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花传》月飞璎

33、第二十九章 墨香春

　　花碳１６９１年春初某日，天上瑶境的绿冥尊者在闭关近十五载时，突然传唤瑶族族长－－瑶蒙海。
　　绿冥尊者的声音幽幽地从深处传来：“瑶蒙海，时机己到，本尊者命你秘密下凡一趟......”此次绿冥尊者并未现身，银龙崖大殿的四壁和梁柱上攀爬着绿色藤蔓和这绿意盎然之中点点白色的细碎小花，闻之却是无香，远望去犹如繁星点点，煞是好看。
　　北里镇的春天又来了，这里的春光是一年胜似一年，似乎丝毫不受南岚国崩塌的时局影响。这里为北方汀州武将军所辖，即有着南岚国最勇猛的将士日夜守护，又因南岚的天都也在这片疆域附近，所以水利资源丰富，近些年来尽管王都及南岚国各地诸侯闹翻了天，但此处却是人丁兴旺，风调雨顺。
　　南岚的天都地处央春国、央青国和南岚国三国主河的交汇处，这三国的主河皆是水生大陆的母亲河－－贡江的中干支流。
　　南岚的天都也称天都水道，这是因为城内遍布大小水道，而这些湖泊暗流等如同星罗棋布般将天都变成一个水上都城。
　　这些大小河流又分别流入整个南岚国土三百八十个大小不一的河川溪流，因此天都位置特殊，南岚国历代以来王上都会派遣可靠能臣镇守此处，自然而然派遣到天都的臣子原本官职差异就颇大得很－－有文有武有高有低。若担任了天都城主，其地位也等同于诸侯。
　　南岚国的蓝帝使印有一部分法力就施在天都的各个水域和岸道之中，借以削弱从北彗国和北雪国两国的乌龙渊里一路奔腾而来的宵水之威。
　　北里的春天悄悄来临也有十几日了，今日更是格外的风和日丽，连日的春风拂苏了不少草木，它们纷纷吐芽绽叶，似乎瞬息间就让整个大地铺上了绿装，披挂上了彩饰。
　　这漫山遍野的鲜花野香调配出醉人的气息，催着燕儿回巢，引着莺儿啼唱、野蜂飞鸣、彩蝶起舞。
　　“喝！想不到这新建的墨香园这么漂亮啊！”林明月披着火红的披风，一身轻骑打扮的戎装，灵活关节之处尽是软猬甲，闪着银白色的毫光。她边说边解下头盔，哗！一头如墨云般的乌丝垂落下来，长至腰身，原本的飒爽英姿平添三分妩媚。
　　边上递过来一只玉手，手上拈着一只云帕，“妹妹，莫急！来，擦擦汗！”
　　“姐姐，别忙着给我擦汗，昨日镇长跟妹妹我再三保证，这墨香园新近完工，借此大好春光今日就独开放与我们姐妹俩人观赏观赏！”林明月双手伸过来便要解下姐姐头上戴着的白纱斗篷，脸上挂着邀功的笑意又道：“所以姐姐呀，你就快快解下那个烦死人的斗篷，好好透透气。”
　　一袭白色荷边裙装的林清阳解下斗篷，露出一张惊为仙人的容颜，她今年应该满１９岁了，可是显出的容颜仍如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而林明月才１４岁，却高出姐姐一大截，甚至比一般的弱冠男子还要高大。
　　“哈哈，姐姐真是个大美人，嗯，嗯！”林明月清了清嗓音，粗着声音又道：“来来，美人走近些，让本公子好好瞧瞧!哼，那个什么，一亲芳......”林明月伸出一只手摸向姐姐的下巴。
　　林清阳也不加理会，仰起的娇容上露出比春光还要明媚的笑容，伸出双手把妹妹的满头乌丝束起来。
　　“好，就这样，别动！”林明月突然惊叫道，在她的眼里，此刻的姐姐才是最美的，不再是那么缥缈神圣的仙子，而是眼前这初食人间烟火的明动美人。似乎姐姐身后的那池子精心养护之后镇长大人又花心思巧运来的异种睡莲，瞬息间开得也更触人心弦，就像有了灵魄般，让人移不开眼。
　　如是这般两人保持这样的姿态站立在墨香园的水榭之中不知过了多久。
　　此时，正对着水榭的一处暗亭有位落魄的流浪画师，几杯浊酒下肚之后，本欲醉生梦死地胡乱睡去，怎料，眼前白光一闪，就清晰地见到水榭边上的二位美人，再加上那处的景致，让他更是疯颠地惊叫道：“对，就这样，都别动！”
　　说罢，他晕花的老眼里精光闪闪，他直接就在他不知何时摆齐的画案上速绘起来，如此这般一鼓作气地速绘下去，这时一阵有些异样的凉风吹过，就像要吹灭了他这把风烛残年的将熄之火，他的脸色竟看似有了死人般灰败的气息。他随手拿起边上的酒葫一阵猛灌，葫里的酒一会就空了，他撒手丢下这个他爱惜若命的酒葫，接着画下去。
　　兴许是酒力上来了，眼前开始晕花起来，可还差这最后一笔，白衣美人的那颗朱砂痣还未点上，前边都是因他嫌无色够艳无色够表现那颗痣的神韵而一退再退，就退至了最后。
　　他心焦而有憾地再望向那位白衣美人的脸，忽然心有灵犀，吐出一口心头血，掺入那朱色之中，沾笔点下，随后他微微一笑，无憾地一头栽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这时春雷滚滚，震天动地的几下响雷之后，先是下起了细如清烟的雨丝，稍后就是渐大的淅沥春雨雨帘，水榭之中的林清阳和林明月在几声惊雷之后便匆匆地整理仪装离开了墨香园。
　　数日之后，画有林清阳和林明月的美人图传遍了整个南岚国，不管你是位高的诸侯将臣还是正在求功名的才子壮士，亦或是每日为五斗米粮犯愁的平头百姓，都在津津乐道这二美，纷纷议论猜测这二美是哪里人士，那些四处逃难的难民们却是实际地很，啊！这地方，很有钱吧？有吃的吧？瞧这画上的人面色多好！这花开得多艳，还有这摆设值不少钱吧！它在哪？
　　于是，不少风流才子们和那些眼热红披风女子身上精良戎装的愿意从军的男子在得知这画的来源，正是北方汀州的武将军所辖之处时，不再犹豫，纷纷离开居所朝这画的来源进发。
　　这阵风波，传回北里己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北里市面上刚一出现二美图时，骑着马的林明月见自己和姐姐的画像被沿街叫卖，怒得当场下令手下人四下散开并深入到各处街巷清剿焚毁此画像，然后她又骑着马一路急驰，孤身冲进镇长的府内，拔出利剑扬言要杀了镇长，吓得镇长连滚带爬地从后门逃出，朝着清荷寺的方向跑去。
　　次日，在镇守林老爷和清荷寺悟空大师的见证之下，从墨香园里抬出一具诡秘的男尸。
　　说其诡秘有三大处：
　　其一、此画无一处不写实且画工精湛脱俗，却为何那颗朱砂痣点错了位置，点到了林明月的身上，难道他真是酒喝多了，最终误了事？当然这颗痣点了之后，林明月真得更美了几分，而林清阳少了这颗痣，在镇长的眼光看来，这种美他更能接受，如果这些算是这该死的老画师艺术升华过的结果，这墨香园除了二女来过，其它人并未来过，而且这原画在此，这画像何己弄得外边满天飞？
　　其二、他死前的笑容诡秘！
　　其三、按理两女出游之日己过了十几日，可是此人的尸身还很鲜，一点也没有腐烂的迹象，似乎身上还传来一阵酒香。
　　真是怪哉！
　　林清阳在马车上，掀起帘子见到这具男尸时，脸色变得十分煞白，稍后又难过得潸然泪下。
　　此画像传至汀州兵部大营，今年方１６岁的殷广炽，赤裸着上身，一双长满厚茧的大手小心地捧来一个画轴，大步流星地跨进书院，对着弟弟大笑：“广文，瞧瞧，这是什么好东西！”说罢，他迫不急待地摊开那副画，恋恋不舍地独自欣赏起来，嘴里还津津有味道：“这白衣女子真美，就像落入人间的仙子一般，笑若清阳拂面，暖心暖肺......可惜就是小了点！”
　　“呵呵，哥哥，你怎么念起这让你头疼的诗文来？我看看，是哪家的女子让你这么上心，真要不错，回头我跟义父说说，赶紧下聘把这事定下来！”身子骨较瘦弱的殷广文，温文尔雅地笑道，随手放下手上的棋谱，抬眼望来。
　　“嗯，不错，果然适合哥哥！嗯，这个说媒的事哥哥放心交托给我吧！”说罢，他又抬眼凝视这红衣的戎装女子，端详了片刻，又道：“此红衣女子挺有趣！”
　　“噢，有何趣，哥哥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殷广炽此刻己将上衣穿好，身姿挺拔，显得英武有力。
　　“其一、此女身上的骑装款式不多见，不当是用料罕见，最可贵之处是这骑装有几处颠覆性的精妙设计，嗯，此设计较为精细，更有些隐密之处，十有七八是位女子所设计，嗯，也许是......”
　　　“其二、此女手上执盔及身姿体态，无一不告诉他人此女是位武艺精湛的巾帼女子。”
　　“其三、更为可贵之处，此女率性天成的个性！只是？”
　　“只是为何？”殷广炽像往常一样听得云里雾里的，却也不打断弟弟的言论，静心倾听着。
　　“只是，为何她要点上这朱痣！实在是不相符！”
　　“嗯？这个不是自个长的吗？有谁吃饱了撑得没事乱点？呵，要点的话，那白衣女子点上也不错！”殷广炽傻乐道，片刻又道：“弟弟莫猜了，这事肯定是你错了，要不，兴许是画师嫉妒白衣女子太好看！把这颗痣移到红衣女子身上了。”
　　“哥哥真是大智若愚呀！问题应该出在画师身上了！”殷广文先是眼前一亮，然后又有些说不清的担心。
　　“广文，此事莫要跟义父谈起，我们现在朝不保夕！再说南岚国受苦的百姓还等着我们去解救！”殷广炽正色道，黯然地收起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娇呼：“文哥哥，你在里面吗？你们大胆！敢拦着我，不怕我爹的大板子呀！让开！”
　　殷广文头疼地皱着眉，不快地看过来，殷广炽哈哈大笑，大掌一拍兄弟的肩头道：“你安心坐着，我去帮你骗走她。”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碧婵妹妹，你来看哥哥我吗！太好了！哎哟，我肚子怎么疼起来了！”随后听到殷广炽扭捏的声音又道：“啊，碧婵妹妹能否回避一下，哥哥我实在耐不住了，就要就地，啊......”
　　“啊！”武碧婵惊叫一声就跑远了，屋里的殷广文早笑岔了气，直埋在书案上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