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衡》应如是否

8、第 8 章

　　我张了张嘴，又将话语吞回腹中。

　　“只是一些烦心事，多谢清澜关心。”

　　清澜饮了一口茶，声音似玉般清冷，娓娓说道：“依清澜猜测，定是与元羲上仙有关。”

　　我苦笑一声：“清澜心思剔透，玄衡佩服，确与元羲有关。”

　　看着清澜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小巧的玉杯，我说道：“清澜当日已提醒过我，我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是我识人不清。”

　　清澜摇了摇头，将玉杯放下。

　　“依我所见，元羲对少君确是真心相待，只是元羲此人，心思甚多，少君为人纯净，自是猜不透对方所想。”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确实猜不透元羲所想，我真心待他，他却……”

　　我摇了摇头：“不说也罢，能与清澜为友，我已心中甚慰。”

　　清澜神色如常：“少君过誉了，这是清澜之幸。”

　　我想到当初抓蛇妖时，与清澜还生疏至极，如今却已成为好友。

　　不禁说道：“当初与你抓蛇妖时……”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清澜咳嗽两声，面色尴尬：“明日便要动身前往魔界，清澜先行回宫，好做准备。”

　　看着清澜匆忙离去的背影，我有些不解。

　　我不再深究，只当是清澜不好意思当初他骂我那一句无耻，便吩咐沉月替我准备，沉月听闻我要去魔界，十分担心。

　　“奴婢听闻魔界中人，行为轻佻放荡，喜怒无常，更是喜爱双修之法修炼，让人厌恶，怎得少君要屈身下界？”

　　我并不赞同沉月的话。

　　“你说的我也素有耳闻，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魔界中人若真如传闻所言，岂会壮大到如此地步，成为三界大患？如今魔君继位，我若不去，莫非要父君前去？”

　　沉月欠了欠身：“是奴婢多言了，还望少君见谅。”

　　我伸手将她扶起，说道：“以后这些话，你不要再说了。”

　　沉月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放置身后，低着头说：“是，奴婢知错，多谢少君指点。”

　　我点点头：“去吧，替我准备好前往魔界所需的物品。”

　　这时宫中仙娥来报，说齐苍风来访。

　　那日之事我虽心中有结，但也明白齐苍风无辜，便让仙娥去请齐苍风进来。

　　齐苍风应当是知道了他飞升的原因，我示意沉月退下，与他静坐桌前。

　　我见齐苍风神色无措，不禁想到在凡间见他时，红衣烈马，明明是个神采不凡的状元爷，如今虽飞升，但风采不复往昔，我叹了口气。

　　“苍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齐苍风看着我，神色有些焦急。

　　“你当日醉酒，我本以为你说的是胡话，未曾想到……玄衡，你可怪我？”

　　我摇了摇头。

　　“此事与你无关，我若怪你，岂非是我无理取闹？一切都只是因果罢了。”

　　许是齐苍风见我神色不愉，问道：“那玄衡为何……”

　　齐苍风想了想，又说：“可是那日元羲上仙做了什么，惹得玄衡不快？”

　　我只觉得有些头痛，莫非要我与齐苍风说，元羲也让我渡他一口气？

　　这话我如何说得出口，便含糊说道：“无事，只是因为少了两百年功力与元羲起了争执。”

　　“那你将功力拿去，玄衡，你取走吧！”

　　我瞧齐苍风一脸认真之色，便知他不是说说而已。

　　我不免失笑，便说：“不要说这种胡话，这可不是儿戏。”

　　齐苍风垂眸半饷，又抬头看我问道：“我与玄衡，还是好友吗？”

　　我对他微微一笑：“自然是。”

　　齐苍风见我如此，嘴角也翘起了一个弧度，目光缱绻。

　　第二日我和清澜来到天门时，一众仙班已经早早到齐。

　　父君对我慈爱一笑：“玄衡，去吧。”

　　我对父君行了一礼，便踏上了由四方瑞兽所拉的辇车。

　　众仙齐呼：“恭送少君——”

　　我回头对众仙点头示意，却见到元羲正定定地看着我，我转过头去，不愿再看。

　　瑞兽脚踩祥云，在地上拨弄了两下，便腾云架起，飞向魔界。

　　我上回与清澜来魔界抓蛇妖时，未来得及观看魔界景色。

　　掀开幕帘向外看去，入眼之处一片阴沉之色，不见斗星，阴冷至极。

　　即便瑞兽一日千里，十日之后，我们方才抵达魔界。

　　我从辇车上下来，眼前是一座气势巨大的宫殿，上书虚夜殿三字。

　　宫殿由巨大的黑色石块堆砌而成，森冷而无情。

　　完全不似仙界那般白玉壁栏，云阶月地。

　　殿外有一灰衣老者为首而立，身后跟了数十名衣着暴露的女子，见我下车，老者匆匆迎上，弯腰说道：“恭迎少君，老朽乃是魔尊亲信，名唤灰岩，今日少君亲临魔界，实乃魔界之幸！”

　　身后一众女子也一齐喊道：“恭迎仙界少君——”

　　我听着灰岩这浮于表面的话，正欲开口，却发现人群中有一紫衫女子正以打量之态看着我，目光大胆，毫无避讳。

　　我皱了皱眉，又听老者说道：“魔尊不日即将继位，诸事繁多，今日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迎接少君，还望少君莫要见怪。”

　　一旁的清澜面露不快，冷声问道：“少君亲临魔界，魔尊连这点时间都没有吗？”

　　灰岩擦了擦额头，将头垂得更低。

　　“上仙不要误会，今日确实是事物繁多，魔尊已为诸位备上了接风宴，老朽这就带诸位前去。”

　　清澜冷哼一声，我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倒是多谢魔尊关心了，带路吧。”

　　我跟清澜不疾不徐地走在老者身后，清澜低声对我说道：“少君如此大度，只怕那魔尊会以为少君人软好欺，有损仙界颜面。”

　　我轻笑一声。

　　“我倒是不知清澜原来也如此不忿，不过来者是客，既然魔尊已有安排，我们便客随主便，看那魔尊意欲何为。”

　　待我落座，看着满桌的从未见过的食物，实在难以动筷。

　　灰岩见我面露难色，说道：“少君切莫误会，这些都是魔界稀有的食材，虽面相难看，少君不妨一试。”

　　灰岩夹起了一条黑色活虫，这活虫长数十条脚，在灰岩的筷中不停扭动着细长的躯干。

　　“此乃百足，此虫每隔两年方能长出两脚，食之一口，可增添数年功力。”

　　说着灰岩张开了嘴巴，将那活虫扔入嘴中，咀嚼两下便吞腹下咽。

　　我这下真没了胃口，连连摇头。

　　“多谢魔君的美意，本少君辟谷已久，舟车劳顿，本少君要先行休息。”

　　灰岩放下筷子，说：“那便让紫夜为少君带路。”

　　说完一紫衫女子自门口而入，对我露出娇媚一笑：“少君。”

　　我一看，正是虚夜殿门口那一位。

　　我又看向清澜，清澜说道：“少君先去休息，清澜要先去清对物品，过后再来寻少君。”

　　我微微颔首，便与紫夜一同离去。

　　紫夜站在我身侧，她身形修长，目光一如虚夜殿门口，在我身上肆意打转。

　　我停了下来，冷声说道：“原以为魔界中人行为轻佻不过是传闻，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紫夜捂嘴一笑，凤目上挑，眼尾还有一丝红晕，说：“我们魔界中人只有在见到喜欢的人才会如此。”

　　紫夜的声音不似一般女子银铃清亮，反而有些低厚。

　　我不曾听过有人对我说过喜欢的话，一时竟怔在了原地。

　　紫夜见我反应，笑得更为灿烂：“没想到少君如此生涩，真是让人无法移开半分眼神。”

　　见她愈加胆大妄为，我一时气结，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紫夜的动作更加放肆起来，她抱住我垂在身侧的手臂，娇声说道：“少君莫要气恼，少君风姿绝世，岂会有人不动心？”

　　她伸手拂过我的额头，在我耳边轻声呢喃：“明明是一颗宝相庄严的朱砂，在少君的脸上，却显得动人心魄。”

　　我忍无可忍，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放肆！”

　　紫夜见我生气，似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又缠了上来。

　　“少君……”

　　“大胆奴婢！”

　　此时传来一声呵斥，我回头望去，见到清澜紧皱眉头，快步向我走来。

　　清澜面上隐隐带有怒火，他原本就似冷玉雕成一般清冷，如今目光幽深，仿若寒潭。

　　我连忙挣脱开来，喊道：“清澜……”

　　清澜却也看也不看我，冷冽地看着紫夜：“还不退下！”

　　紫夜白葱似的指尖撩拨着发丝，眼带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大大方方地走了。

　　我见紫夜已走，正欲跟清澜解释，清澜已先我开口。

　　“是清澜大意，未曾想到魔界中人如此妄为，少君切勿为此事烦心。”

　　我心中仿佛有一暖意淌过，不禁问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就信我？”

　　清澜抬眸，目光似有笑意。

　　“清澜知道少君为人，自是相信少君，又何须多问呢？”

　　我不是未曾见清澜笑过，但如今仍觉得清澜这一笑，如同云破月初，霞光万道。

　　又听清澜说：“我信少君，但少君似是不信我，否则便不会问刚刚那句话了。”

　　说罢还悠悠叹了口气，似有些伤心。

　　我连忙说道：“我相信清澜！清澜风光霁月，神仙玉骨……”

　　我脑中正搜刮着一些好听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一声极淡的笑声。

　　清澜眼中含笑，正目光如水地看着我。

　　我顿时反应过来。

　　“清澜，你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