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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上天入地 ...

  •   苏州是两股势力的交集。
      一股,是离焰阁场面上的商脉,以及用以稳定这种繁华的武力。
      另一股,是场面底下的那些钱脉,赌坊妓院钱庄,他们背后有一个神秘的九天公子。
      原本这两股势力互相牵制互相平衡,相安无事。
      慢慢的,场面上的商脉渗下去,地底下的钱脉透上来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所以焰实留在苏州,明里暗里和九天公子一番手脚。
      现在,九天公子一张请帖,今夜子时,清韵别院。
      “他倒也沉得住气。”焰实眼角一挑,喜怒不现于言表。
      “去吗?”慕容狐狸反复把玩那张请帖“小聚,在自己的地盘半夜请人去,根本是鸿门之宴。”
      “我倒是想去会会那个九天公子。”焰实轻扣杯盏,居然在笑。
      棋逢对手,才是人生的乐趣。
      “好啊好啊出去玩。”我跳起来欢呼,这几天就差被焰实拴着养了,终于能出去透口气。
      焰实本来很嚣张的在笑的,听完我话就僵了。
      然后他就开始愁肠百结,是接着到哪都带着我好呢,还是把我留家里祸害好呢。
      “我要去嘛。”我看他犹豫,当场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扯他衣角,扭啊扭,扭啊扭。
      焰大阁主一张俊脸铁青,低头咬牙切齿跟我讲“你给我起来,丢不丢人。”
      我瞪大眼睛特无辜的看着他“再丢人,总比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好。”
      焰实当场感动的甩下我就走了。
      事实证明我完全是多此一举,那边慕容狐狸请帖一翻,悄悄拿给我看——“届时请携鸣香一同前往,否则恕不奉陪。”
      当晚欢欢喜喜的跟焰实去了清韵别院。
      焰实跟我走到门口,自有婢女引我们到内厅,坐稳,缓缓有丝竹之声,左右两边回廊鱼贯而入二十四色舞姬,长袖云鬓,一室馨香。
      尔后舞姬顺次排开,烟雾缭绕,梁上一女子缠五彩锦带盘旋而下。
      那是怎样飞扬的神采!倾城容颜,鬓花如画,一个飞云共水长袖生辉,掩面,回眸,半张美目顾盼流连,眼眸带雾,迷兮魅兮。
      最妙在,她没有长一双丹凤眼,不会被于凤比下去。
      这是一个鲜活的女子,活色生香,傲气天成。
      一曲罢,委地,俯首,长拜不起。
      满座寂然。
      焰实的脸色很不好看。
      当然了,这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晨星二使之一,上官无依就在他面前。
      中原天价的赏金杀手,晨星宫唯一承原宫主衣钵的弟子,容颜惊世,武学天成。
      她还是离焰阁的入幕之宾,焰实的青梅竹马,他的未婚妻。
      在焰实尚韬光养晦的时候,她已经在江湖上锋芒毕露,一捧青丝,一柄雪萧独立船头,船尾,酒案,焰实酌酒吟诗。
      不羡鸳鸯不羡仙。
      原本佳偶天成,可惜上官无依某天突然出走,从此彻底退出了江湖,再也没有出现过。
      同年,焰实勿离剑法大成,敛去一身温雅,雄霸武林五年。
      屋里的灯忽然都熄掉,堂上一颗夜明珠衬得帘子里一个幢幢的人影。
      上官无依盈盈下拜
      “九天公子。”
      九天由她拜了,也不叫她起来,一偏头,旁边的婢女俯身过去
      “公子说了,他拿上官无依跟你换你身边那位小姐,你同意了,公子手里苏州所有的势力都给你。”
      啊哩,不爱江山爱美人,公子九天。
      名利双收,美人在怀,焰阁主。
      双成的买卖。
      我悄悄在桌子底下拽焰实的袖子。
      “你可别为了旧情人把我扔了。”
      “五年前她既离我而去,我今天就没有把她换回来的道理。”焰实把我扯起来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上官无依依旧拜在九天脚边,在焰实一脚踏出门槛的时候,淡淡一句“我等你。”
      说的笃定,好像当年什么都不说直接走掉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扭头翻她一个白眼,欢欢喜喜跟焰实小手拉小手跳出去~
      然后换上官无依脸色铁青。
      结果焰实翻脸走人的下场就是推掉了那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继续跟九天硬碰硬。
      估计焰实忙得烦躁,见不得我在他旁边晃,又不能把我撵出去,撵不出去他又更加烦躁,烦躁起来他出错又更忙,如此循环,委实销魂。
      “叫慕容狐狸带我出去晃晃好了。”看他这么个形销骨立,我在第N次失手碰翻他的砚台,好心建议他。
      “去去去,给我走得越远越好!”焰实恶狼下山的姿势扑上那堆破竹简,咬牙切齿的瞪我,然后一转脸,有气无力的跟慕容离交代
      “看好了,别摔了碰了磕了饿着了冻坏了走丢了死翘翘了。”
      慕容狐狸冷汗滴滴“阁主,属下的倾情专场最近正在截九天公子的人,实在走不开啊。”
      “我自己来看着。”焰实大包大揽满口答应下来,脸上就满满写着三个字——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
      慕容狐狸看见有利可图,眼珠一转“那关于倾情专场增调人手扩建的问题,属下还在同阁中的长老商议。”
      我看他们一副老生常谈的样子,一个哈气,万般无奈的往后边书柜上一倚。
      “咣。”
      灰烟四起,满地狼藉。
      焰实铁青着一张脸把我从书堆里扯起来,揪着慕容离衣领“扩建的事我准了,你把她给我带走,现在,立刻,马上!”
      诶呀诶呀,本来挺有涵养一男人,现在越来越暴躁了,诶~
      “谢阁主。”慕容离整整衣襟把我往身后一拉,振袖拜别。
      可惜拜别对象半身泼了墨的衣衫,蹲在满是尘土的旧书堆里捡捡挑挑,忒也没形象了点。
      在去哪里玩这个问题上我又跟慕容离着实纠结了好久,他说南下我说水气大不舒服,他说北上我说天气寒不喜欢,往西太荒往东太闹,最后他抱着手蹲在路边想破脑袋,我站他旁边舔着糖人捏着桂花糕无聊的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
      “扬州吧,烟花三月呢。”慕容狐狸灵光一闪,满脸希翼的抬头看我。
      “噢。”我低头想想“不去,太近了不好玩。”
      某人垂头丧气,半天又仰头“天山灵觉山庄不错,风景好得很。”
      “好啊好啊。”我凑过去悄悄跟他说“我大师父,就教我跳舞那个,现在正好在灵觉山庄歇着呢。”
      我大师父乐舞天,当年宫里御用舞伶的头头,玩了一出千里追夫,放话出来非离焰阁慕容离不嫁,慕容狐狸艳福不浅,羡煞大半个武林。
      然而不幸的是,慕容离是个男人,更加不幸的是,乐舞天也是个男人。
      从此郎情妾意与尔无缘,一个追一个跑,奔奔波波幸苦的紧。
      慕容离一阵恶寒,脑袋里自动消除了灵觉山庄这个候选地,估计连周围方圆几百里所有能玩的地方也一并屏蔽了。
      “那就南海上的神仙岛吧。”他可怜兮兮地抬头。
      “哦?有什么好玩的?”这地方还真没听说过。
      “呐,这么大个岛,中间有这么大个水池。”他边说边比划“水池中间养得全是乌龟。”
      说完他就停下来,眼巴巴的望着我。
      “我问你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某人一脸无辜“就玩乌龟啊。”
      我怒从心起强忍住没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指望他是想不出什么来了
      “我说,反正是出去玩的越久越好,咱们就把什么少林寺峨嵋派丐帮天山逍遥武当逛个遍。”
      “不可能。”慕容离大义凛然地站起来“现在是旅游淡季,他们都不对外开放。”
      噗,假装我喷的是血。
      “那就去你本家好了,慕容山庄你总进得去吧?”
      慕容狐狸一听慕容山庄,头摇得像波浪鼓。
      “为什么?”有奸情,我笑。
      “你不能去。”慕容离看我笑容吓得差点抽刀自卫。“方正那地方是个人最好都别去。”
      恩,对自家的评价,很到位。
      “唉,我就想去那个地方的,你不带我去就算了,我回去跟焰实说我就在他那书房里待着好了。”
      说完扭头就往回走,慕容离一脸扭曲的拉住我,那表情跟便秘了好几天似的。
      叫你刚刚跟焰实算计你的带薪假期你的扩建时候笑得那么欢畅呢,现在被我抓着尾巴了吧~
      “好,去慕容山庄!”慕容离叫得豪气冲天,义无反顾的踏上车厢,就跟我逼他去死一样,临了嘀咕了一句“希望那祸害不要在家。”
      事实证明,慕容离是乌鸦嘴,好话不灵坏话灵,这回还双喜临门。
      我们一踏进慕容山庄,大厅里两张笑脸。
      一张,我师父乐舞天,擦擦口水扑到慕容离身上,回头特感激的冲我一笑“谢谢香香,香香你真是太有孝心了。”
      “不客气不客气,您好歹是我大师父么,这不人给你带到了,也不枉您大老远的从灵觉山庄赶过来。”
      “好说好说,值得值得。”
      “那是那是,慢用慢用。”
      ••••••
      我们这边忙着寒暄,慕容离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煞是好看。
      大厅上另一张脸适时一声低咳,笑盈盈拉我离开这块是非地,成功将乃兄正式推进火坑。
      “复姓慕容,重名飞飞,慕容飞飞正是在下。”慕容飞飞侧身,展颜一笑。
      嘿,小子,姐就是为了你来的!
      慕容家的幺子,唯一没有习武却最终承袭庄主之位的慕容家人,他的风流轶事,于凤从十岁起就拿来给我当笑话讲。
      比如他去如玉夫人那里当了三个月的男宠然后跑出来跟人家讲,那个老女人每天往脸上涂婴儿的脐血,所以看起来还算年轻,其实早就是年纪一大把的老太婆了,成功吓走她一干追求者;比如他跟洛阳第一富商的少东家跟飞剑山庄庄主女儿跟长安第一才女讲,小姐们,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不能在一起,后来别人盘算了一下,还真不清楚到底什么人跟他算是门当户对的;又比如他顶着堂堂慕容山庄的名字去做起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生意,自己披挂上阵,直看得男人一个个口干舌燥,女人一群群春心荡漾,居然也赚得盆满钵满。
      想见他一面,难,他是风流天下的慕容飞飞,自有一群人踏破了大门想要进来,奈何慕容山庄门槛颇高了点,寻常人等想进来也难。
      想躲掉他,难,你若有什么事情传到他耳朵里让他感兴趣的,他就算掘地三尺也能挖到你床头来,到如今没听说哪个女人躲掉他。
      “老实说,鸣香,你是我目前为止最感兴趣的女人。”他眉眼弯弯,把脸凑过来,白袍胜雪乌丝如墨,猎猎翻飞,一个唇红齿白的翩翩佳公子“可惜你的两位饲主太强势,难得你能自己到我府里,在下不胜欣喜。”
      本来这也算良辰美景,美色当前,奈何鄙人无福消受。
      “啊欠!”小女子我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一脸抱歉的刷刷刷倒退十来步“我对太香的帅哥过敏,不好意思。”
      慕容飞飞造型定格,尴尬的摸摸鼻子。
      他那衣袖一抖,估计能抖出半斤香粉来
      “你不喜欢?”
      可能在他观念里,举凡是个女人,都喜欢香的,越香越好。
      “香气太冲,你把槐花和桂枝的比例换一换,杨桃掺在里边,也搅了牡丹的醇郁,百合实在太素雅,夹在这些个花里倒叫人闻不出味来,不如撤出去另研一种香粉,比杂在这款里好。”我好心给他分析。
      其实他若肯再花些心思把那些香粉做的更好点,不用靠他这张脸,那东西照样卖的出去。
      “而且我比较喜欢没有香味的男人。”
      “哦,我知道了。”估计难得有女人不吃他那一套,慕容飞飞懒洋洋应了一声,撂下我自己回屋去了。
      天助我也,没了那堆别摔了碰了磕了饿着了冻坏了走丢了死翘翘了,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酒馆,一壶清茶。
      这地方人多,消息多,只要猥琐一点,总能听到你想听的。
      “喂喂,听说没有,前几天慕容山庄新店开张,慕容公子自己上去跳得天极舞,那个香艳。”
      “啧,那小子长得真叫一张桃花脸,老子看见都想把他摁倒。”话题进入限制级,还限制的很断袖。”
      “那是,他那身段,那软的,姑苏飘烟都要差他一截。”
      姑苏飘烟好歹也是秦淮河上头号的舞伶,就这么拿出来被个男人比下去了••••••
      某人在我桌边坐下,津津有味的跟我一起听,还边听边笑。
      “说你呢,你还傻笑。”
      “我想到他们出去以后被打成猪头的样子就很想笑啊”慕容飞飞一双白玉筷子咬在嘴里,益发衬得唇红齿白,绝世无双。
      话正说着,走过去两个小厮把那桌人架了出去。
      “香香。”热闹看完,他把我的头扭回去对着他“我问你,是我好看,还是于凤好看,还是焰实好看。”
      “人家焰实叫英俊,不叫美,不好比。”我实话实说。
      “那我就问你,我和于凤,谁美?”慕容飞飞特平淡的口气问我,就好象面前放着两萝卜,一个白萝卜,另一个也是白萝卜,楞要我挑哪个白萝卜好看。
      拜托,你们DNA相似度在那里放着呢,要我怎么比。
      慕容离不知道,慕容山庄除了死去的老庄主其他人也不知道,这全天下活着的人里除了我和于凤还有慕容飞飞,别人谁都不知道。
      慕容飞飞是于凤的儿子,论辈分算是当今圣上的皇叔。
      慕容山庄就在这山脚下的镇子里隐着,飞凤宫就在这山上的林子里盘着,于凤要不就在飞凤宫里拼死拼活塞我学东西,要不就悄悄跑去慕容山庄看飞飞,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跟他哭诉“你不能偏心成这样啊,你自己儿子什么都不要学每天就泡MM你也不管他,我到底是你收养的。”
      他会拍拍我的头“小香儿,我欠的,总会还。”
      那时还似懂非懂,如今记忆里也只剩他说话时候狐裘掩盖下苍白的绝色,漆瞳,红唇,紧按衣襟的手指。
      原以为老天眷恋我上辈子太操劳,这辈子就这么让我安逸,在他面前独歌独舞,品茗谈棋,分享一个或几个秘密,他自颜倾城,我更舞不休,实在是仙境。
      “在我面前,你就这么容易发呆吗?”慕容飞飞手撑在桌上,俯身凑到我面前“还是说,这张脸让你遐想了?”
      想到你父亲,我形影不离六年的人。
      “你来找我,是想问我什么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都是聪明人。
      “于凤总是说他害怕哪天他就把那些东西忘掉了,他喜欢和别人分享秘密,你的那些秘密,他放在我这里,所以我在想,我的那些秘密,他是不是也放在你那里了。”
      离开于凤的那段日子里,我把他所有零碎的记忆拼凑起来,总觉得不管怎么凑,总是有那么一片空白,而那片空白,正好就是我自己。
      于凤把他所有的秘密零零碎碎交给了我,唯独留下我出身到十岁的那片没有填。
      “简单。”慕容飞飞手一叉腰,一副生意人的口气“咱们做个交易,过几天我的新货上架,你去帮我走场秀,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成交。”想都不用想,直接答应。
      “那段时间里,于凤只干了两件事情。”慕容飞飞生意谈成,慢慢坐回去,冷冷的看着我“第一,他在你出生的时候去看了你一眼,然后抛弃妻子彻底消失,第二,他在你十岁的喜宴上出现,杀光了所有人,九重凰飞最忌情绪波动,他走火入魔,后边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我的世界再次崩塌。
      宁愿一遍遍的确认,问所有哪怕一点点可能知道真相的人,谁杀了我全家。
      不过是希望有人告诉我,不,不是他,是别人,哪怕不知道是哪个别人。
      不要让我背着发泄不出的仇恨,不要让我在那个血腥的阴影里把于凤的身影都模糊掉。
      “香香,我也恨过你,因为你的出生,我娘被逼走,我被送去慕容山庄改姓易名”慕容飞飞浅饮一口,不动声色“更何况,任何跟于凤相处过的人都会对那种感觉上瘾,你现在有多痛苦,我当初就有多痛苦。”
      “香香,我们都得不到他,注定只能在他的温柔里溺死”
      “从上次文武大会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上次他一消失就是十年,他的生命是无限的容颜是凝滞的,我们呢?就像我母亲那样,等你白发苍苍的时候,他容颜胜雪的出现,甚至不需一句话,你自无言以对,唯求退出他的生命,留他一份美丽的回忆。”
      “香香,别哭了,你还欠我一场秀呢,到时候妆都上不了,我让你多走十场补回来。”
      远处几个黑影隐去,酒楼实在是个人多的地方,人多口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上天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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