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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趁虚而入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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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莎一见我从皇家马车上下来,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立即迎了上来。我依然如离开时那般戴着面纱,穿着玥水河对岸每个女人都有的淡蓝色长裙。玛丽莎走在前面,领着我往皇储宫的方向走。
“一切还好吗,公主。”等到没有人的时候,玛丽莎轻声地问我。
“是的,我见到了伊格纳茨,我把修瑞安拜托给他照顾。”
“修瑞安?是小王子的名字吗?”玛丽莎喜悦地问。
“伊格纳茨给他取的名字。”我在面纱下淡淡地微笑。
我们走到了皇储宫的门口,玛丽莎领着我来到楼上的卧室,然后把门打开。茉莉穿着我的睡衣正躺在床上,看起来,这两天里她就要生了。令我意外的是,艾德利安坐在床边。
“月桂!”他一见到我,便将我紧紧抱住,“你终于回来了。”
我给他久别重逢的吻,然后告诉他修瑞安的情况。他有些失落没能够见修瑞安一面。“修瑞安能够快乐地长大比什么都重要。”我轻声在耳边安慰他。
“公主,今天是德利克殿下与希贝儿公主的婚礼,请您同艾德利安殿下在宴会上露面。”玛丽莎说道。
我点点头,“好的,我在众人面前消失了一个月,的确应该让人看一看,打消别人的疑虑。”
当我和艾德利安出现在宴会大厅的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艾德利安穿着精致的衬衫,外面套着宝蓝色的礼服,而我则穿着高腰线的玫瑰灰色的露肩长裙,配着钻石项链和耳环。头发高高地梳起,蜷曲的发梢如同花朵一般绽放,并用粉红色的玫瑰点缀。
我们看起来仍然是幸福美好的一对,至少比宴会上许多貌合神离的贵族夫妇要幸福得多。我在许多人的眼里看到了嫉妒,愠怒,甚至是不屑。
今晚的主角是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和他年轻的新娘希贝儿公主。希贝儿穿着白色的礼服。她身材娇小,有一头蜜色的卷发,当她看到艾德利安,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我转而去看她身旁的德利克。白色的礼服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些,可是同希贝儿站在一起,他依然像她的叔叔。
我们是皇储,却是最不可能继承王位的皇储。因此没有人愿意接近我们。我默默地观察人群,寻找着伊格纳茨告诉我的那一类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但我随即意识到绝不可能在这一群人中找到。
第一支舞由国王和王后跳,德利克的舞步总是娴熟有余而热情不足,而希贝儿连看丈夫的眼神都是带着怯意的。她那漂浮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寻找着艾德利安的身影。那一支舞曲过后,人群才逐渐加入。艾德利安领我跳了一支,然后就陪着我坐在一旁。我凑到他耳边,半开玩笑地说,“我是在装孕妇,所以不能多跳,你去请别人,我不会嫉妒的。”
艾德利安吻了吻我,然后说,“我回去了,我不喜欢这里。”
他的话让我颇感意外,“但是,”我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如此鲁莽地中途退席,“但是,这是德利克的婚宴,这样走掉的话……”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向在场的各国贵宾宣布,我们同德利克的关系已经恶劣到反目成仇的地步。这的确让德利克难堪,但对我们同样没有好处。
“月桂,”艾德利安出乎意料地甩开了我的胳膊,平静地对我说,“我不在乎德利克会怎么对付我,我不想见到他。”说完,他竟丢下我,独自离开了。
我呆呆地望着艾德利安的背影,不确定自己是否该跟随他离开。正犹豫当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起头,发现是德利克。他站在我的面前,俯视着我的脸,最后的目光其实落在我用枕头撑起来的肚子上。
“我有话对你说。”他朝我伸出了手。
国王是不该这样邀请别的女人跳舞的。我微微地偏了偏头,脑子里回想着伊格纳茨的那番话。弱点,每个人都有。我们所珍爱的人会让我们变得软弱。而我,也许是德利克的软肋。
我站起来,把手放进他的手心。他的手掌出乎意料的凉,似乎是从未有过的冰冷。而这座城里正值盛夏,今天又是他的婚礼。他见我伸出手来,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用力地握住我的手,将我领进了舞池。
“艾德利安需要看医生。”他突然低声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实在太莫名其妙,我怎么也料不到。“你多久没跟他睡在一起了?”德利克又继续说,“他半夜在王宫里走来走去,已经被很多人看到。你究竟是怎么当的妻子,连他得了梦游症,你都没有察觉?”
我呆了呆,顿觉四肢冰凉,半天说不出话来。艾德利安的确有些反常,夜里会不见了人影,但我并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我把夜里见过艾德利安的人都调离了王宫,避免谣言扩散。另外,”德利克说,“把你推下楼梯的是阿齐丽娜,她并不是我派去的人,所以我才答应艾德利安把玛丽莎调回去照顾你们。”
“陛下,”我抬起眼睛用讥讽的语调说,“您说阿齐丽娜不是你派去的,那又为什么对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一清二楚。”
他依旧非常镇定,连表情都没变,“你该清楚,无论怎样,我从来没想杀你,而艾德利安,他毕竟是我最后的亲人,那件事,我想惩罚的人绝不是他。”
“你想惩罚我?”我反问,“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的眼睛发热,愤恚而不解。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冷漠地说,“这里原本不关艾德利安的事,是你把他扯进来,他原本该娶的是那个小姑娘,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是你毁了他的生活!”
德利克,他竟说了同伊格纳茨一样的话。虽然更刺耳尖刻,却一针见血。我踉跄了一下,差点踏错了舞步。我望向坐在那里的希贝儿,她娇小的脸孔看着让人心疼,谁都能看出来,她的身体并不好。
“你对她好一点,请你……”我难受地恳求他,虽然明白希望渺茫。
“我不爱她,她爱的也不是我。”德利克冷冷地说。
“那么,为什么娶她?”
“你又为什么要嫁给艾德利安?”他巧妙地把问题又丢给我。
我抿紧嘴唇,再也无话可说。从舞池里走出来,我木然地看着他离去,回到了他的宝座,属于他的位置。我端坐在椅子里,远远地望着他脸上那种淡漠桀骜的表情,不由得暗暗自嘲:这个人怎么可能会爱着我呢?
我站起来,退出了大厅。
我刚走到卧室门口,艾德利安竟从里面一头撞出来,表情惊恐。见到我,他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把将我拉到里面。茉莉在床上呻吟,看起来就快要生了。
“去叫玛丽莎过来。”我的神经一下绷紧了,看着艾德利安慌张的样子,我一把抓住他叮嘱,“别慌里慌张的,她不会有事的。”
艾德利安刚要松下气,床上的茉莉突然高声叫起来,把我吓了一跳。艾德利安几步冲到她的身旁,把头凑到她的脸旁,“茉莉,你怎么样?”他的眉头皱起来,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
我的心一颤,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茉莉的呻吟更夸张了,艾德利安的担忧令她得寸进尺。我走过去,对艾德利安说,“快点去喊玛丽莎过来,我担心茉莉会有危险。”我的话让他的脸都变了色,立即冲出了卧室。
当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茉莉,我开始漫不经心地解开绑在肚子上的枕头,茉莉还在很大声地叫唤。我把枕头随手摔在地板上,然后说,“你最好闭嘴,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否则不仅艾德利安受到连累,你也会丢了性命,连你的丈夫,你的孩子,你的父亲统统都会没命。”
茉莉立即住了口,嘴巴还张在那里,但已经没有声音了。就在这时候,玛丽莎跟着艾德利安走进屋。我退到一旁。艾德利安仿佛忘记了我的存在,一心全放在忍受阵痛的茉莉身上。我坐在角落的椅子里,腰板挺得笔直,全身麻木到没有力气。我绞着自己的裙角,默默望着艾德利安焦急的神态。那是当爱着对方时才会有的眼神,那是我们不忍心所爱的人忍受折磨时心痛的眼神,那是当初伊格纳茨抱着快要放弃的我时的眼神。
艾德利安爱上了茉莉。
我保住了我的孩子,却失去了丈夫。
茉莉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孩。玛丽莎把孩子抱给我看。而艾德利安则与茉莉待在一起。我望着这个还未睁开眼睛的孩子。浅色的头发,皮肤是漂亮的粉红色。
玛丽莎不顾艾德利安的反对,坚决把茉莉悄悄移到了隔壁的房间。我抱着那个孩子独自留在卧室里等他们安顿好茉莉回来。但回来的只有玛丽莎一个人。
“公主,下面该给那个女人一点颜色瞧瞧了。”玛丽莎一边给我换床单一边说,她很少说出这样的狠话。
而我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做了一个决定,“不,玛丽莎,如果艾德利安喜欢她,我会让她留在这里。”
“这可不行,公主。”玛丽莎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我的做法深感震惊,“艾德利安殿下是被她迷惑了,他一定还是爱着您的。”
我抱着孩子低头不语。我清楚的知道,艾德利安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了。“你知道艾德利安有时候梦游的事情吗?”我想起德利克说的话,于是问玛丽莎。
玛丽莎面露难色,犹豫片刻之后才说,“是的,您刚离开那会儿,变得很严重,吓到好几个侍女,后来,突然不发作了,我想,也许同那个茉莉有关系。”
我轻轻应了一声,躺到换了新被子和枕头的床上。“去叫布诺洛斯过来,我要让他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一切健康。”说到这里,我瞥了一眼换下的脏被单,“先别拿走,以免引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