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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父子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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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下午林菱一直无法安心看书,偷偷的观察旁边的赵云扬,苦思着怎么拒绝他在自家过夜的要求。虽说他借了自己马车,如果他赶不回家里,自己有责任要安置他。不过轻率的带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回家过夜,这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她对于自己刚才急着隔离张妈与赵云扬而匆匆把他们送走懊恼极了,早知道应该先嘱咐他们一定要在京城城门关闭的一个时辰之前回来,更懊恼的是自己贪小便宜想省租马车的钱竟然引来了这么个麻烦。
再次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稳坐泰山的赵云扬,他背朝阳光,脸部埋在一片阴影当中看不清表情,不过林菱大概都能猜到他估计心无旁骛的在看书吧。今天他穿了一件粉蓝色的袍子,一般富贵子弟穿粉蓝的衣服总会给人以娘娘腔的感觉,但是赵云扬就是能把这衣服穿的清爽宜人、风流潇洒。有些人需要靠昂贵的衣着衬托权势地位,有些人能把平凡无奇的衣服穿得高贵不凡,而赵云扬就是后面这种人。而且她一直觉得他的脸像种动物,今天仔细观察了这么久,终于得出结论:他斜挑的双眼加瓜子型的脸庞活生生就是林菱以前看过的小人书里的狐狸精形象。虽然前夫也是丹凤眼,但是由于脸部的线条硬朗很多,倒不怎么显得妖媚之气。
对哦,赵云扬的这双丹凤眼跟前夫的好像。宋邦国说过他的一双丹凤眼是遗传自圣祖皇帝的,京中贵胄中也只有他最像他的皇爷爷。难道赵云扬与皇室也有什么渊源?
察觉林菱的坐立不安,赵云扬暗觉好笑。不论赵府在安德镇的别院,外公家在安德镇的产业都快占了三分之一个小镇,难道自己还真会沦落街头不成。只是逗逗她总是让人有新奇的体验,被离弃的妇人,精明的商人,温柔的母亲,还有什么形象是她还没有展示的呢,他拭目以待。
时间就在林菱的胡思乱想中飞逝,转眼就到了酉时,太阳也只剩些余晖照耀着大地。马车还没有回来,酉时三刻店铺就要关门了,难道真要把赵云扬带回家。她焦急的在店铺门口来回走动,不时引颈期盼,就巴望着能看到马车的踪影,熟不知等来的却是一阵狂风暴雨。
日头一点点西落,远处终于响起了马车声,不过看时间,京城的大门差不多要关了,看来赵云扬是铁定要留宿的安德镇的了。
“小姐,你先进去吧,我把小少爷接进来。”环翠见外面风大天寒的,就先把林菱推进屋。
她一进屋,赵云扬已经放下读本,背朝着她负手站在窗户边,落日的余晖渲染得他的身影特别高大,对于女人来说,这样宽阔的背部很能带来安全感。
环翠面色惨白的带着马车夫进来了,却没有看到孩子们。
“环翠,人呢?”林菱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
窗边的赵云扬闻言也转过身来,厉声问马车夫,“赵全,人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马车夫一见主子不高兴了,立刻点头哈腰的跑上去,说,“小的把人送到之后就一直在外等着,后来来了个年轻后生说小少爷让工部的宋大人带走了,让我赶紧回来报信,小的这才快马加鞭回来了。”
“啪”林菱直接跌坐在椅子上,手边的茶壶被大力带翻,褐色的茶水全都溅到了她素色的衣裳。“小姐,”环翠赶紧上来扶住她。
林菱嘴唇煞白一片,支撑不住的身体无力只能倚靠在环翠身上,无助的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看着刚才还神采飞扬的女子,一下子就面如死灰,心不可抑制的隐隐抽疼,这种感觉如此的陌生以至于赵云扬有那么一刻的恐慌不知如何应对。
那边林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颤抖着带着哭音道,“不行,我要去京城,他说了孩子跟我,他说了的”说完用力推开扶住她的环翠要往外冲。
赵云扬一个箭步上前揽住了她几欲倒塌的身体,“林菱,冷静点,现在城门已关,你怎么进的去啊?”
“对了,赵公子,你肯定是京中贵胄,你肯定能让城门打开的,你帮帮我,帮帮我。”她激动地拉住他的衣襟,语不成句,只想着要马上进京把儿子带回来。她的孩子是她支撑到现在的动力,没了孩子她可能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林菱,城门由京畿营掌管,除非皇上的圣旨不然是不会为位任何人打开的。”
她刚提起的精力顿时瘫软,“那怎么办,子豪在宋府会不会被人欺负啊!”
他搂得更紧以防她滑落,柔声安慰她,“不会的,子豪毕竟是宋府的少爷,也许宋大人只是带他回宋府父子相聚几日。”虽然这样的话连他自己也不信,宋夫人落胎的事都惊动了皇上,他也有耳闻,这种时刻宋邦国带走孩子意图昭然若揭。
“真的吗?”一双隐隐含波的秋水翦瞳凝视着他,明知道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却还是想要由别人口中得到肯定。
“当然,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去宋府把子豪接回来。”就算本来只是一句安慰的话,现在他也要努力去实现,因实在不忍让她如此清冽的墨子出现失望之色。墨色的眼眸一黯,看来这趟浑水他淌定了,但是为了她,他心甘情愿。
林菱终于在环翠和赵云扬的劝说兼保证之下答应先回家,天色已黑,马车内看不清每个人的脸色,但是绝佳的夜视能力让赵云扬看到她脸上悄然滑落的泪珠,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却连流泪都不远暴露于人前,难道是因为自己不能让她信任嘛。想到这,他不禁紧了紧掌握着她柔荑的大手,从抱她上车开始他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不愿放,不想放,如果可以,他更想牵着这手天长地久。
她不是没有感觉一双温热的大手握着自己的,但是这一时刻,什么伦理道德都被抛到脑后了,她只知道,这双手安了她的心,让自己有所依靠,不至于在茫然无知中恐惧害怕,慌张无措。她需要帮助,而这个男人能够帮助她。
回到林家之后,虽然脚步还是虚软无力但是已经不再慌乱,理智的安排了客人的食宿,着人打包衣物,金银珠宝首饰。打定主意明日若是宋邦国不放人就上告官府,实在不行就找人上书皇帝。爹是翰林大学士,虽然不招现任皇帝喜爱,但是生前好友不少,相信若是她亲自出面请求会有人愿意为她做主的。还有要把那纸休书带上,林菱提醒自己。
打开尘封已久的银角宝盒,这是做姑娘时期爹爹得了一小块的百年沉香木,便着人打造了这么一个盒子给她放些体己物品。现在这盒中放的是她全部身家,房产地契银票,还有一张休书,虽然她真的很想永世不再看到这纸代表她耻辱的休书,但是她没有将它随手乱扔,而是妥善的放在银角宝盒的最底下,现今这纸休书要重见天日了。
摩挲着上面“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归女方抚养,从此不再归入宋氏族谱。”几个大字。想着当时拿到休书时的肝肠寸断,却还是强忍泪水,挺直了脊梁出宋府。但是自古女子被休从来没有能带走男方子嗣的,除非那子嗣与男方无血缘关系。她知道很多下人在窃窃私语,说她的子豪和子月必不是宋邦国亲生的,她定是因偷人被休的。不然这世上的男人有休妻的,可没有不要亲生子女的。这样的流言她都没办法反驳,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丈夫会连儿子都不要,那可是皇家的血脉。如果他能质问她,她还有机会解释,但是没有,连休书都是由管家交到她手上的,从说要休妻到离开宋府她没有再见到他一面。
其实在她被休后的那三个月都有宋府的人送银两过来,每月五十两,够一般富足的人家生活半年了。第一个月林菱被羞辱到差点吐血,难道自己要从正室沦为外室,每个月领着他发的月钱等着他的宠幸。后来的两次都是燕叔接待的,燕叔虽然年纪大了脾气还是很火爆,拿着扫帚追了那人半里路,扬言再来就打断他的狗腿,这才阻止了宋府继续送银两过来。
那个男人对她百般羞辱,逼她至此,善良如林菱都控制不住怨恨他的心,如果可以真愿此生不再见这个负心人。
收拾妥当之后,林菱逼着自己上床睡觉,她必须养精蓄锐去应付明天的一场恶战。只是一沾这被子就想着儿子在旁撒娇要与自己一起睡的情景,不知道他今天在宋府有没有人陪着他睡觉,会不会做恶梦。
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她才终于睡着,只是梦中见着子豪伸着可怜兮兮的小手跟她喊,娘亲,救命,救命。林菱一下被惊醒,看看外面已经泛白,再无睡意,匆匆起床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