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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功夫 沂 ...

  •   我大骇,不是装的,这次我确确实实是耳聋了无疑。我怎么这么命途多舛啊~

      我懵了,看着乌龟不说话,他身子探前说了句什么,依然是之前的那句话。我继续盯住他的嘴没说话,我想看明白他的口型。

      乌龟忽然神色紧张,一步冲过来死死箍住我的双肩,我整个人如一片秋风中的落叶一般在他双臂间晃荡,但我看清了,他一遍一遍重复着那句话,依稀辨认出,这句是:“小沂,相信我。”

      我在一片颠簸中勉强点了点头,乌龟才停下来,双目中竟有红丝。我听到自己面无表情的说:“知道了。大乌龟,我听不见了。”百分百的陈述句,语声镇静无波,连自己都惊讶。

      离得太近了,乌龟的瞳孔缩了缩,我竟然冲他笑了笑。他先是疑惑,问我:“真的吗?”我看懂看他的口型,听懂了他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乌龟忽然把我揽进怀中,搂得那么紧,随他心跳搏动的胸膛一下下敲击在我的心头,我也垂眸,黯然落下泪来。乌龟的唇凑近我的耳边,一口气轻轻哈在耳朵里,我想他是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心里默默的说:对不起,我必须走了。
      这是非之地,不适合我,我必须逃离。

      一切都静了下来,乌龟像往常一样抱我上床,搂着我睡觉,却丝毫没侵犯我的地盘,没欺负我,我睡得很舒服。也很乖。只是在梦的开头,我估计了下耳聋的原因。耳聋的原因有很多,外伤、出血、肿瘤、感染、遗传、药物毒性都有可能,可是无声无息不痛不痒突然间就耳聋了,我却想不到什么原因。索性不想了,小沂先天不足也说不定,况且世上有许多东西是医学乃至科学都解释不了的。
      不过,我必须开始着手准备逃离了,这次不会像四年前一样只是耍耍嘴皮,我是一定要走了。

      第二天,乌龟给我请了位郎中,诊脉一番说“肾经疲弱,精血俱亏,须补;心血亦不足,忌思虑过度”。

      我心里暗笑,耳为肾之窍,耳聋而肾经虚弱不足奇;至于心血亏虚,我以六岁稚龄,他如何说的出“思虑过度”四字?想必是知道底细的人。其实我于中医只是略识皮毛,想当年糊弄姬沐和莫无归的时候(见第十二章),姬沐说出来的药名都是些常见常用药,我自然清楚功用;而那附子自有一股独特的味道,我吃过一次后再不能忘,不想他恰好以此来试探我,被我蒙个正着。若是他刻意说错一味药,我也是不知的。我当时是生了防人之心,故意显摆自己懂得医药知识,暗示他们不必在药上下功夫。如今想来,确是我幼稚的可以了,以我稚龄,莫说当时,就是现在要害我,何须用药这么麻烦;即使用药,也可以用强,再懂得,也强不过蛮力。我在床铺上嘲笑了自己一番。

      郎中开了药,香儿走进屋来拿了药方出去。那郎中忽然极麻利地塞了什么东西到我枕下,顺势对着乌龟一躬身,便退下了。

      我有些惊疑,却不敢妄动。乌龟坐到我床边,柔情似水地凝视着我,我有些不自在,心里又想着那郎中留在枕下的东西,脸上越发恹恹的,不知这乌龟何时才能让我独处。
      我只是耳聋了,我很快认清并接受了这个事实。又不是断手断脚,下床走路日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但乌龟不许我下床,不许我走动,每天出去透气晒太阳都定要抱着才行。其实我已经是个挺大的孩子了,整天被人抱来抱去并不是很成体统的。

      我抗议,乌龟对着我讲道理,我看他口唇扇动却看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说:“我听不到,看不懂。”他只笑笑,揽我入怀,并不多说。

      我们几乎整日形影不离。我心急了,我是准备逃走的啊,他这样很有可能再次把我燃气的激情燃烧殆尽,消融到这靡靡的美男相拥而卧的生活中。

      喝了三次药,其间乌龟一直矗立在旁。到了晚上,我端坐床上,忽然问他:“归叔,你不须如厕吗?”

      乌龟的脸色闪烁了下,双颊可以的红晕,我心里纳闷儿:这乌龟一日只如厕一次,都不怕肾结石的吗?
      只见乌龟起身,捏过一叠宣纸写道:“我唤香儿陪着你。”
      便抬脚欲走,我赶紧拽住他的衣襟,尽量瑟缩地说:“我,怕她。”

      乌龟点点头,出去了。我赶紧摸索枕下,抓到一个小纸球。门声响了,我不假思索的像很多无良剧情一样,把这小纸球塞到了胸前。才塞完我就后悔了,胸部还没发育,这里一不是禁区二没有沟沟,我这个鳊鱼脑袋怎么就想到塞那儿了呢?只是来不及换地方了,硬着头皮看着站在床边的姬沐,咧嘴傻笑。

      姬沐也一笑,说了句什么,样子云淡风轻,正是我印象中的姬沐。却又疏忽变色,像想起了什么,躬身而拜,又说了句什么。我听不到,也懒得想,只冲他笑了笑,心里想:难道姬沐哥哥不知道我耳聋了?我指指桌上莫无归用过的笔墨,他看了一眼,却跪下了,十分紧张的说了句什么。我无奈,只好不再理他,怕越说他越拘礼,万一最后来个以死谢罪我就担当不起了。况且我这么个心里藏不下事儿的人,此刻正为那小纸球激动的很,也没工夫深究姬沐的问题。索性面壁躺下,做思过状。

      过了一阵,我觉得自己狂乱的心跳平复了一些了,便转过头来看看情况,却见莫无归坐在一张凳子上,修长的双腿在墨绿色长袍中大大叉开,以手支颌,眼神忧郁的看着我。姬沐还跪在地上,面地思过。我紧张得一骨碌翻身起来,伸手指指姬沐,莫无归身形岿然不动,口唇动了动,似乎是:“下去吧。”

      姬沐站起来走了出去,没看我一眼。我颇幽怨的翻了个白眼:本姑娘救你起来,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莫无归却看着我笑了,我觉得这乌龟越发清丽无双,如瀑的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禁不住叹了口气,一不留神一句话从嘴边溜了出来:“祸国殃民。”

      乌龟听了陡然变色,对着我说了挺长的一句话,这次我没看懂。他脚步踉跄的抓过那一叠宣纸,飞快写道:“勿听信旁人,信我。”

      我迷茫的看着他。

      他却越发焦急而激动,奔过床前来紧紧搂住我。我有点紧张,这才想到我喝了那么多汤药,却也是很久没撒过尿了,顿时觉得膀胱饱涨,尿急万分。遂将头在他颈窝处蹭了蹭,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颤什么?奇怪,不过我还是直接表达了我的意愿:“大乌龟,我也要如厕。”却不期然一滴水滴在了我裸露的脖颈上,冰凉凉的使我也打了个寒颤。

      乌龟扳正我的身体,竟有泪流下,表情却有些尴尬。却见他面部抽搐了一下,尽量摆出一副被抛弃的小狗表情,对我说:“不要走。”
      我看懂了,也慌了,第一次看乌龟落泪,顿时手足无措,一边双手胡乱抹着他的泪,一边语无伦次道:“算、算了,你别哭,我忍忍好了,不过是要上个厕所,你这么难过做什么?”

      听我这么说,乌龟当即破涕为笑,轻轻摇摇头,不过这否认的的表情一看就很勉强。

      我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乌龟难道是尿路结石所以撒不出尿来,看到别人尿得畅快就会很伤心?
      伸手环过他的腰,额,手臂太短了,抱不全,头用力的压在他胸前,还是抱不全。算了,差不多,医者仁心,手上施了点力气,按在肾区附近,问他:“这里很痛吗?像刀绞一样?”这可是肾结石导致绞痛的典型表现。

      我松开手等着他回答,他竟很用力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如瀑长发飒飒抖动。

      我叹了口气,看来真的是肾结石啊。低头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安慰他的话,只是觉得他十分可怜,如此秒人却面对这么尴尬的病症。肾结石痛起来可不是一般的语言能够形容和表达的。现代医学的碎石技术倒是很发达,甚至可以自然孔道为入路,伤害极小,可是对设备和无菌的要求很高啊;依稀记得中医也有通淋的办法,可毕竟不是我的强项。
      顿时十分同情他。但是他这种看着别人尿得畅快心里就难过的想法实在实在是要不得。最关键是,我忍不啦!我正色道:“归叔,我也很同情你,但做人不能这样的。虽然别人尿了你尿不出,可是别人不尿你还是尿不出的。这种攀比心理是不对的。”

      乌龟的表情在慢慢变化,开始是疑惑,后来却豁然开朗了。我以为他是如此通情达理,觉得孺子可教,可又觉得刚才话说重了。乌龟从没被我“教育”过,全都是他教育我,欺压我,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正斟酌该如何舒缓一下这严肃而紧张的气氛,灵光又是一闪:“哎呀,这里不就有中医嘛!你问问他们有什么好办法,不要难过了。”

      乌龟果然不再难过了,笑着写下了一句话:“中医是什么?”

      我一扶额头,实在是对自己有些无语,作天真状:“刚才的那位郎中,就是中医啊。”然后顾左右而言他:“我真的很想如厕。”

      乌龟便不再多言,亲自弯腰从床下拉出马桶,坐在刚才那张凳子上,看着我。

      我等了等,他不走;我再等了等,他还没动。只是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我:怎么还不动?
      我红了下脸,难道乌龟要看着我如厕?正待分辨,他却恍悟,伸手抱起我,把我安放在马桶上。
      这下我的脸确定无疑的“腾”一下全红了,我嗫嚅:“你别看。”

      乌龟这次正确地顿悟了,却很坏的笑了笑,转过了身。
      我有些气,腹诽:自己尿不出却喜欢看别人尿,咒你永远撒不出尿!
      又觉得这诅咒严重了些,缺德了些,不由得“呸呸”两声,以示此咒并不作数。

      我蹭了两下解开裤子,望望乌龟,他身形微动,我赶紧补了句:“不许回头。”
      乌龟肩膀微微耸动,点了点头。
      哼!还笑!我要尿得畅畅快快的,气气你。记不住面有得色。

      撒尿完毕,乌龟立即转过身来。我还没来得及收起得以的神色,奇怪他怎么就转回来的那么准。一想,脸顿时又红了:我耳聋了,可是乌龟不聋,他定是听到我撒尿的声音了。大窘!!

      乌龟把我抱回床上,把马桶踢回床下,我仿佛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尿骚味儿,越发尴尬。乌龟似不在意,抱着我躺在床上。我的脸很烫,一边尴尬一边思忖:这乌龟最爱干净,怎么今日竟连我撒尿都不嫌弃?

      又是夜里了,周围太静,从前没有用心体会过的一切触感都变的十分清晰。乌龟温暖有力的怀抱,温热的鼻息,有节奏的胸廓起伏,幽幽的香气。
      从此以后我就是个有缺陷的人了,不知道能不能恢复,需要多久。从前的风声雨声、人声水声,失去的一切都觉得弥足珍贵。不过这次变故更加坚定了我离开的决心:这里太危险。虽然乌龟没细说,但我心里明白这与他脱不了干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要离开,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而耳聋,又使简单的逃离计划复杂了。这一聋,很多事情不好办。我须待细细思量。
      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依然像迷雾一般,我并不想知道的很清楚。我这个人好奇心很强,但我隐隐感到,这件事知道得太多可能令我小命不保。所以我一句相关的话也没有问出口。要走了,也不必要知道的太清楚。

      一个女人站在一片迷雾中,我只要走进那片雾气就能一睹她的真容,即使如此,我还是隐隐感受到了绝代风华。这是怎样一个美人,我很好奇,却没勇气走进那片雾气。隐隐听到她的呼唤:“小沂,小沂。”珠圆玉润,清丽悦耳。我内心渴望着,面对那森然的雾气却依旧犹豫。有人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一回头,赫然是我思念的牧汕阿爹的脸。我转身抱住他,呢喃道:“阿爹,我想你。好想你。”阿爹抚摸我的头,说:“小沂宝贝,长这么大了。”我心动,贴心的称呼,却赫然是莫无归的声音。愕然抬头,莫无归的脸映在眼前。骇得我后退一步。乌龟却似受伤了:“小沂竟怕我吗?”我摇着头,想起那“夺妻掠女之恨”,不禁倒退两步。乌龟皱眉看着我,我连连后退,却一个跟头栽下去,跌进了那片迷雾里,依稀听到柔润的女声响起:“小沂……小沂……”

      我身子一动,吓醒了。

      睁开眼看到乌龟皱着眉看着我,如在梦中一般。又惊得身体一颤。烛光摇曳,乌龟面有异色,神色极冷,我身体紧绷,警惕的看着他。片刻后他放柔了神色,无声对我说:“对不起。”

      我这才彻底从梦中醒来,放松了身体,偎进他怀中,忽然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母亲的拥抱。

      妈妈,你还好吗?
      娘亲,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怎样一位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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