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非梦无蝶醉》木叶紫竹

30、飞

　　第二天一早，断断把我叫起来，趁我不备就把我丢出他的窝。我有好一瞬反应不过来，但很快就努力拍起偶滴小翅膀，总算在落地前稳住了情况。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长鸣，我抬头一看，断断已经展开翅膀，箭一般的冲我飞来。我条件反射地向上扑腾两下，险险地避过这一击。说实话，由于昨天相对运动过量，偶滴小翅膀现在酸的要命。他要是再来一下，我也没力气避开了，绝对干脆跟他对撞。
　　断断也许看出了我的抱怨，飞过我头顶的时候一爪子把我拍到草地上。我跌了个两爪朝天，慢吞吞地爬起来后我用力眨了眨眼，双眼立马蒙上一片水光，于是可怜兮兮的看着断断：“我肚子好饿……”
　　断断很无奈的叼起我，跟昨天一样甩到他背上，带着我飞上高空。我舒舒服服的坐在他背上，兴奋地左看右看。原来，我们家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啊。断断一边飞翔，一边用温和的嗓音教我认识九鸣山的一切。我看到了奔跑的鹿群和羊群，在草丛中探头的兔子，乱飞的山鸡，在地上飞快行走的毒蛇，有些蛇还能从地面或树上弹起老高咬中低飞的山鸡。看着被一口咬死的山鸡，我全身羽毛都惊得耸起。断断说，“不论是我们，还是这九鸣山上的其他族类，只有变成最强的，才能存活下去。阿八，你要牢牢记住这点。”
　　我看着断断飞翔的雄姿，这一瞬间他在我心里的影像变得无比崇高，我挥了挥小翅膀，信誓旦旦：“嗯！我一定变成最强的，把阿姐也踢到崖下去。”身下的断断听了我的话却猛然一震，差点跌下高空。我忙伸出小爪紧紧抓住他身上的长羽。
　　断断找了棵大树把我放下来，很严肃的对我说：“阿八，我要你变成最强的，并不是要你回去跟你阿姐、或者是族内的同伴争斗。而是为了让你自己保护自己，战胜毒蛇猛兽，避开人类猎人的利剑，还能抓到喜欢的猎物，自由自在的在这九鸣山中飞翔。你明白吗？”
　　我不太明白，但是有点被他吓到。我只知道他不让我找阿姐寻仇，不找就不找，反正要是没有阿姐我现在也飞不起来。喜孜孜地扑腾几下小翅膀，我故作慎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断断。”
　　断断似乎有些不高兴，他上下瞧了瞧我，说：“你爹娘把你给我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叫我爹。”
　　咦？什么意思？我又不太明白，不过断断这个爹可比家里那个只会追在娘亲的屁股后头的爹强多了，于是我兴冲冲地喊了声“爹”。他马上高兴起来，说：“阿八，以后就咱爷俩过日子。你别担心，爹一定把所有本事都教给你，就算你嘴巴扁了些，也决计不会饿死的。”
　　我砸吧砸吧嘴，对“阿八”这个名越发感冒。反正爹都换了一个，名字干脆也换掉算了。我讨好地挥着小翅膀跟他商量：“爹，你以后别叫我阿八，这个名字是阿姐给我起的，一听到这名我就想起她，想起她我就不高兴。你还是给我改个名吧。”
　　断断侧头看了看我，点了点头，“你昨天刚学飞，叫你飞飞吧。”
　　我一听忙不迭的点头。看人家断断，到底是有学问的，名字取的多好！我兴奋地拍拍翅膀，眼里含着两泡泪水：偶终于告别“阿八”这个饱含鲜血和耻辱的名字了！！！（又觉得夸张？我觉得一点也不。）
　　断断带着我逮了只山羊，我俩美美地饱餐了一顿。我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断断的背上，他要去帮族里孵蛋，可担心我太小，不放心把我留在窝里，就带我一起。
　　刚才断断跟山羊搏斗才场面大大刺激了我。落地时，断断缓缓挥动他的大翅膀，降落时两只坚实有力的大爪轻轻撑住地面。我不等他站稳，一溜烟从他背上下来，钻到他脚下，他的爪子果然非常粗大有力，又长又尖的利甲一下子就抓破了山羊的喉管。
　　我这边仔细研究他的脚，断断却很郁闷，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曲爪成拳，一脚把我从他脚下踢出来。
　　断断边孵蛋，边给我细细的讲九鸣山的一切，包括哪里长了一棵味道很好的果子树，可惜现在还不是结果的季节。我趴在他身边，津津有味的听他说。他不说的时候我就用翅膀挡在眼前，睡觉。
　　我一觉醒来，发现断断也睡了，我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他的利爪，再看看自己的小嫩爪，于是挪到一边磨爪子。哼！我就不相信，我长不出那样的爪子！磨着磨着，嘴巴也凑上去，心想，也许磨一磨，偶滴扁嘴，也能变成尖的。
　　怀抱着这样伟大的梦想，我开始并始终坚持不懈地进行我的“磨嘴磨爪”大业。
　　刚开始的时候，小爪和嘴巴很疼，几度还流出血丝。断断看了很不忍，给我衔了药草，用他的坚硬的嘴捣碎，敷在我的爪子和嘴唇上。药草很香，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啄了两下，好吃！再啄两下……不知不觉，都被我吃了。断断很无力，又给我重新敷了草药，还特地多带了些回来给我吃。由于味道实在不错，在我的要求下，这开着蓝白小花的药草成了我最常吃的零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努力终于感动了上天，我的爪子一天天的变锋利了，嘴巴……好像也长了些。
　　再过几天，族里已经没有哪家还生小宝宝，断断也清闲了下来，他便把时间都放在了我身上。每日天没亮他就一爪把我从窝里拍飞，照例攻击我几次，我都是有惊无险的躲过去，随后我们爷俩出去飞几圈，见什么想吃的就逮什么，再找个有好水的地方慢慢享用。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特别崇拜断断，也知道他每天早上冲我来的那几下，都是爪下留情的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爽爽地在断断背上看风景，可当我的小翅膀逐渐变大变结实，已经能飞的又快又稳的时候，断断就拒绝再驮着我。他在前面慢慢飞，我努力挥动翅膀吃力地跟在他后面。渐渐地，他加快速度，我也跟着越飞越快，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能赶上断断的速度，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断断似乎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归功于他的教导有方，我想想也是，就赞同了。
　　有一天早上，断断带着我飞进一座茂密的森林，我们在黑暗的林子内飞了许久，才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大山洞前。断断低鸣了一声，便站在洞前等候。我在他身后探头探脑，断断回头瞪了我一眼，我虽然非常好奇，还是立马端端正正的站好。不一会儿，一阵风声传来，洞口刮起了大风，我吓了一跳，马上钻到断断的翅膀下面，果然，风声大作，伴着奇怪的咝咝声。我毛骨悚然，越发往断断翅膀下躲。风越来越大，断断的羽毛都往一个方向倒，幸好他还能稳稳地站住。突然，风停声止。我正好奇中，断断张开夹着我的翅膀，我“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抬头发现两个闪着红光的大眼睛幽幽地盯着我。我一时吓傻了，就这么直直瞪着他看。他盯了我一会儿，笑着对断断说：“就是这孩子吗？胆量不错。不过长得跟你不像，是哪家的孩子？”
　　跟断断一起的日子太充实快乐，我几乎要忘了我并不是他生的这个事实。这会儿听这大蛇提起我才想起来。看看自己矮小的个子，再看看一边高大威猛的断断，我有点垂头丧气。
　　断断伸出翅膀温柔地压了压我的小脑袋，“是我的孩子，叫飞飞。他还小，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实在不放心他自己在家，麻烦你帮我照看这孩子。”
　　我一听急了，从地上飞到断断背上，嘴巴蹭着他的脖子：“爹，你要去哪里？带飞飞一起去！飞飞不愿和你分开。”在我心里，断断比亲生爹娘还亲，他这会儿要抛下我，我心里千万种失落，千万种不舍。当然，他要把我丢给这大蛇也是我对他不舍的重要原因之一。自从上次看了毒蛇攻击山鸡的那一幕，我心里一直是比较惧怕和厌恶这些爬虫类的。
　　听了我的话，断断有些犹疑，但很快就把我从他背上叼下来。他看了看大蛇，严肃地对我说：“飞飞，爹要去办的事情很危险，没办法保护你。你就待在你珠爷爷这里，爹十个日出后来接你。乖乖听珠爷爷的话，不许捣乱，听到了吗？”
　　我忽然间明白断断这次不会改变主意了，垂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大蛇，心里还是怯怯的：“飞飞谢谢珠爷爷。”
　　大蛇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搭理我，跟断断一边扯话去了，留我自己在一边忐忑不安。断断展开翅膀要走的时候，我终于没忍住眼泪，飞快地拍着翅膀扑上去。断断任我用翅膀抱着他的大脖子，好一阵子没说话。就在我以为他快要改变心意带我走的时候，他轻轻啄了啄我的头，说：“飞飞听话。”
　　我知道这次他下定决心了，只好抽着鼻子：“爹，我送你出去。”
　　断断和珠爷爷都有些惊讶，“进来的路你可都认识了？”
　　我点点头。说实话，刚才断断带我进这黑林子我就有些担心他找不到路出去，特意记了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带着沉重的心情送走断断，飞回去的时候，珠爷爷还在那里等我。看我回来，他眼里明显闪着惊讶的神色：“你这孩子，倒真有情有意。”之后就带着我进了山洞。令我惊讶的是，珠爷爷游走的速度非常之快，几乎跟断断的飞行不相上下。我跟在他后面飞了一小会儿，眼前一亮，鼻端更是立即充盈着各种美好的花香。
　　我也终于看清了珠爷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