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出发 ...
-
是夏，潮热的暑气腾腾，充斥在天地之间。虽然方才刚落了些雨水，却还是闷热异常。耐不住寂寞的新蝉儿都闹在绿槐高柳上叫唤着。窗下青石路上坑坑洼洼，不甚平整，碰着些缝隙的地方皆是泥泞，一不小心便溅出了一脚的泥水来，脏了下摆和裤腿，引得些路上行人抱怨几句。
路旁碧塘里的嫩绿荷叶儿夹带着些过早开放的六月花神一道时不时就着倏忽而来的清风摇摆一阵，带出些薰着清甜的味儿来，又夹带上门口那卖花妇人篮子里时鲜花的粉味儿，一道透过那窗前的碧纱送进屋内。
屋子不大，窗户前放了张半古的深棕色楠木桌子，上头摆着一方砚台，搁着只半干的灰黑狼毫，砚台边上还叠着几张泛着黄的熟宣，只最上面一张写了些字。除了这桌子，屋内便只剩下一张偌大的拔布床，竟占去了屋子约莫一半的空处。四面挂着青绿色的纱帐子，里头大约可见个人影。微微突出的浅廊子一头随意摆着本书，边上还有个紫砂壶，袅袅地还在冒着些水汽，看来是这床上的主人看着书到了一半，在方才睡去了。稍稍静闻，还能听着些小小的呼噜声。
“笃笃”，屋子另一头的木门响了两声。也不待床上的人回话，那木门便被人轻推了开来，来人是一个青衣小童，眉目清秀，面若覆粉，大略是十岁的年纪，头上还俏皮地绾了两个竖髻。
那小童走到廊子前几步的地方，清脆地唤了声，“姐姐，姐姐，快醒来。”
床上的人影滚动一下，换了个位置，又不动了。
“姐姐，别睡过去了，这次来的是一先生。”
那床上人影猛地坐了起来，伸手撩开了帘子，露出一张豆蔻少女的面容。乌黑的秀发顺着碧绿色的单衣披散开来，本因暑气而泛着粉嫩微红的面颊倏地变白，一双乌溜的大眼瞪了开来，琼鼻下的檀口也夸张地圆张着，一脸惊骇的颜色。
“什么？莲子你不是开玩笑的吧！老一怎么会来这儿，他不是正在西南的黑水那儿么？”去做沙僧了……
“本来应该是的，可那‘金燕子’陆蒙却在去黑水的路上被人给……”被唤作莲子的小童没有说下去，只做了个吻脖的手势。
“哎，什么世道，大家都不会好好人么，老要闹这些没头没尾的事儿来，真是想要活活折腾死我们。”少女将帐子全撩了开来，慢吞吞地从床上跨了下来，“老一怎么说？”
莲子上前麻利地帮少女将一头乌发轻扎在脑后，“一先生此次来找姐姐就是为了此事。”
“老一就不能飞只鸽子回来么。”少女顺手整了整睡起些褶皱的衣服，“这么麻烦专门跑一趟。”害得她没有办法好好睡觉。
此时一个穿着墨色直衣，一副书生打扮的青年正巧走了进来，正是老一,“那还不是翠花你每次总是将我送来的鸽子拿去吃了，自己的鸽子却又肥壮如天鹅，送信极慢的缘故。”
对了，大家没想错，这个无辜的被打扰了午睡的可怜少女就是翠花我了。
“咳咳，老一啊，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老一的鸽子每次都看起来那么美味健壮，不停地散发‘来吃我来吃我’的信息……先转移话题吧。（你这是心虚啊！）
老一摇摇头，从宽袖中拿出一张小纸片，“这是陆蒙出事前收到的。”
“莫非……”是我期待已久的……“哇！果然是琉冥阁的帖子诶！”
老一点头，“的确是琉冥阁的帖子……只是，这琉冥阁近几月的动静似乎太大了些……”
“琉冥阁，留命不留帖，最近，的确是厉害了呢。”我拿着那划着奇怪符号和一个冥字的帖子细细端详。“老一，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计划么？”
“琉冥阁现下可算是江湖上八卦的重要内容，我们《江湖》系列刊物却只能提供关于琉冥阁的只字片语，没有什么强力的爆料，很影响销量。”
我顺手将那帖子拿起来，开始叠飞机，“这么说来，我们需要派专人深入采访琉冥阁咯？我记得四儿是负责《江湖轶闻》的，这些事让他去安排就好，找我做什？”浪费了我宝贵的睡眠时间。
“若是正常情况应是如此……”老一顿了顿，“但这次却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我捏捏我的飞机，吹了一下，果然飞了起来，“琉冥阁的帖子纸张质量一向不错！等……你说已经有人选了？”
老一的声音带上了些阴险算计的味道，让我觉得全身发冷，“当然，近日琉冥阁在各处寻找这个人……”
“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人啊，连大陆第一的琉冥阁都出动了。”我内心为那个可怜人士祈祷一秒，“这个人的资料什么的看价格，该卖就卖了吧，我们还能赚上一笔呢。”
老一的声音越发诡异了，“你确定要卖给他们？那人的情报可是超甲等的……”
“啊？老一，到底是小三还是老二，或者是四儿？居然做出这么有损狗仔名声的事情！”啊五是个好同志，绝对不会是他。
“都不是，”老一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邪笑，“翠花，就是你。”
我内心此刻，“冬雷震震夏雨雪”，天空瞬间黑暗下来。
天，真的黑得好快。
“那老一你的意思是？”我有些无力，小心翼翼地问。
休假好像无望了，呜呜。
老一快步向前拿起我搁在砚台上的狼毫，顺手操起一张熟宣，刷刷写了一行字。
我凑上前去一看，瞬间心碎。
努力眨巴两下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老一：“老一啊，你是人面兽心的禽兽，我这么一个小小女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大病方愈，为你做牛做马工作几个月之后不过申请了一个月的休假……你，你就迫不及待地要把我外送出去？”
那禽兽笑眯眯地侧头，摇摇手指，看着我说：“禽兽尚且有一丝怜悯之心，而我没有，所以我不是禽兽，请不要弄错了。现下我们五人都有这个月的新任务在身，只有你，总编大人，整整休假了一个月。反正你闲着也没事，就发挥下余光余热吧~”
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老一啊~~”我那是声泪俱下，“您必要的时候可千万别把我当人才用，你就将我裁人了吧！”
“这怎么成呢，”该禽兽捞起那张充满罪恶的纸递到我的手上，“咱们丐帮的帮众们可得仰赖您老呢，哪敢将您裁人了啊~你永远都是我们的人才！”
那纸上赫然写着一行噩梦般的字——《江湖总编独家内幕：琉冥阁的前世今生》
呜呜，我不要啦！！！
夜晚，我含泪一个人在房间里打包所有的银票和衣服，顺便带上老二没事做的人皮面具以防万一。
对，我要离家出走！
来到这个江南小城休息了一个月，我早已经想了清楚，只等一个契机离开。
无论那真相怎样，我只愿意相信我真真切切和酸菜在一起的那六年光阴。他已经算得上是我在这个世界里最亲密的人。纵使世间万物斗转星移，我仍然愿意相信记忆中永远不会消失的那一张纯粹的，温柔的笑容。
我们曾经约定，年年中秋一定要一起度过。
我们曾经说好，每年的生日一起庆祝。
我们曾经想过，以后，永永远远在一起。
也许他已经不需要我了，好吧，或许还想要杀死我。但我啊，仍然要回去，让我不去就不去，岂不是太没面子了？！（这能算理由么？）
无论怎样，只要沧海桑田，我们彼此没有变，那么，就算用尽一切方法我都会留在他身边。
因为，他是我唯一认定，这个世界的，家人。
我是天下无敌的翠花！
酸菜，我来了！
第二日中午，平房中传出惊天动地的吼叫声，“翠！花！”
满脸暴怒的男人手上拿着一张只写着一行破字的纸：
‘老一，帮我转告小老二，小三子，小四儿和啊五，我出门打酱油去了，暂时就不回来了~记得想我哦~爱你们的翠花大美人。’
桂圆莲子战战兢兢地走到暴走状态的男子面前，一道说：“一……一公子，城里人说，好像，好像见到翠花姐姐和人打听怎么去宇文府了。”
“哼，原来，这傻瓜还是放不下那三少爷么？”老一用劲将纸条搓成一团，“也好，那我们就去宇文府等她！”
远处某地
甲：刚才那姑娘问你路的时候你指了哪一条道？
乙：咦？左边那条啊……不是去北羽国的路么？
甲：完了……你左右不分了……右边才是去北羽国的！
乙：那，左边那条就是去东苍国的路了？那不是完全错了么？！怎么办……
甲：没事的吧，那姑娘，应该会发现方向不对的吧。
猥琐的两人匆匆离开了。
另一处，可爱的路痴小翠花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骑着小毛驴越走越远……走向完全陌生的东苍国。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出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