里当我们的队长教官好了。”
……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高总向这十余名围住他及苏进前喋喋不休的保安们摆了摆双手说道,“各位——你们都看到啦,我身边的这位小伙子——他是我特意请来的,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你们的队长、你们的教官,大家都听见了没有!?”
“听见啦——”十来个汉子发出的同步音频在这个宽阔的院子内听起来格外哄响,直震得郗镇长的两耳“嗡嗡”叫。
高总走到那名跪在一旁的蒙面人面前,忽然手一扬——“呵!美女飞盗!”众保安异口同声的惊呼,令苏进前心里不免为之一怔。
“哈哈哈……”高总仰天大笑起来,蒙面人亦满脸笑容并直起了身子。
“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啊,我要的人总算来了!”高总感慨地叫道,“诸位看清了,这位美女是我特意从某武术学校请来的副保安队长——大家可能不晓得,美女这出戏美女这一跪要花我20万的公益捐款啦!——很好!我要的人来了,总算来了!……”
“哇!刚才队长那一脚也踢出20万啦!”有个保安打趣道。
“金飞腿!”
“好啊!厉害——好莱坞式的动作!”
“我们要向他学习!”
“大家不要吵了!”高总叫道,“现在我向你们宣布:这位美女姓乔,叫乔燕飞,她以后负责女工宿舍那边的警务;这位帅哥姓苏,叫苏进前,他负责训练指挥你们,为我们公司增强良好的工作秩序与环境安定——大家鼓起掌来!”
“高总,我有事要出去一下。”郗镇长走到高总面前含笑道。
“OK!”高总应道,“后天你的招商引资登记簿上保证将多出一个九千万的项目!”
“苏队长,请问你刚才的那一腿为何要手下留情?你只用了六成功力,我晓得的。”乔燕飞含笑对苏进前道。
“哦——”苏进前眼光故作远眺地叫了一声,说道,“我的第一感觉——直觉告诉我,就算在最紧要的关头摆出的动作也仍需要留点余地、留点体面;况且,我看你飞身上车的那个动作,就知道你的内心充满了人类的温情,换句话说,作为女性的你即使是在行窃,那也是为了危难中的他人。”
“难道你真的看得出来我只是在义演一场戏,为向某救困扶贫团体捐款20万元而向高总约定的戏?”乔燕飞道。
“眼力随心诚则灵,天性使然,应该不难理解。”苏进前道。
苏进前传(六)燕字飞时(下)
“一个、两个、三个……”苏进前蹲在北围墙下一条带靠背的石板凳旁,心里默念着。现在,苏进前只要大喝一声“站住!”埋伏在第五栋工作楼的十一名保安就会从一楼的楼梯间冲将出来。此时为凌晨1点25分,员工们都在酣睡,稍微有点喧闹就有可能惊动整个厂区。苏进前在部队里当过侦察班长,他情知夜里潜伏作业的人员最忌发声,对方此时为不光彩行动,谅他们也不敢在这里面大喊大叫。五个窃贼围蹲在墙下似在小声商量着什么,约五十秒过后,其中一个站起身放轻脚步快速地向第二栋楼走去。令苏进前感到吃惊的是,就在此君进楼那刻,里面好像还有个人影在楼梯口晃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从这栋楼走出来一个人,他不是走向墙下蹲着伺机行动的四名歹徒,而是走向门口的值班室。值班室门外亮着两根日光灯,但值班室里面未开灯相比之下显得一片黑暗。这男子走到值班室门外,还用打火机慢悠悠地点燃了一根香烟,在他转身那刻,苏进前已看清了他的脸——原来是厨房主管阿赫,他这时起床来干什么?
阿赫探头往值班室里瞧了瞧,看到两名保安都在呼噜大睡,“嘿嘿”发出了一声冷笑。阿赫向第二栋楼摆了摆手,该楼口即响起了猫叫春似的声音,围墙下蹲着的四名歹徒闻声一齐起身迈开大步靠向此楼。
“阿赫!”耳旁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喝叫吓了阿赫一大跳,他来不及扭头,嘴巴即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捂住了。
“别叫,否则我对你不客气!”苏进前小声喝道。
苏进前把阿赫拽进值班室,里面的两个保安早已各站一边。
“你们干得好,”苏进前对他们说道,“现在这条鱼已落网,你们先给他嘴巴上塞块布……”
“不……我想带……带罪立功,”阿赫的嘴巴在苏进前稍为松弛的手掌里发出了蛇类“咝咝”或老鼠般的“吱吱”叫声。
“欢迎,但是现在必须暂时委屈你一下,”苏进前道,“快把外衣脱下来吧,不然我们就自己动手。”
阿赫在苏进前的严格控制中老老实实地解开了衣扣并脱下了裤子。
苏进前快速地穿上了阿赫的外衣,然后扭头对室内两名保安道:“你们两个把他给我看好。”
“是!苏队长!”两名保安轻声而有力地应道。
苏进前口里叼着根香烟,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上了第二栋大楼。
“阿赫,你来得正好,快告诉我们总经理办公室在哪里,我们总找都找不到。”一名歹徒在昏暗的走廊上压低声音对苏进前说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合作,你知道你们公司刚招了一名武功厉害的保安队长,趁他业务还不熟——趁他现在正在做美梦,干完这次我们就……”
“别讲那么多,”苏进前操着阿赫的口音说道,“没时间了,那个保安队长两点钟会亲自起来巡逻,你们快跟我到这边来。”
“总经理办公室你不是说就在这栋楼吗,阿赫你怎么往楼下走了?”一名歹徒见苏进前转身下楼,似是大惑不解地问道。
“搞错了,总经理的办公室在另一栋楼。”苏进前道。
忽然,一名歹徒凑近苏进前,并掏出打火机在他面前打了一下火没有打着。“不要打火,更好一点,”苏进前道。
“不好!上当了!我们快走!”一名歹徒口里突然发出一声大叫,随即带头匆匆往楼下跑去。
“嘿!哈!”苏进前抢先跑至一楼楼口,并对身后几名先下的歹徒发出了连贯攻势,其中有两名歹徒应声落地,一名向那围墙跑去。
“站住——”苏进前口令一出,埋伏在五楼低层楼梯间的十一名保安立即冲了出来。
“注意!他们手上有刀!”一个保安嘴里发出了一声大叫。
话音未落,只见苏进前“哗——”地一声长啸纵身一跃在两名手持利刃的歹徒肩上各踏了一脚。
“当!”“当!”两名歹徒狗吃屎般扑地之际,手上的匕首由于惯性作用各自被抛出去老远。
“快把那匕首捡住!”苏进前对保安们喝令道,“尽量不要打伤他们,抓住就行!”
……
早上约6点10分左右,高总的桑塔那“呜呜”叫着从外面马路上开了进来。
“阿前,辛苦你了!”高总拥抱了一下苏进前,又拍了拍他的双肩,说道,“以前财务室被偷去了几百万元,很有可能就是这伙混蛋干的,我们马上审问他们。”
“不行,高总,应该赶快把他们交给公安机关处理,”苏进前说道,“我们没有权力审他们。”
“咳呀!阿前,别再说那些老大机关了,”高总说道,“我们以前报过警他们也确实来这里调查过,而且也派人到这里守过夜——可是他们都没有效果,说来也怪,他们守夜时就平安无事,一撤出这里就不是这个科室失窃就是那个部门主管的办公室遭洗劫,你说,我还能依赖他们么?肯定不行的呀!”
“我知道你向郗镇长要保安队长肯定是大有其因的,”苏进前道,,“你总不会去……”
“不是说大有其因,阿前,”高总打断苏进前的话道,“而是大有用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
经过一番询问,五个窃贼把前几次半夜光顾此地,并用□□通过厨房主管阿赫的引见,“取”走财务室几百万元现金的事实都抖了出来。
“这样吧,老板,”一名歹徒哀求似地对高总说道,“我们想办法把钱还给你,你能不能不要报案,放了我们?”
“你们半夜三更翻墙进来行窃数次,作案金额巨大,而且过程中还使用了匕首——尽管你们没有伤到我们,但你们刑事责任在所难逃!”苏进前严正厉词地对那歹徒说道。
“不,阿前,”高总道,“如果他们能还我钱,且保证以后不再来犯我们,那我可以考虑私了的,包括厨房主管在内。”
按照约定,有两名歹徒被高总放回,留下三名在此做人质。两名歹徒于当天下午约2点50分左右开着一辆黑色“现代”轿车驶进了利之贝贝有限公司的主厂区大院。
“老板,钱都在这儿,三百九十五万七千元。”一名歹徒从几个皮箱内取出了一叠一叠的百元大钞,把值班室内的一个桌子摆得满满的。
五个窃贼就这样被高总轻轻松松地放回社会,厨房主管也不过被驱逐出公司,这对苏进前来说,无疑是一记沉重的闷棍。“我不报案,别人报了都没用。”高总对窃贼们承诺道。
“苏队长,请让我向你敬个礼。”乔燕飞说完,还果然认认真真地在值班室门外向苏进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这一景象令他紧皱的眉头又得到了丝舒展。
“小乔同志,你这厚礼我可是没有回报的呵,”苏进前道,“昨晚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都是你不好,”乔燕飞道,“谁叫你不安排我跟你一起巡逻,而叫我早点休息呢!我听到了猪栏里的呼噜猪叫!”
“哈哈哈……”在场的五六个保安一齐仰头大笑了起来。
“他妈的那个厨房主管,吃里扒外,勾结外面的盗窃团伙引贼入室,世上哪里还会有这样的鸟人!”一个保安在苏进前一旁说道。
“小乔你跟我来一下,”苏进前说着转身向昨晚窃贼翻墙入院的那个地方走去。
“苏队长还有好事要我做吗?”乔燕飞像小女孩似地跳跑了两步,在苏进前背后说道。
苏进前在窃贼翻墙的地方,对着那墙面正中及墙高1米处突出的几块砖头看了又看。
“小乔,你觉得这些突出的砖头是不是有隐患呢?”苏进前问乔燕飞道。
“这里以前曾是一个浴室,被拆掉了,这围墙上突出来的砖原来是与浴室墙相连的。”一个工龄几年的的保安先乔燕飞一步说道。
“我来的那天下午,察看这里面的环境时就注意到了这里。”苏进前道,“据这里面的员工私下对我透露,这里曾屡屡遭窃,按照我的推理,窃贼必然会在我来的头几天行动……”
“我知道了,”乔燕飞插话道,“这就是你昨天晚上设‘兵’打埋伏的源由,对么,苏队长?高总招到你或许也是一种天意:你能够把我从车上打下来;高总的公益捐款金额达到一百万元;失窃的钱财物归原主;窃贼们改邪归正得到最人道的对待……”
“小乔,你能保证他们真的改邪归正了吗?”苏进前打断她的话说道,“或许过两天他们就又去偷别人的东西也是不一定的,他们昨天晚上的那种凶相你没有见到,你肯定会把他们尽量美化往好处想而忽略另一种可能性的。”
“他们昨天晚上露出了雄相?”乔燕飞大惑不解地问道。
“乔队长,你以为啊,”一个保安道,“他们逃跑时有两个家伙掏出了匕首,幸亏苏队长身手过硬……苏队长不允许我们拿钢管、铁条甚至木棒之类的东西埋伏,我们都是赤手空拳的。”
“呵——”听到这里,乔燕飞用别样的眼光看了苏进前一眼,娇叹了一声。
“我知道苏队长为什么昨天晚上叫我早点休息了,”乔燕飞感慨道,“这是一种大大的关爱呢!”
“哪里哪里,”苏进前眼光望着值班室那边说道,“我料到高总大气派请我来的‘喜’背后必然隐藏着某种‘忧’,但对我来说是喜是忧都是淡茶一杯,我会从容面对的。”
“苏对长,你为什么不说是美酒一杯呢,淡茶太无味了!”乔燕飞诡秘莫测地说道,“像你们男人,古往今来英雄举杯畅饮,爱江山更爱美人,‘把酒问青天’,不醉不罢休!”
“我怎么敢醉呢?”苏进前道,“既然来了,就担负起了责任,我醉了恶徒们把我抬去市场当笨猪卖掉,对得起这里面的员工、对得起高总吗?”
“乔队长你不知道,”一个保安插话道,“我们的苏队长不喝酒理!那天高总请了他几次喝茅台都被他婉言谢绝。”
“小董——”苏进前忽然朝值班室那边喊了起来。
“唉——”保安小董高声应着跑过来了。“苏队长,有什么事?”
“你去工具房里找个铁锤来,我要把墙上这些突出的砖头全部敲齐。”苏进前道。
“其实踩着这些突出的砖头,十几岁的小孩都可以爬到墙上去,可是人们对这个问题都视若不见。”一个保安道,“苏队长真是个有心人,一来就注意到了这里。”
“嘟!嘟!”高总的桑塔那轿车再值班室旁停了下来。
“阿前!”高总满脸堆笑地走过来对苏进前说道,“今晚我请你去四星级酒店——利之贝贝酒楼吃饭,吃完饭再叫几个美女陪你跳舞……”
“——不!高总!”苏进前放高喉咙说道,“我不好去的!”
“怎么?阿前——你……”高总脸上笑意顿失,诧异地看着苏进前。
“要去就叫保安们一起去好了,”苏进前道,“反正他们昨晚都辛苦了一番。”
“那没关系的,”高总脸上又来了笑意,“哈哈……阿前原来你的公众心还蛮强的,有享受都不好一个人去享——美女伴舞就伴舞,像风油精一样提神养气,这是合法的嘛!我又没有要你跟她们上……”
“——上刀山?”乔燕飞插话道。
“是上菜!”高总此言一出,惹得在场的七八个人一齐“哈哈哈”仰首大笑起来,但也有一个例外,他就是:苏进前。
苏进前传(七)
“你这瓶香水多少钱?”这位穿淡蓝色连衣裙头扎牡丹结的少女走了几十步后,又折了回来,打量了苏进前(复员军人)的手提香水袋一番,指着一瓶心形香水对他说道。
“二十五元一瓶。”苏进前尽量把目光移向路旁的行人,和缓地说道。
“哦,这么便宜啊,超市里这样一瓶香水起码要卖一百多块的。”这少女说话之际,边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把钞票,抽了两张出来给他:“拿,这、凭、香、水、我、买、了。”
听她这种一字一顿的口气,看她那边说边点头的形态,苏进前似乎很快就领悟了对方所传达的那份亲切。这可不是在做梦,S市宽阔的深高大道中,六月的太阳当头照,一旁是高楼大厦,一旁的车辆来来往往,路旁还有几个行人在看着他们呢——他们在做什么?是久别的情人或朋友相逢?有点像。可为什么男的一手接钱女的一手接货呢,看不懂。
少女接过香水向苏进前莞尔一笑就转身走了。
这是苏进前从部队复员后,只身来到S市找到工作——在力力香化妆品有限公司任业务员以来,卖出的第九十九瓶香水,亦即最后一瓶香水。
这位买香水的少女苏进前早晨起来健跑期间,不是在路上遇见她,就是在喜燕花园门口碰上她。不过早上她穿的是一身淡红色的运动服,她头上扎的那个红锦丝牡丹结很容易将她从别的女孩中区分出来。
在不下雨的早晨,苏进前一般要绕五里桥跑至文明路北,然后再从红荔路跑回来,这样算起来也有好几个公里。有好几回在红荔跑道上,苏进前遇见那牡丹结少女必须迎着她跑过去,尽管他跑得一阵风似的,他总觉得自己跑得不够优美——给别人留下了蛮横印象,你看她跑的身影,轻轻缓缓,从从容容,多好看呵。
早晨健身活动的最后一项,是在喜燕花园外约两百米远的公众休闲场里练散打。在这里,你可以看到上了年纪的老人打太极拳、舞剑,有挥动红丝绸扇群舞的妇女,也有小孩们在踢球。这里有单杠双杠,有篮球场,还有草坪。苏进前就是在单杠旁的一块空地上练拳腿的。而双杠上,没准这时就会有一双绣腿在摆动,那是牡丹结的,她似乎在仿着他跑、跟着他练、他到哪里她也到哪里。
端午节前的一天早晨,天气晴朗。苏进前绕圈跑完返至那单杠旁练拳腿,兴起之时凌空一跃距地一米有余,飞出一腿推出两拳“呼呼”有声!
“啊……”此声响处,但见牡丹结从双杠上摔跌下来。
苏进前赶紧一个箭步跨过去以半跪之势扶住了她,她很安全地落地,她的头恰好撞在他的手臂上……她红着双颜哼都没哼一声起身后转头就走,“喂——你好、同志!请等一下!你的东西掉了!”苏进前从地上捡起她的牡丹结,以军人特有的步伐向她迈了过去。她站住身,一动不动(转过身来接物不就得了,唉),苏进前不得不再走一步面对面地把牡丹结递给了她。她尽量低着头,看了一眼苏进前递过来的平展在掌心的牡丹结,犹豫了一下,然后出其不意伸手狠很地在他掌上碰了一下,跑了……
前不久公司出了一批新产品,为尽快抢占市场高地,公司营销部门经理给每个业务员下达了任务。苏进前一个星期内就把力力香公司的产品推进了五个中大型商场,一度成为同事们崇拜的对象。
六月中旬的一天上午,苏进前受部门经理之委,带了一名新手出外跑业务。这名同事姓陈,高高的个子,一脸的慈爱与友善,他来自湖南,年纪比苏进前大十来岁,据其自称,他“干这一行七八年了”,有经验。他们各自夹着文件包,一路上业里业外闲聊,不觉走过了几条街来到金大欢喜超市门口。
“小苏,这里你到过没有?”老陈仰头看了看超市门檐上挂着的那排红灯笼,说道,“没有的话你就先进去看看,我在这外面等你。”
“我们一起进去不是更好吗?”苏进前道。
“没事的,你一个人进去更好,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老陈说完,掏出一根烟点上火开始悠闲地抽了起来。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苏进前脸上挂着舒心的笑容从超市里走了出来。很快,他脸上的云彩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不祥之兆爬上了眉头——老陈呢,你到哪里去了,你不是说好就在这门口等我的么?苏进前朝门外的几堆人群望了又望,还放开眼光四下寻找,就是不见他的身影。这里是S市经济特区,治安队随时不刻都有人在巡逻,当时“三无”(指无工作、无暂住证、无边防证)人员在街上被那些戴“执勤”袖筒的人架上车是很正常的。太突然了,老陈不可能被治安队抓走的,他有暂住证、边防证什么都有。可老陈到底哪里去了呢,即使半途返回也应该进超市里来对他说一声呀。苏进前心情沉重地迈着步子打算往回走,走了大约三十米远,他被从路旁一个居民区的门卫室里传出来的声音给怔住了: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
“不打不承认!妈的是要打!”
“他娘的!什么证件都没有,骗人骗到老子这里来了!”
“哎哟!哎……”
“打你妈那个X!等下再把你带到治安队去!”
“哎哟——别打我……苏——进——前!……”
“住手!”一声厉吼令门卫室里的五个大汉个个面色震惊,“你们凭什么打人!?”苏进前大踏步走进室内,扶起了躺在地上痛悲不已的老陈。
“哇——靠!又一个!”
“自投罗网!来得好!快叫D队长他们过来!”
一个脸上有横撇的大汉从室内跑了出来,紧接着向小区内的一栋两层楼跑去。
苏进前扶起老陈走出室外想继续前行,被四个大汉拦住了。
“你们还想走?”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言毕即向苏进前胸部猛踢出了一脚,被苏进前眼疾手快地一掌劈翻在地。
“丢内那么害!你还敢反抗?”
“看你好像还有两下子,你们骗人走不了的!”
一名身穿“保卫”制服的汉子手持钢管立在门外,苏进前这下意识到事态越来越严重了。“小苏,不要动手好了。”老陈轻声对苏进前道。老陈用手在苏进前的腰部轻碰了两下,那意思是要小苏先冲出去,不要管他。苏进前无视老陈的暗示,两眼盯着那个手操钢管的汉子,道:“你们凭什么打人?我们是某公司的业务员,合法推销产品,怎么不可以?”
“你们不用再讲!”苏进前旁边的一名汉子道,“我们老才昨天就在门外不远抓到了一个像你们这样的人,他同样被我们严厉惩罚后送到治安队去了。”
“老L!不要放他们走!”
苏进前循声放眼望去,只见六七个壮汉从里面的大楼里跑了出来,其中一个嘴里还大声囔叫着。
“嘟嘟!”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开着一辆女式摩托进来了。
见到车上的那个人,苏进前情不自禁地舒了口气:她的面貌怎么这么熟呢,——哦,牡丹结,是她……
“喂!老D!你们这是在干嘛?”牡丹结把摩托停在一边,走到一名手拿程控电话的男子面前,柳眉倒竖地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们有么搞错?——打人啦?好,好,我马上叫我老爸过来修理你们这群不识相的东西!”
牡丹结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东西,哇啦哇啦地叫了一通,然后又转过脸来:“喂——老D!你怎么还不带他们进去呀,这么讨厌?”
实际上,在牡丹结进门停摩托那刻,苏进前就注意到了那四个大汉的脸色变化及呆立不动的姿态,而里面刚出来的那伙人也放慢了脚步,走到门卫室外这里也个个像中了“定身法”似的。现在,牡丹结这娇气十足的声音居然令这群小仙大圣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看他们那个样子,像什么——垂头丧气的败兵逃兵!……
“你好!我叫方丽红,”牡丹结走到苏进前面前,大大方方地说道,“他们没伤着你吧,你的功夫那么厉害,他们的那点三角猫本事我老爸早已告诉我了——肯定十个不如你一个的,委屈你们了,我早就跟我老爸讲过,小区里的这些保安得大力整改,可他就是不听我的,这回我……”
“哦,姑娘同志,谢谢你的帮助,我们该走了,再见。”苏进前说完,扶着老陈走了出来。与此同时,一辆银灰色的奔驰从那小车道上扭过头,继而向这小区里开了进来。
“老爸——”牡丹结那娇柔的喊声在苏进前的耳后响了起来。
……
苏进前传 (八)
你知道女人征服男人的一个额外有力武器是什么?眼泪。对了,一点都不错。在这个情感纵横交错的人世间,男人的情网往往是一堆乱麻,而女人的情田则大都显得那么错落有致。如果说女人的情感是牵动男人思维的天线,那么,女人的眼泪则是制约男人走向地狱的天堑——大凡自我感觉刚强无比不可一世傲视全球乃至广域宇宙的男人,见了女人的眼泪,必会立即软化而自我反省,否则,就会加速通向地狱的步伐。
女人的眼泪对男人具有如此般的魔力,若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女儿,这种魔力会再度攀高直至顶峰。
这不,你瞧,牡丹结在其父亲的奔驰一进门那刻,就开始用衣袖擦起眼睛来了,有这个动作就足够了,车内的绅士早就注意到了。
“哧!”奔驰在门卫室一旁来了个紧急刹车。
“老爸……”牡丹结连跌带撞地扑在那个车门上,眼泪汪汪地。
“哎呀呀!我的宝贝女儿呀,有话慢慢讲嘛!——谁欺负你啦?你告诉我,我非搞定他不可!”一扇车门小心翼翼地打开后,从里面下来一位身材魁梧相貌可亲的中年男子,但见:墨镜一揭眼光若电,粗眉两线点缀国颜,平头发,阔嘴唇,两面红光鼻梁扁。
“老爸——呜……”牡丹结扑在这绅士的怀里哭着说道,“你女儿的救命恩人来这里看我,都被你的那些保安给打跑了……呜呜——呜……”
“就是前些天你给我讲的那个小伙子是吧?”这绅士抚着牡丹结的头发叫道,“好、好了,宝贝女儿,不要哭了,乖乖,听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唉——这帮浑蛋!都是老爸的错,早听你的整治好他们就不会出现这种事的。给老爸一个机会,——我这就去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行不,宝贝儿?”
“稍息!立正——”牡丹结还在这门卫室外啜泣,看样子哭得确实很伤心,小区里的运动场上传来了他老爸对那群保安发出的操练声。“向后——转!”
没过十分钟,保安队长老D就提着行李匆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方小姐,我们真是有眼无珠,你的未婚夫来了也不知道,还对他那么无礼……”老D在门卫室外停顿了一下,远远地对牡丹结说道,“我现在就卷起铺盖走人了,即便如此,我觉得还是无法弥补过失,所以,我只恳求你能放我一条生路——你老爸若穷究不舍,我走到天涯海角死都死不了,只有你才能说服他,就饶了我吧……”
牡丹结背对着老D,只用左手向外挥了一挥,那意思是说,放心走吧。
老D跨出大门不到三分钟,里面又有一个保安提着行李出来了,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牡丹结的老爸名叫方之豪,其妻唐玛莎为华裔美籍企业家、经济学家。方之豪本人乃金枝银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旗下辖物业管理部门八个,商场超市十六个,三星级酒店两个……牡丹结是方总的独生女,其受父亲的宠爱关注度可想而知。在这S市,谁动了牡丹结一根毫毛,那就意味着谁完了:从温柔方考虑,方总会不惜请108位律师来为其爱女出庭助阵,以令冒犯之徒败定、搞定;从野蛮方考虑,方总只要眨眨眼,愿为其效劳的人多的是,谁惹牡丹结莫名其妙地被人搞了一顿或许还无须方总示意呢!
老D出门前对牡丹结说的那番求情话可谓是不失明智的举措:倘若方总真要穷追不舍地整他,他在宾馆开的房间晚上就有可能暖气供应中断,他在职介所找到工作即使侥幸突破方总庞大的人际防线而任职,上了几天班也会被无故辞退……实现这些小小的功能根本就无须方总操什么心,他随便呼个工仔只需传一句话就可一劳永逸——以后的效应就会成核反应堆般的形式体现在倒霉的老D身上,总而言之,方总这种人丝毫就不是他老D所能招惹的,说服牡丹结就是给方总遥寄了一根绑着玫瑰花的橄榄枝。老D到了这种地步只能认命了,与方总的交往是个不可逆过程,牡丹结说他们“不识相”一点不假。
“小伙子,你好!”一位身材高大,平头国字脸、领带西装笔挺面貌和蔼可亲,约五十来岁的汉子从绿化墙外面走了过来,热情地对苏进前打了声招呼。
苏进前忙收住拳脚,对来者性了个抱拳礼,道:“老师,您好!”
“你昨天被我的那些工仔打伤了没有?——哦,对不起,我是方丽红的父亲!”来者紧接着说道:“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我是特意来邀请你到我们家去做客的。给,这是我的名片,你按上面的地址来找我,或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就行了。”牡丹结的父亲伸出手,微笑中把一张名片递到了苏进前的手里。
“我不是……”苏进前想拒绝接受名片,并向牡丹结父亲解释清楚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救命恩人”,然而对方的言语打断了他的话:
“小伙子,别那么谦虚了!我女儿把事情全对我说了。”牡丹结父亲左手抓住苏进前的右手,另一只手把名片硬塞到了他的手里。牡丹结的父亲如此豪情,苏进前是个通情达理的正品汉子,岂会随便冒犯礼节?暂时收下名片无异于给对方盛情以最大的回礼,事情以后可以慢慢来澄清的;他接过名片,不等于会去牡丹结家做客,不等于他会去接受牡丹结家的没有价值依据的报答式款待。
次日早上,依据是在那单杠旁,苏进前一口气打完少林武术中的“九拳十八腿”,在打“擒敌拳”之际,忽然从绿化墙外面闪进来四个彪形大汉,他们走到苏进前面前,排站成一线,一齐拱手异口同声道:
“好汉,我们老板有请!”
苏进前放眼向他们背后一侧望去,只见牡丹结父亲站在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旁向他招手、微笑。
四个大汉未待苏进前回话,即上前握手的握手、拍肩的拍肩、挤腰的挤腰,一起簇拥着他向那轿车走去……
“方同志,你对我如此大情,我恐怕回报不了的。”在彩霞公园里,苏进前对一旁同步的牡丹结话道。“像你这么有胆识、有眼光的女孩在这块红土地上是绝无仅有的。我只是不懂,——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未有婚配或女友的呢?”
“呵,苏哥,你学过心理学没有?”牡丹结的步子跨度与苏进前的始终保持一致,她说话中还不时偷偷斜头瞥他那帅气横溢的脸庞呢。夏季中午烈日当头,在这公园里的林荫道上,情侣们都觉得凉爽。“我在今年谷雨时节,有几天晚上在做着同一个怪梦:我独自开车行驶在一条黑暗的深山马路上,看到路旁停着一辆大客车,车里有人在打群架,有哭的、叫的、喊的……”
苏进前听到这里,心里一颤,忍不住扭头望了望牡丹结,恰好遇见她那微笑天使般的目光。
“哈哈,方同志,你这是恐怖的梦呵,”苏进前笑道,“后又梦见了什么呢?”
“我开出一段路后,又掉过头开回来了。我把车停在距大客车10米外的路旁,然后下来向大客车走去——这时,从大客车里走出来一名穿迷彩服的青年人,他的解放鞋被鲜血染红了……”
“哦——,厉害,你的梦境很精彩。”苏进前笑道,“但是梦不等于现实。”
“可是梦有时能折射现实。”牡丹结像是不服气似地嘟着嘴接口说道,“你知道心理是客观世界的主观印象,梦是人的——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你读过没有……?”
“可是你的梦跟我又有什么关联呢?”
“呵呵,苏哥问得好,——因为从车里走出来的那个穿迷彩服的义士的面貌很像你!”牡丹结说到此处,脸上若开了两朵红桃花。“自从那天早晨在红荔路散步见到晨跑的你后,我就一直在好奇地注意着你哩。”
“方同志,你怎么不跟你母亲住在美国,而要同你老爸住在中国呢?”苏进前巧妙地换开话题,以防内心中的某中不安搅乱他自己的谈吐。
“我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喜欢这里的梦。”牡丹结道,“我外祖父、外祖母在今年四月的那个时候,都曾又劝我到回那边去读MBA,我是不会去的,在这边多好。”
“你会不会口渴?”牡丹结含笑扭头望着苏进前道,“跟一个一窍不通的‘big-fool’言情,我的嘴巴都冒火了,我们去那饮料店里坐一坐,买两瓶可乐喝吧。”
“好的。”苏进前的手什么时候被牡丹结紧紧地牵着都不晓得,而且,他想挣开都挣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