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叔祖是骨精》大幕

20、黄泉鬼市（3）

　　鬼历七月半，十里鬼市开。
　　莫问客来处，只意价称心。

　　正如这首打油诗所说，鬼市开在黄泉十里铺，却也只是一年一次，这里什么东西都有，什么东西都卖。

　　传说中，这世间还有神佛时，在黄泉十里铺的这一天，无论鬼怪，亦或是神佛，无仇无界无仇无怨，只有买家卖家之分。

　　这规矩也渐渐成了旧历，即使后来有妖神撞毁了九十九天梯，封印了玄龛天口，断了世间所有成仙成神成佛的飞升路，世上再无神佛，可在黄泉十里铺的这一天，仍旧如往常，没有明确的管制，没有分明的界限。

　　只有一个规矩——化人形。

　　只要你化了人形，都可入黄泉做买卖。

　　虽说没人晓得这规矩到底是谁定的，可是不管哪路的妖、鬼、精、怪入这黄泉，都得“披了人皮”，所以方才白古才能瞧见那么些个稀里糊涂的装扮……

　　若要说，这黄泉地界，有什么忌讳，那便是那个名讳为——

　　“这若是闹大了，黄泉地藏出来了该如何……”

　　不知何处传来的低声，却叫看热闹的众妖鬼精怪突然一顿，甚至正要张开血盆大口拼个你死我活的那两个妖精突然就停住了，随后讪讪的各自放了狠话，就这么散了。

　　就这么散了？

　　一直想着看热闹的白古也是懵了，顺着拂尘的手一顿，伸手扯了扯在一旁摸着妖贩小饰品的阿尧。

　　白古轻声问道：“黄泉…地藏是个什么人物？”

　　阿尧一手捻着用人骨头做的骨簪，往自己脑袋上插了插，可是那头乌发太长太多，她这么一挽，还留了许多碎发。

　　白古这么一看，叹了口气，随后将拂尘插在自己腰间。

　　她又伸手取过阿尧脑袋上插得歪歪的骨簪，随手拿起摊子上的骨梳，为阿尧梳发。

　　阿尧也乐得，拿起摊子上的镜子照了起来。

　　白古边为她梳发，边靠近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它们一听到这名讳，就没再作乱了？明明方才还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

　　白古的手算巧的，为她梳发后，手指轻绕，一根骨簪就为阿尧绾好了长发。

　　阿尧惊喜的挑起眉，左右看看，回头娇俏笑道：“相公真是厉害！”

　　白古瞧着她笑的开心，也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眼一瞟，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白古一愣，挠了挠头，觉得自己笑的也太像得到心上人开心点的傻小子了些。

　　并且……周边的东西们都发现了这么个美的太过的女人了。

　　也是，能化形的妖鬼精怪已是非常不易，可要能化成个漂亮皮囊就又得另说了。

　　想到这儿的白古眉一皱，抽出腰间的拂尘，对着还在照镜子的阿尧说道：“阿尧啊，你还是稍微低调些。”

　　阿尧不解。

　　白古瞧着她的脸，一皱眉，伸手拿起妖贩摊子上的轻纱帷帽，盖在了阿尧的脑袋上。

　　白古对上阿尧那双仍是不解的凤目，低声道：“若是惹上了麻烦，我们不好脱身的。”

　　阿尧这才扫一圈周边的视线，释然一笑，依言戴上帷帽，挽上白古的胳膊，轻声道：“若是惹上麻烦，相公可要护着妾啊。”

　　白古拍了拍她挽着自胳膊的手，应道：“总该是不会丢了你的。”

　　白古拿出在那个黄泉引路人老翁身上换取的“黄泉金”，取给了妖贩，随后低声再问：“你还没回答我，那黄泉地藏是什么东西？”

　　阿尧抚着帷帽的轻纱，回道：“传闻中，那黄泉地藏原是西天的佛陀，可因在苦修中犯了戒条，修不满功德，还辱没佛法，杀了神将，因此被西天贬下界来。”

　　“所以，那佛陀便来到了这黄泉？”

　　“也差不多。不过，他却不是自愿而来。”

　　“那是为什么？”

　　阿尧欲要说话，却听不远处突然传来敲锣打鼓之，以及类似公鸡打鸣般的吆喝。

　　白古见阿尧张望着，皱眉还要再问那黄泉地藏的消息，却被阿尧拉着手往那吆喝处赶去。

　　十里铺的鬼厉七月半，整天都是夜里，没有白昼，无月无星，雾气淼淼，倒是有几分凡人说的鬼气森森。

　　吆喝处，是一面酒铺子。

　　说是酒铺子，却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茅草屋，门前挂着两串红灯笼和写着“十里”字样的锦旆。

　　只见那顾客盈门的茅草酒铺子外，停着一顶宝盖轿子。

　　轿子前站着一个女妖精，叉着腰，厉声骂道：“好你个画皮鬼讹人讹到我家女君身上了！怎么，还不肯交出来！”

　　茅草酒铺子门口有一身红衣的画皮鬼，卧在美人榻里，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拿出镜子细细画着右眼，正要点眼珠子的时候，这才妖里妖气说了句：“奴家做生意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不管你是谁。”

　　说着，点完眼珠子，对着周边看热闹的人群中，离得最近的一个妖汉抛了媚眼，道：“呀，妖郎哥哥，你瞧，奴家这眼睛画的可好看？”

　　这画皮鬼明明是男子，但是画了幅美女皮相，媚态极致，直惹得周边男子发酥。

　　女妖气道：“你个人妖！发什么疯来！历来的十里酒都是九十颗南海鲛人珠和花骨皮五张的价。你个刚接铺子的新掌柜居然破了你师傅立的规矩，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都说了那是奴家师傅立的规矩，那便是旧规矩。虽说你们每年都来买这十里酒，是这儿的老客。但是如今是奴家做了主儿，那就得按了奴家的新规矩来。”画皮鬼站了起来，随后高声道，“十里酒价值百颗鲛人珠，花骨皮二十张。价高者得哦~~”

　　画皮鬼身旁的鸡精立马一边敲锣打鼓，扯开嗓子吆喝：“十里酒价值百颗鲛人珠，花骨皮二十张。价高者得！”

　　“你个没皮没脸的人妖！”那女妖气的跺脚，骂道。

　　“呀！小姑娘，你说的没错啊，奴家本就是画皮鬼，自然是没皮没脸。可是，奴家可就不知道你家女君是不是没皮没脸了，每年至此都不露面。如今闹成这样，她还不出来，不会是脸生烂疮，貌比无盐吧。”画皮鬼讥讽道。

　　“你敢出言不逊！我家女君乃是——”

　　眼见那女妖就要报出自己主人名号，却见那宝盖轿子里突然晃出一个被咬的差不多的苹果核，直直打在了那女妖的脑袋上。

　　女妖吃痛，捂着痛处：“哎哟，女君！”

　　“轿中的女君啊，若是你真想得十里酒，再怎么也得下来见一面啊。一直窝在轿子里算什么道理。若是你下树，与奴家求求情，作作礼，再跪上一跪，或许奴家能看在老顾客的情面上，少些价钱。”画皮鬼依旧娇笑道。

　　鬼市的人一听，有热闹看，都往这酒铺子上赶来。

　　白古被挤着了，下意识的一把抓起身旁阿尧的手，将她扯到自己身前护住。

　　“太挤了。我们出去吧。”

　　阿尧却不理，只是望着那边看了看，随后回头对着护住自己的白古笑道：“相公，想不想尝尝这十里酒？”

　　“酒又什么可稀罕的？”白古撇了撇嘴。

　　“十里酒，可白骨生肉，修为渐长，比起平常的苦修更能打通血脉，甚至有些化形不成的，都能借这十里酒化形。”

　　白古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

　　——早知有这东西，自己也不会像当时躺在棺材里生不如死的修皮相了。

　　白古追问：“若是喝了那十里酒，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依着那白骨精的说法——不见天日五十天？”

　　“想来，是行的。”

　　白古不由一喜，可又是皱眉：“可我们没有那什么鲛人珠、花骨皮啊。”

　　阿尧望着那处闹剧，仍是淡笑：“相公，你猜，这轿子里的，会不会依着那画皮鬼的话给呢？”

　　白古也望了望，坦白回道：“不知道。”

　　“妾猜——不会的。”

　　阿尧正这么说道，那轿中“女君”对嚣张叫嚣的画皮鬼冷笑一声。

　　“若要你这画皮鬼受本座的礼，那可真是癞蛤蟆吃天——无从下口了。”

　　白古听言，眨眨眼——又是个自称“本座”的家伙。

　　正如此想着，白古突然觉得自己脑袋顶的花略动了动。

　　白古借着侧方一女妖捧着的镜子里，她看到自己头顶的残花不似之前的残败相，似乎有了生机般的伸长了根茎，似乎在望着什么。

　　白古一顿，细细琢磨了起来。

　　——这熟悉的口吻，这熟悉的自称……

　　——不会吧……能这么巧？

　　——情人？还是家里人？又或是什么熟人？

　　——难说啊……

　　她握着拂尘的手越发紧了些，眉头微皱起，心下定了心思——无论这二人有无关联，如何也不能让他人察觉这朵花的异处。

　　这般想着，白古小心抽出侧方那女妖背篓里的一片灰布，双手绕着自己的长发，这么一绾，将那朵残花编在自己的发中。

　　白古本想着会听到那声音的呵斥，谁想这声音竟是毫无声响。

　　——若是放在往常，稍稍碰一下，就被骂了个大半天，今儿怎么就随便任由我东扯扯西绕绕？

　　白古心里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花儿和那个轿子里的“女君”不会是……

　　她拍了拍额头，愁闷的闭上眼，呢喃道：“仇敌……吧？”

　　白古：护“妻”属性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