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遇刺 ...

  •   苏清机脑子都嗡了一声,指尖烧灼般陡然抽了回去,竭力镇定飞快道:“是臣犯上,臣知错。”

      江焉克制得极为艰难,痛苦又愉悦,以至腕间触抚突然消失时,他甚至有些茫然不舍的错愣。

      也不过眨眼,意识回笼,所有的异样都被他强压下来。

      心乱如麻的苏清机听到他淡淡道,“苏相合理推测,朕还不知何错之有。”

      清沉,冷静,理智,一如既往。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他……

      苏清机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有的人看起来分明如若山间流淌的清泉,凛冽清冷,可一触手,竟是沸腾滚烫。

      “你还未说,朕是否不举。”

      隐隐磨牙威胁的话语响在耳畔,苏清机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连脖颈都红了起来,忙胡乱勒令自己镇静下来,闭眼认错,“臣、陛下……陛下龙精虎猛,什么问题也没有!”

      烛火葳蕤,江焉将她羞愤欲死的脸红看得一清二楚,她看起来打定主意必须翻篇,那双明眸紧紧闭着,紧张地纤睫直颤。

      江焉的喉结再度滚了滚,眸底灼黯,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原来如此。”

      苏清机更加窘得脸红,什么叫“原来如此”?举不举他自己清楚,用得着她诊吗?慢条斯理说这样一句,不就是特意谑笑她那大错特错的揣测吗?她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正是如此!陛下尽可安心!时候不早,臣先告退!”

      江焉没有强留她。

      再不放她走,只怕她要羞愤过头,讨厌起他来了。

      苏清机闷头冲了出来,微燥轻风拂面,令她又陡然冷静,起码,容色是冷静的。

      只不过手上还是心乱如麻地理了理袖口,方才不动声色长舒口气,白皙脸上热意慢慢在消退。

      没什么大不了,诊脉而已,她陛下年轻气盛,又怀有心结,擅长隐忍,无论是纾解还是欲求不满都合乎情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没什么好窘迫难当的。

      苏清机红着耳尖强迫自己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她负手回自己居所,在门前见到有人候着她。有信送到府上,辗转堪堪追上了她。

      苏清机接过信,大略看了看,折起来放回信封中,负手拿着进了门。

      暗处,人影悄悄隐去。

      “你可看清楚了?他只是理了理袖口?”左崇言甚至有些急迫。

      “禀大人,的确如此。除此之外,左相还接到了一封急信,不知从何处寄出,先送到了苏府,又从苏府追了过来送到左相手中。左相打开看了两眼,收在手中拿进了房。”

      急信?

      左崇言思索着摒退了人,能不管不顾追到驿馆,一定是重要的事,苏清机公务已结,哪还有正经重要之事……

      苏清机一贯谨慎,做派再如何,他也不会轻易让人抓到尾巴,方才他与陛下独处,一定做了什么,出来也只是理理衣袖而已。

      若他一直如此谨慎,不知何时才能抓住他的马脚,左崇言思来想去,暗里着人回京,一定要查清楚那封信是从何而来。

      ·

      苏清机委实鲜有自欺欺人之时。

      当梦到江焉烦闷对她诉着所谓的“难言之隐”,她的预感愈来愈强烈,终在那张脸即将变换晦暗神色时刹那睁开了眼,得以躲过一劫。

      她在黑暗中坐起来,欲哭无泪。

      早知道摸个脉会把江焉那点私密之事摸出来,她就不多思虑什么有的没的了。

      难言之隐也好,心结也好,江焉自己应是有分寸的,她忧虑个什么劲儿?

      苏清机揉揉脸蛋儿,躺了回去,将薄衾蒙过头,闭上了眸,可过了许久,仍是没能再度入睡。

      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过这种情况,苏清机郁闷地拉下薄衾,瞪着眼睛,脑中不可避免地浮现梦中情景,忽又凌乱闪过清沉嗓音平淡容色。

      她此刻倍感后悔。

      无论举与不举,都不该是她与陛下探讨的话题,哪怕她身为臣子体贴君上,这、这也体贴的太过了。

      在是他的臣子前,她首先是个女儿家啊。

      苏清机无知无觉红了耳尖,辗转反侧,懊恼地蒙住脸。

      下次,下次绝不会了!

      翌日。

      苏清机没有再骑马跟在御驾旁,而是呆在自己的车驾中。

      江焉沉眸望着书卷,在一片冰气中冷静非常。

      他在学苏清机置身事外剖析可能。

      她那样不开窍的小木头,昨夜“不举”之事上恐怕没多少羞涩,只是觉得窘极。于她而言,这是很轻易便能处理好的情绪,不该窘到今日避他。

      昨日留她在车内休憩她便有所顾忌,觉得不妥当,是他轻飘飘三言两语的不容置喙让她没有计较。

      江焉唤来德福,让德福去传她。

      果然,她没有犹豫跟来了,依旧顾盼生辉,光彩照……江焉眉心微拧。

      她陛下怎么这样看她?

      苏清机摸摸自己眉眼,没沾什么啊,“陛下?”

      江焉收回目光,问道:“昨夜睡得不安稳?”

      啊,她以为与往常没什么区别的,可是他竟然看出来了?

      苏清机容色未变,可心中却在发窘。

      何止不安稳。根本是没有再睡着。

      她就那样辗转反侧,最后认命瞪着眼睛等到天亮。

      “劳陛下挂心,小事而已。”苏清机含糊其辞。

      对于在乎的人来说,怎么能是小事?

      “睡得不安稳,怎么不来跟朕要安神香?”

      苏清机被他瞥着,恍惚都以为是自己想得不周了,好险她反应过来。

      这么点小事,哪值当半夜惊扰他?

      苏清机满心复杂,她的陛下,怎么能性情成这般啊?

      她不知多少次在心底庆幸,还好,是她,不会君臣相负。

      “下次,下次臣定记得。”苏清机没有推拒什么,弯着眸领了他的好意。

      江焉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她唇齿张合间眉眼自然,看不出半分微妙。

      不像是……因着昨夜的事辗转难眠。

      几不可察的失落一闪而过,他不动声色低下睫。

      真是根不开窍的小木头。

      ·

      行宫依山傍水,暑热都好似被挡在了山脊外似的,到了夜间,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树影珊珊,苏清机立在廊下,穿堂凉风吹拂而过,连虫鸣都变得有意趣起来。

      如此有意趣的时候,若是能捉些虾摸点鱼,那就更锦上添花了。

      她已经站在这里思索了一个时辰,抬头瞧眼弯月,现在是戌时末,人应该都睡了,那她悄悄下水去玩……

      苏清机从不心存侥幸,但眼下夜色朦胧,就算被人撞见,也总比白日好。

      就这么定了,她转身回房,脚步都轻快起来,提灯出来将门掩好,径直就往溪边去。

      与此同时。

      江焉起身,从殿中出来,提着明灯,于夜色中去往苏清机所在的净眀轩。

      只是愈来愈近,净眀轩却一片黑暗,让他的脚步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苏清机在宫中留宿时多有公务,通常亥时仍挑灯处理,这个时候……

      江焉拧眉,拿不准她是睡下了,还是怎么。

      心中有个声音不断肆虐。

      去看看,也许她还未睡,那便正好与她秉烛夜谈。若睡了……

      念头疯长,然而他的脚步如同扎根在原处。

      江焉定定望着远处的漆黑,甚至慢慢退了半步。

      他轻阖了阖眸,陡然转过身,提灯走回来时路。

      昏黄烛火与皎洁清辉交映在他清朗轩然脸上,融入夜色的沉邃。

      这还不可以。

      他的衣角都掀起风来,很快便看不太清净眀轩了。

      德福本是远远跟着,不防又迎面看着江焉大步流星回来,淡淡一张脸,喜怒莫辨,也瞧不出什么名堂,只能压低声音问:“陛下与相爷可是有何不快?”

      不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焉没有理会,只沉眸吩咐:“去备冷水。”

      德福还未应声,他却刹那停住。

      江焉回首,难以捉摸地凝望着远处。

      “不必了……你先回去。”

      德福一愣,心里直犯嘀咕,这君臣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哑迷?

      待德福离去,江焉又望了眼看不见的净眀轩,复收回来,脚步缓慢却笃定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溪边明月相照,清冷水波粼粼,修拔身形隐于海棠树下。

      一双清然沉静的眸,定定望着溪中悠闲畅意的那人。

      她似乎是将烛火从灯笼中取出,端在手中,一手执灯,一手轻拨溪水,清凉泠泠的触感应是令她喜欢得紧,一刹眉开眼笑。

      那笑真心,却不实意,是苏二公子贯有的笑靥,举手投足间是少年朗气,任谁看到都不会疑心她是女子。

      繁阴海棠树下的江焉静静注视着,忽然想到清洺汤浴里满池的花瓣。

      她更换罗裙,对镜理云鬓时,也许才是苏二小姐这前半生最无需掩饰的眉欢眼笑。

      月上中天。

      苏清机心满意足涉溪出来,月色下,一双赤足莹莹生光,她擦干净,将靴袜都穿回去,理好衣冠,才将蜡烛放回灯笼中,提灯朝回走。

      走到半途,她看到一个人影提灯在前方,似乎正往自己这个方向来。

      还真撞上了人。

      苏清机漫不经心继续前行,直到不经意间抬眸,瞳孔微震——怎么是她陛下??

      本就只有三五步,苏清机甚至是小跑到江焉面前,瞠着眸,“陛下怎么在这儿?”

      “辗转难眠,出来走走。”他挑眉,“你不安寝,在做什么?”

      苏清机语塞,“臣……”

      趁夜偷偷摸鱼捉虾这种事,都是他们十五六岁时干的事了……她假咳一声,若无其事,“臣也一样。”

      他又挑了挑眉,不知信没信,总之转过了身,同她一道往回走,“你常常睡不好?”

      苏清机觉得自己应该是勉强糊弄过关了,方偷偷松了口气,听他这般问,不由抿起唇,弯起了眸,“劳陛下挂心,并不常有。”

      她跟在他身边,两盏灯一起,映得夜色温柔,苏清机清泠的声音也难得微微柔软,“陛下又是因何难眠?”

      江焉微顿,偏头看她,早已编好的由头已在齿间,可苏清机陡然凌厉了眸,“陛下小心!”

      江焉一凛,她一把将灯笼砸出去,一名侍女闪身躲过,一击不成,持着雪白锋利的长刀再度冲上来,“狗皇帝!今日你与这奸狗一起死!”

      苏清机头脑一片空白,“救驾”还未喊出来,纤弱的身子已下意识冲挡上前,可她先被护住了。

      一只有力的手电光石火之间攥住她手腕将她扯到身后,利器穿过皮肉的声音闷然清晰响在她耳畔,令她几近耳鸣。

      她在黑夜嗡鸣中,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瞠眸看着护住她的那人眉眼含戾,未及几招,凌厉打掉了侍女沾血的剑,钳住那想要发动袖箭的手卸腕,在侍女抽出怀中匕首时将她踹倒在地,踩断了她的指节。

      事败已定,她未有痛呼,咬毒自尽。

      这一切都太快了,苏清机恍惚地看着地上闪烁烛火下死不瞑目的脸,目光向上,然后颤抖凝住。

      滴滴血珠从华贵衣角流下,雪青颜色污浊开来,深深渲散。

      她几近失声,“陛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遇刺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