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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真一满肚子的愁绪、困惑、还有说不清的迟疑不安都被这句话打得七零八落。

      一时间,竟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盛景玚。

      她欣喜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没有完全被抹去,为再次见到曾经喜欢的男人而开心,但短暂的欣喜后,现实给她浇了盆冷水。

      理智不得不拼命跟这些要不得的情绪来回撕扯拔河。

      在见到盛景玚前,她很想跳起来撕他脸皮,质问他有没有忘记她,有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但真见到了人,得知盛景玚一直没忘记自个儿,真一反倒害怕气短。

      怕他因为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想到这儿,真一眼神开始躲闪不定,也没心思计较盛景玚取笑她矮的话,而是小脸肃然,话头一转:“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的失言了。我还有正事要办,先走一步。”

      说罢,她不再看盛景玚的脸,径自从他眼前飘过。

      她下巴抬得高高的,目不斜视,一副“咱俩不熟,你别多事”的姿态,差点把盛景玚气笑。

      难不成刚才的欢喜都是假的?

      小丫头片子脸色变得真快。

      眼瞧着她朝悬崖峭壁那边走去,盛景玚赶忙叫住她:“祈真一。”

      真一动作微顿,没回头,用恶声恶气掩饰她的心绪难平:“你又干嘛?人鬼殊途知不知道,没事别跟我说话,靠鬼太近你会倒大霉的。”

      盛景玚牵了牵嘴角,说:“上山的马路最近修通了,如今要到红顶寨里已经不用爬悬崖了。”

      “……”

      真一嘴角抽搐,死鸭子嘴硬:“我就爱爬山。”

      “你就不好奇这条路是谁牵头修的吗?你回家是为了祁珍对不对?你变成这样是被她害的,对吗?”

      盛景玚每问一句,便朝真一越来越靠近。

      “你想问他们什么?”

      “如果是祁珍的消息,我建议你不要回去问你爹娘,他们未必会站在你这边。”

      话音落下,真一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他。

      漂亮的杏眸空洞黝黑,泛着水光,很是恼羞成怒:“不用你管。”

      人就是这样。
      受过的委屈藏在心里,起初会酸涩难忍,觉得痛得不想活了。
      缓过这股劲儿后挖个坑,埋点土,时间长了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被别人捅破,哪怕撕掉伤口血痂的动作再轻再不经意,就会发现自以为愈合的伤口其实早就流脓腐烂。

      随便一戳就疼得人撕心裂肺。

      还觉得难堪。

      少女倔强地睁大眼,生怕眨一下眼,所有的伤心恼怒都倾泻而出,给别人看笑话。

      盛景玚心疼她,但还是面不改色道:“这条山路是凌天奇,也就是祁珍的男人倡议修建,县里虽然没有拨款,但把红顶寨和余家坝联合起来修路的是凌家。”

      他稍稍停顿:“路刚修通,凌家就大张旗鼓就成立了村办厂子,专门处理山货和干鱼。祈真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余家坝靠红溪河发家,红顶寨则家家会采蘑菇木耳,这些东西送到县里镇上卖不了几个钱,还有可能被举报成投机倒把。但卖给厂子却是合法的,每家就有了固定收入。

      赚得多不多暂且不说,但大伙儿心里踏实。

      你说,这个厂子是不是两个村的摇钱树?

      凌敦义是官,不便插手,但厂子的一把手二把手都跟凌家沾亲带故,祁珍作为红顶寨嫁到余家坝的媳妇,自然而然成了连接两个村子关系的纽带之一,祈家也因为这门亲获利匪浅。

      你想想,他们会把祁珍的事告诉给你吗?”

      真一知道,但她不甘心。

      或许,质问祁珍的消息不过是借口,她只是想宣泄心里的憋屈。

      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曾经的她太过没用,惹了爹娘不高兴,还是无意间得罪了兄弟姊妹?

      否则,谈了不到一个礼拜的对象都能察觉到古怪,与她朝夕相处了快二十年的他们当真就没怀疑过吗?

      这个问题已经成了真一的心病。

      “……我只想死个明白。”

      她别开脸,声音瓮瓮的,好似失去了养分瞬间枯萎的花草,焉焉叭叭的。
      不复往日那般清脆活泼。

      盛景玚下意识想抬手环住她的肩膀,再次落了空。

      他闭上眼睛,将盈满胸腔的暴戾晦暗压下去,关起来。

      尽量平静地开解真一:“知道他们的想法后呢,知道他们念着你,但还是接纳了祁珍,然后呢,你要做什么?你会杀了他们吗?报复他们,让他们变得一无所有,和从前一样穷困潦倒?还是认了命,趴在他们身边痛哭一场,接受他们的无可奈何,笑笑着,大度地让祁珍安心用你的身体?”

      “不可能!”

      真一抬头,满面怒容,咬牙切齿道:“我不会放过祁珍。”

      对祈家人绝口不提,盛景玚早猜到她是这样的态度。

      心念微动,语气愈发缓和:“要想抓到祁珍的漏洞,就不能打草惊蛇。你家兄弟姊妹足足六个,平时开销大,你爹娘兴许念着你,愿意为了你站到祁珍的对立面;但你那几个嫂子呢,她们跟你想必感情不深吧,会愿意为了不亲近的小姑子,一家子过苦日子吗?”

      真一不吭声,面色变了几转,有所意动。

      盛景玚却话锋一转:“或许是我小人之心胡乱猜测了。没准你爹娘跟祁珍只是虚与委蛇忍辱负重,也在想办法让你回来,见到你他们肯定很高兴。”

      他越说,真一脸越黑。
      盛景玚替祈兴国两口子开脱,把他们说得左右为难,深谋远虑,真一反倒硬起心肠,不像刚才那样刻意避过他们。

      原本蛛丝细碎的黑气渐渐盖住整张脸。

      她憋着气,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有——”

      他们没有高兴。
      爹甚至赶她。

      盛景玚微怔,似是没明白这个“没有”指的什么:“嗯?”

      真一愤然,仿佛找到了可以承接她难过情绪的人,也顾不得先前两人保持距离的想法。

      小嘴叭叭没完,将第一天回家时的情形说了。

      听得盛景玚太阳穴突突地疼,血管都暴起了。

      只是真一不够细心,才没发现他飞速上涨的怒气条。

      说完,整个“人”显得垂头丧气:“我知道,他们不想认我了。”随后又自嘲道:“也是,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盛景玚见她身上竟出现了自我厌弃的情绪,皱眉说道:“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真一诧异,还有些感动,心顿时软成一片。

      往日她一直沾沾自喜于敢伸爪子摘盛景玚这株曼陀罗。

      盛景玚长得高大英俊,他不怎么爱笑,能动手就绝不吵吵。

      两人初次见面便是英雄救美,挺俗气的开场,但那一面确实让她心脏砰砰跳,见了他就脸红。

      在别人眼里他不是好相处的人,但真一就喜欢他的“英雄气概”,最不喜欢那些动不动仗着自己有文化,骂人不带脏字。

      看谁都自带瞧不起人气息的文弱男知青。

      所以,死之前她当真一颗心全挂在盛景玚身上了,连未来要生几个娃都做过梦。

      一想到他就忍不住吃吃发笑。

      如果是之前听到这话,真一一定心花怒放,蹬鼻子上脸要盛景玚抱抱她,再牵她手。

      但现在——

      “谢谢你。”

      “我很高兴,真的。”真一扯了扯嘴角,迅速眨了几下眼睛:“你……”

      她想问盛景玚是不是还在等她,但话咕噜到嘴边了却又问不出口,似是近乡情怯,害怕自己自作多情;也怕他肯定的回答,如果他还惦记着她,她又该怎么回报他这份感情?
      一人一鬼能有什么结果呢?
      只会平白耽误了他。

      思及此处,真一定了定神,劝自己不能太自私。

      得对这个世上唯一惦记自己的人好一点。

      她弯起眼睫,灿笑道:“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瞧我,问了句废话。你都戴上手表了,日子还能过得不好啊?盛景玚,我真的谢谢你愿意帮我,告诉我祁珍有关的事。

      也谢谢你曾经……还念着我。

      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千万别有心理包袱,我的事其实跟你没关系,也别难受。你看,我做了鬼也是个快活鬼,不用饿肚子不用干活儿,不愁吃不愁穿,真的,这感觉特别好。”

      “曾经”后面未竟之语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盛景玚沉默。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真一眼神飘往别处,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她嘴上说得轻松,心里还是难过的。

      主动撇开两人的关系,她也不好受,总觉得遗憾。

      这种感觉酸酸涩涩的,带着无尽的怅惘,就像你精心培育了一株昙花,心心念念守着盼着,在即将开花之际却突然失去它,心被挖空了一样。

      她侧着脸,垂着头,月光下,只能瞧见她小巧的下巴。

      明明是她放话不要他了,话里话外将那段短暂的感情掩过不提,却又难过得让盛景玚没法苛责她。

      他无声叹息。

      算了,谁比谁伤心呢?
      七年都等了,难道就是为了等她回来跟她吵架吗?

      “听你这样说,我竟也有些向往当鬼的生活了。”

      他不按牌理出牌,真一一脸懵。

      怕他当真,正要开口叫他别这样想,就听盛景玚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我跟你说说你走后祈家发生的事吧。”

      “嗯。”真一注意力立马被转移。

      盛景玚将这几年的事娓娓道来。

      当初他和真一谈对象的时间不长,祈家没有人知道真一跟他的关系。

      而那冒牌货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也没将这件事说出去。

      ……看完电影那天,他和祈真一约好了下次赶集日到武家庄摘梅子。他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因为,一到没人的地方她便偷偷碰他胳膊,手有意无意碰到他的,碰一下她就抬眸觑他。

      以为他没发现,偷着笑了好几次。

      每当他顺势牵她时她又会羞红了脸,怂巴巴的,怎么也不敢瞧他。

      盛景玚存了逗她的心,明知小姑娘喜欢他的亲近,还故意一板一眼。

      说来有些遗憾。

      遗憾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祈真一是带着失落回家的。

      因为他的故作冷淡,祈真一凶狠地在他嘴角啃了一口,怂怂地放狠话,说她已经盖好章了,他以后就是她的人,不许他跟别的小姑娘看电影。

      没等到他的回应,她耷拉着嘴角回家了。

      那时他想的是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咬回来。

      没想到,到了约好的那天,祈真一失约了。

      他以为祈真一出了什么事,便到红顶寨寻她。

      谁料,祈真一见了他就浑身发抖,看着他的眼神仿佛见到了屠夫刽子手,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宝物,碍于周边的荆棘,想拿又不敢拿。

      眼神中掺杂了太多的衡量和算计,这样的眼神绝对不该出现在祈真一脸上。

      而后更夸张,她一口一个不合适要分手。

      尤其是那句“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不合适就不要将就,反正才恋爱一星期,谁也没耽误谁。”

      恋爱、星期……

      这不是村里人惯用的口头语。

      盛景玚当即察觉到了不对劲:“我特地观察了她的食指,你被镰刀割到的伤口还在,我开始怀疑她。”

      真一听到这儿已经开始星星眼了,崇拜地看着盛景玚:“你好厉害!”

      盛景玚:“……”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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