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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   作为香港钟氏集团的直系子公司,位于广州、由钟父主要控股的大陆钟氏,在粤港澳地区实际具有相当的影响力。

      是以,钟瑾的突然身亡,警方介入、媒体广泛报道,顷刻间便掀起一股舆论的巨浪。又因钟父后被送往ICU急救、生死不明,消息一经传出,钟氏股市市值蒸发日逾两亿。迫于局势,香港方面不得不随后派人前来协理公司事务——

      “你好,钟邵奇。”

      临危受命的青年,最终独自前来。
      未携秘书或一干人等,只孤身拜访老宅。

      浅灰色西装革履,眉眼间,倒隐约叫人窥得和钟成玉的三两分相似处:只是一个轮廊柔和,一个更趋厉冷,又年长几岁。书房里,同聂守志握手过后,微微收敛打量目光,他复又看向书桌那头的堂兄弟,颔首示意,“成玉。”

      “我们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了。这次的事……我和爷爷都很震惊,收到消息之后,也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希望能帮你一把。”
      “二哥,辛苦你了。”

      “叔叔现在情况怎么样?”
      “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钟成玉示意对方先坐,又将手边那杯热气袅袅的黑咖啡推到对面,“前些日子我刚出了点事,其实身体也还没好全,现在事情一波接着一波,钟瑾被人谋杀,我继母也病倒……”

      “谋杀?”
      钟邵奇前脚刚落座,陡然听得这没头没尾的武断定论,不由眉心一跳,忽然神色颇古怪地看向他,“凶手已经找到了?”

      “嗯,内部消息,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布,事实上……”

      他欲言又止。
      停顿片刻,像是下了莫大决心,复才忽的伸手,指向旁边阴影处默然不语的那位,低声吩咐道,“守志,你来说吧。”

      “好的。”
      “二哥是自家人,不用藏着掖着。”
      “明白的,老板。”

      聂守志遂站出一步,循规蹈矩,向钟邵奇淡淡复述了遍钟瑾身亡的来龙去脉。
      末了,见对方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又补充:“至于这次……为什么老板专门让我来向您解释,钟先生,可能是因为考虑到您并不知道,当年钟瑾远赴澳洲,并不是为了所谓对外宣称的求学追梦,而是因为他牵涉进一起命案。死者聂若蓝是我的姐姐,也是他当时的女友。”

      “……”

      “当然,我们,包括警方,也从来没有证据说他和我姐姐的死之间有非常直接的关系——但是学校监控证明,她死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确实就是钟瑾。这起事件后,警方要求钟瑾配合调查,但他先后以身体不适、需要陪父亲远赴国外治病等借口拒绝出面,之后更通过各种手段试图离境。成功到达澳洲后,四年间,他从没有回国——”

      “不好意思,我必须说一句。”
      钟邵奇突然打断他:“再这么讲下去,听起来跟他有仇、又能够起意谋杀的人,似乎就是你了,聂助理。”

      “是的,警方也是这么想的,我当天也在场,所以第一时间就被带去了警局接受调查。”

      “但是事实上,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当时正在后厨和厨师们在一起……这些都有人证。而开枪杀他的人也已经被找到了,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跑,就是专门来找钟瑾报仇的——他是当年一直暗恋我姐姐的一位警校师兄,从钟瑾回国开始算起,他暗中跟踪了钟瑾三天,摸清了他的生活习惯和经常出没地,机缘巧合,这次偏偏是在户外聚餐,环境完全空阔,给了他最佳的机会。因此,他下手完全没有犹豫……”

      所有的话仿佛已然提前排演了百遍千遍。
      聂守志将一切娓娓道来,细枝末节亦讲得明明白白,毫无心虚,坦荡落利。

      钟邵奇右手撑颊,静听着。
      却不知在哪一句眉心微蹙。

      视线忽的扫过一旁低头把玩手指的钟成玉,对方长睫微敛,收在一旁的手机屏幕长亮,却始终没有打算接起电话的迹象——在等什么?他想。记忆中那个初初长成、永远面颊苍白站在一侧的少年,似乎哪里变了——可再细看下去,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变。仍然周身聚满散不开的病气。

      是个将死之人。

      ……或许爷爷说得对,大陆这头的钟家,是时候该打散重组了。

      他若有所思地盯了片刻。
      末了,两指并拢,叩了叩桌面。

      “所以,”钟邵奇问,“成玉,这位聂特助,跟阿瑾有这么深的渊源,你还把他留在身边,是专程让他来见证今天的吗?”

      这答案如此昭然欲揭。
      仿佛是专程留在这等人发现。是以钟成玉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倒是门外恰时传来两道急促敲门声,满面憔悴的保姆探进头来,低声喊了句:“少爷。”

      对话的气氛由是被打断,几人默契地一同收声。他抬头问:“什么事?”

      “那个叫池戬的……池先生,警察,又过来找您了,”而保姆瑟瑟回答道,有些惊惧地向外张望了眼,“说是,说是想找您聊聊,不知道您方便吗?”

      “让他进来吧。”

      *

      与此同时。

      广州某医院,太平间外。
      一声响亮的耳光,伴着声急促的“别——”一道响起,谢如蔷维持着这僵硬姿势许久,复才愣愣转过脸来。

      右脸上,明晃晃的五指掌印逐渐浮现。

      蒋曜想要过来扶她,然而身边的顾一彤哭得已然直不起身,满脸泪痕,他不敢松手,这看一眼那看一眼,走也不是劝也不是,急得满脸通红,只能嘴里不住安抚着:“蔷儿,彤子她是急了,她脾气急,你别跟她计较,她不是这个意思,她……”

      说到最后,自己却也说服不了自己,被顾一彤哭得一个头两个大。唯有咬咬牙,又弯腰,试图努力将人拉起,怒吼道:“彤子!你别哭了……再哭有什么用?”

      “这又算什么事?阿瑾的事我们谁不伤心,可你还当着……你……还嫌她这次不够难受是吗?”

      “你看看她的伤,她的手!蔷儿她打小爱漂亮……她也没害过谁,她也还一句话没抱怨过,你冲过来给她一巴掌是什么道理?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

      顾一彤没有回答。
      却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眼睛已然肿得像核桃,唯有攀住他的手臂才得以勉强站稳。

      蒋曜亦在怒吼过后脸色涨红。
      有些尴尬地,又看向对面低头紧盯脚尖、不发一语的谢如蔷,顿了顿,伸手,似乎想要直接把意识已然不太清醒的顾一彤拉走——然而哪里挣得过她?

      顾一彤打小就猛,脑子聪明,打起架来也不要命,跟谢如蔷组在一起,出了名的横行霸道。

      两人拉扯数下,真发起狠来,他很快便被推开,阻拦声还卡在嗓子眼,眼前身影一闪而过,已眼睁睁看见谢如蔷被顾一彤双手按倒,狼狈地靠住身后墙面。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彤彤——”
      谢如蔷也有些反应不及。
      却又不敢作真反抗,只能稍稍护住手臂伤口,任由肩膀被人死摁住。

      顾一彤原本神色激动,双手紧扣她肩膀。
      可一瞬间,似乎也看出她表情吃痛,又忍不住心软放松力气。末了,只咬紧牙,红着眼睛问了她一句:“如果最后证明钟瑾的死真的跟钟成玉有关,你打算怎么办?”

      “不会有关。这些事警察都调查过了不是吗?杀钟瑾的人是那个警校的——”
      “你相信吗?”
      “……”

      “你相信他跟这件事没关系,那为什么钟瑾死那天,我看到别人拍的照片,你拽着钟成玉哭成那样?谢如蔷,你是在骗我还是骗自己?”

      顾一彤哭得狼狈,肩膀抖个不停,却始终没有再去碰到谢如蔷的伤口,只是呜咽着:“钟成玉是什么人?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错事永远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但最脏的就是他!这一点,你不比我清楚吗?”

      “你还替他瞒?你看着钟瑾死,你还替他说话?”
      “我没有……”
      “你还说谎!谢如蔷!”

      “够了。别闹了彤子!”

      蒋曜在旁边拼了老命拉架。此刻一边拉住一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勉强将两人分开。

      然而顾一彤只是背对着他们低头抹泪,仿佛那眼泪永远也流不干——就像永远也不会诉诸人前的少女心事,深夜的电话,寄不出手的信件,永远也没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哭得痛到弯下腰去。
      她靠着墙,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

      末了。
      却忽又扭头,哪怕只剩气声,只喃喃说了一句:“……谢如蔷,”她哽咽着,“或许这里,我是最没有资格骂你的人,可是你问问你自己,你对钟瑾,对我们,你真的问心无愧吗?……我没办法,我只是真的做不到不对你失望。”

      “不仅是钟瑾的死,谢如蔷,这些年你为了钟成玉,还有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让我想起来……我没办法不对你失望。你做得到无动于衷,我做不到。”

      “彤子,你别——”
      “我没有在说气话。我很冷静,蒋曜。”

      说着。
      顾一彤顶着她那一对核桃眼,颇滑稽地环顾四周一圈。嘴角抖抖嗖嗖,却竟最终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唯有仰头靠住身后墙壁,才不至于倒下。

      “还是说,难道你们觉得这件事以后,我们还能问心无愧做朋友吗?”

      她问:
      “宝,你能吗?”

      蒋曜闻言,当下用力啐了一口,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沉着张脸,用了吃奶的力气,连拖带拽地把顾一彤拖了走——直说她大概是把脑袋哭懵了,让别跟她计较。

      谢如蔷却还是在原地愣了很久。
      恍惚有些分不清,最后那一刻顾一彤的表情是哭是笑,像那时不敢再看钟瑾瞑目的神情,到最后,还是路过的护士提醒,她复才猛然惊醒,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阴冷的地下一层。

      父亲在医院外等她。
      看见她过来,也没多问什么,只沉默着接她上车。

      两父女一路无言。

      直至,家中司机开车,驶过市一中外的红绿灯口。半开的车窗,少年少女们青春玩闹的嬉笑声传来,听得一清二楚,谢父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她。

      “薇薇啊,”他终究还是开口问,“钟瑾的事,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什么样的言论都有,什么样的阴谋论都不新鲜,但爸都不想再了解了,爸就想问你一句。”

      “什么?”

      “爸想知道,你还不离开钟家那个是非地……还想陪钟成玉错到什么地步?”

      “……”
      谢如蔷心里猛地一跳。

      刚要说话,谢父却抢在她前头将手一伸,忽又指向那道红绿灯口,仿佛陷入某种回忆,轻声冲她说道:“那年,你才十六岁吧,一眨眼已经十年了。”

      “那次爸第一次看到你和钟成玉站在一起。你跟在那小子后头,他走一步你跟一步,嬉皮笑脸的,就他笑也不笑,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我当时心里就想,哪里来的臭小子,值得我们家的掌上明珠这么捧着他——谁给他的脸?所以下车就过去踹了他一脚,我这暴脾气。结果你为这事,一个月没跟爸说过话。后来怎么的我倒忘了。

      再后来……再后来,没过几个月,你就跟爸说,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就是这个臭脸的小子,说什么他对你很好,你也会一辈子对他好,就哪怕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要把他捞出来洗干净了,再摆到佛堂上,拿香火供着,养着,让他不用再心惊胆战地活,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好大的口气。

      想到自己当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八成还配合着泼皮打滚的无赖招数,谢如蔷到底忍俊不禁,掩了半张脸,闷闷笑出声来。

      “是有点好笑哈,爸。”
      她咕哝道:“那时候小,总觉得什么都可以做到,什么人都可以保护,其实被骗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在这一点上。”
      谢父感叹:“你到现在也没变,女儿。”

      “……”

      “所以,还是那句话,爸问你,你还想陪钟成玉错到什么地步?”

      “他这尊自身难保的泥菩萨,要去十八层地狱下油锅受千刀万剐,尽管让他去吧——但他要是敢带上你,他敢!上八辈子下八辈子,爸爸都不放过他。”

      “女儿,你很清楚吧?”
      “爸爸谁也不关心,只关心你开不开心……你妈不在了,爸爸答应过她,一定会加倍地疼你,让你一辈子不吃苦,不挨饿,不受伤。但你看看,你现在,眼泪流成什么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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