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笑春风》蓝昕秋风

5、第四章

　　“说吧，不缺吃不少穿的你们倒底在折腾什么！”陆回轻描淡写的斜视了一眼三人中的老大，此时六岁的陆放已经颇有其父的风范，刚进来那会儿的狼狈已经在不算长的时间内悄悄用袖子口抹净了，即使得到父亲的示意，他也没敢站起来，还是跪在陆回的脚边低垂着头，以着还算稳的音调回述了一下刚才的闹剧。
　　原来这三个小人儿自打知道府里新添了弟妹后都很是兴奋，弟弟也就罢了，但妹妹却可以说是从未见过，虽然成年的女子府上也有个一二个，但风姿都不出众，而那个姓李的贵人听说长得不错，那么给他们兄弟几个生的妹妹定也不会差。
　　再加上在这天奉国因着女子稀少，普通人家的男子这要穷苦的只怕一辈子也只能找个同性的伴，那是连女人的模样都没有福气可见的，因此就有了条规定，家中但有女子出生者，其可纳同族同亲的男子为夫。陆放三兄弟人小鬼大，听着下人们都在谈论妹妹的事情，而且这三人的保父们高兴时喜欢拿这点儿来逗自己的主子，三人虽然平时在严父的教导下少有同龄孩童的童真，但对于妹妹会是自己未来的媳妇这点却不约而同的心动了，都想着能见见未来的小媳妇长啥模样儿。再加上亲自照顾小妹妹的管叔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小小姐今天笑了，可爱到不行，小小姐今天午餐喝了两碗子羊奶，那小肚子鼓得哟……等等芝麻蒜皮的小事便广传陆府，其实这也无非是小孩子通有的习性，但因着是小贵人的事，却变得不寻常起来，人人都津津乐道于这些小事，而三兄弟听得多了心便痒痒起来，就有了一探妹妹的行动。
　　本来你个陆家的少爷要看妹妹无可厚非，下人们也都不会拦着，三人本来也是好好的，乖乖的围在小床边看那正睡得香甜的小妹妹，几个怕小主子不知轻重的下人看几位少爷乖巧也放下了心，都不约而同的离了岗到那外边扯那东家长西家短的是非了。
　　事也凑巧，这时候那小娃娃醒来了，看到身边围了一圈子小罗卜头也没闹，当然娃娃还小自然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照习惯伸手要人抱，正对着她的方向的是五岁的陆海，看到妹妹竟然要自己抱有点受宠若惊，虽然以他的小身板要抱个娃娃有点困难，但当时的他没想这么多，几步上前就要爬上那围着木栏子几乎有他一般高的小床。作为兄长的陆放可比陆海懂事一些，虽然他也想抱妹妹，但他更怕万一让大人知道了或是摔坏了妹妹那可能引来父亲的严惩，直觉的就伸手去拦已经半只脚跨入小床的弟弟。
　　陆海心性耿直可没有这么多的弯弯肠子，连忙解释是因为小妹要他抱呢，而陆放则回道怎么可能，这么小的娃儿还不会认人呢。陆海看看大哥哥，再看看已经伸长手去逗小妹妹的二哥，两人相处得其乐融融，妹妹的手已经转抱住二哥哥的手了，这情形让陆海急红了眼，大叫着妹妹是我小媳妇，小媳妇自然是给她相公抱的，便伸手去拍陆云的手。
　　一句小媳妇引发了三兄弟的群架，连陆放也不能幸免，谁叫这三兄弟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就是妹妹的未来相公，自然对于其他人横插一手不乐意了，一言不和，就造就了陆回眼前这三个儿子的惨相。
　　知道了原因，陆回也像陆原刚才般有些哭笑不得，罚也不是不罚又觉得是否对他们过于放纵，日后这三兄弟指不定就为了个女人争个你死我活呢。接着再看看怀中乖巧如斯的四儿，暗道：四儿啊四儿，如果你的三个兄长知你也是个妹妹，是否还会发生眼前的事情呢！
　　福满招祸啊！陆回可不是那喜欢伤春悲秋的主儿，心里也不过因为怜惜四儿而一时间感慨罢了，想了想，他还是传令下去，对于照顾几位小主子不周的下人各领了十板子的家法，而那多嘴的管叔也被换下了，由一位族里旁系的老人照看着陆霞，过个几日宫里专门指派来照顾小五的乳母也快到了，陆回想自己今后若想再管教这小五只怕也不易，右手抱着四儿，左手接过保父手中的陆霞，把两娃娃贴近了处看，两张红卟卟的小脸异常的相似，只是一张透着一股子早慧的聪明相，而另一张则泪流满面，虽然刚才保父已经把这孩子哄停了哭泣，可那清透的泪珠子却还不断的滚落，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也不流涕，虽年纪小小，却已经有了惹人怜惜的本钱，至少陆回这硬心肠的男人已经情不自禁的亲亲那湿润的小脸蛋，低声哄道：“我的小霞儿，乖女儿，可别哭了，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哥哥知道错了，爹爹疼霞儿哦。”
　　三个还跪在陆回脚边的小男娃对于看到父亲对着妹妹流露出从未对他们展现的温情虽然羡慕却并不忌恨，虽然嘴上认了错，但心里却仍是不服气的，妹妹一如传说中的那般可爱，长大后定是要做自己媳妇的，能得爹爹喜爱他们都是万般的开心，陆放更是大着胆子在一旁搭了几句后，几个不记教训的主儿已经全然放开，都自然的站了起来围在陆回身边，一时间亲情洋溢，让一旁的陆原也不禁会心一笑。难得见到主人对几个孩子如此，他做主把一干闲杂人等全无声赶了出去，自己却陪在一旁等候差遣。
　　陆回看几个儿子虽然眼中仍有不服，但对这个小五却是真心疼爱，心里便有了一个主意，看到小五没有再流泪，而且还发出了哦哦的叫唤声，便把小五递给最大的陆放，看他受宠若惊的接过，就着那接过的姿势死死的抱着不敢换个手就怕让小五妹难受，而眼中却是充满了喜意，陆回难得放缓下了刻意绷紧的脸，看另外两个儿子又是羡慕又是猴急的在一旁打转转儿，却也不敢去抢抱，陆回有心培养他们的兄弟情谊，欲要把怀中一直抱着的四儿交给离他最近的三儿子陆海，陆海虽然年纪仍小，但那有啥说啥的直肠子天性却几乎可说是定性了的，弟弟虽然也是第一次有，但相对于妹妹而言，却引不起他想抱的兴趣，而且经过此战（也许对于孩子而言，这次打架是件天大的事）他还想到一点，弟弟长大后也会抢妹妹的，所以骨子里对这个弟弟就有了一丝丝的敌意。
　　“不要，弟弟会和我抢妹妹，阿海不要抱他。”直觉的他就回绝了父亲的好意，眼睛半妙都没有离开陆放，谁叫陆放现在正抱着他最喜欢的小妹妹呢。
　　“你——”逆子
　　陆回那脸几度变色，几乎变为铁青色，左手合了又张，张了又合几次，连陆原都要为三少爷担心了，但主子们的事，他不能管，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这三少爷也真是个缺心眼的，刚才都念了一轮子家规，也吃了一顿教训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啊，当着爷的面就表现出对弟弟的不友善，不存心找事儿吗！
　　“好！很好！你们眼中只有妹妹，都没有这个弟弟，很好！很好！我陆回也算长了见识，只见过那成年的男子为家产为女人争个你死我活的，却是头回见着了几个奶娃娃为个还未断奶的小娃娃争风吃醋到连自己不晓事的亲弟弟也不待见的新鲜事！很好！我陆家百年基业难道真要让你们几个小畜生糟蹋吗？”
　　陆回这回是真正动气了，不单为了自己那不受兄长疼爱的四儿，更是为了陆家的将来。陆家不可能交给这么几个不成器的儿子，看了看再次被他吓到的三个儿子静若寒蝉的矗在一边，虽不敢正视他这个爹，却时不时偷偷瞧来一眼，眼中有着一丝害怕，却还没有那丑恶的忌恨，所谓的相由心生，他看几个小儿眉目间都存着正气，平时自己虽然少有亲自管教，但那先生却没敢马虎，他们的教育都放在了他的心上，应该不至于养出那白眼狼来。这么想着怒火也稍稍减轻了些，陆原与主子自小相处，自然明白主子心里想什么，借机向前道：“爷，几位少爷毕竟年少，平日里罕见到女子，难得五小姐天真可爱，自然喜爱异常，少爷们有些失了礼数却也有因可寻，望爷从轻发落。”
　　这世间女子本就少，特别是有些极穷困的村落更是全村只有一位女子可繁衍后代。虽然他们陆家也是一方大族，但在少爷这一代人中也只有这么位五小姐，难得的是小小姐又长得怪惹人怜爱的，所以少爷们的打斗甚至三少爷的恶言陆原都可以理解，如果为了这么件小事让主子们父子相忌，倒真是大大的坏事了。
　　陆原的话陆回都有听进耳里，更是在心里想了又想，对着已经自觉再次在他面前下跪的三儿子道：“海儿，你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现在难得有了小弟弟和小妹妹，你怎么就偏心的只喜欢妹妹呢？”
　　“爹爹，孩儿知错，只是阿海想到弟弟长大了就要和阿海抢妹妹，所以有些不喜欢，阿海知道错了，请爹爹责罚。”
　　陆家本来就注重对后代子孙的德才教育，陆海虽年幼，但看爹爹这么生气，而小弟弟也还是个只知道吃奶的娃儿，以后只要他这个做哥哥的严加教育，定然知道妹妹是哥哥的，不能抢，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去恨这个弟弟了，知错能改也是直肠子的人儿的特性，陆海在这点上让陆回很满意，也就免了责打他一顿的家法，但仍叫他跪着，这么一个性子看来以后得多磨磨了。
　　陆回想了想，仍觉得放任儿子们也不是好事，叫陆原把外人都赶远了，才语重心长的对几个儿子道：“你们这几个不成器的，只当妹妹是自个儿家的，却忘记了天家已经定下了你们的妹妹，霞儿以后只怕不是太子妃也是王子妃，而你们想正大光明的当霞儿的夫，只怕是难。”
　　陆回的话也不算是危言耸听，皇家的女人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染指的，即使律法有这么一条女子可纳同族男子为夫，但那只是指对一般人家而言，纵观历史，有哪任做了皇家女人的女子有其它夫侍的？即使有也是上不了堂面的地下情夫，他堂堂陆家的少爷怎可能去做这等丑事！
　　“有那闲情去讨好一个不可能得到的女人，倒不如讨好你们的四弟，我陆家的将来只能靠你们哥几个，兄弟齐心其力断金，不要叫爹失望。”
　　“爹爹，妹妹始终是妹妹，即使她以后要嫁人，也会记得哥哥的好，只要妹妹对我好，情夫又算什么！”又是陆海开了口，虽然他不知道情夫是什么，但只要妹妹也喜欢他就好了，而陆放也是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对于爹爹所说的讨好弟弟更是觉得莫明其妙，哪有做哥哥的讨好弟弟的理儿！
　　“爹爹，我们会对弟弟好的，但是妹妹是我们陆家的，如果天家真有那么坏，我们不把妹妹给他当媳妇就好了，妹妹就只给我们三兄弟当媳妇！”陆放的话得到了另外两个小人儿的一致点头认同。渴望的眸子直盯着他们哭笑不得的爹爹。
　　“爷！少爷们还小，由着他们想吧，以后大些再教吧。”陆原忍住笑劝道。
　　“罢！罢！罢！”
　　陆回摆了摆手，连声说了三次，心里叹息儿子的不争气，知道没有法子再教下去了，指不定他们还有什么惊人之语呢。如果天家是这么好说话的，他陆家说不就行的主儿，那么他的四儿也不必装为男娃子了。
　　唉！儿子们天真浪漫的言语叫人可气又可笑，却不知道大人们的世界却不是一便是一，二便是二的简单，也许再过几年，当孩子们长大成人后，理解了成年人的游戏规则，才能体会父亲的良苦用心，只是那时已经是成人的他们又有哪个还记得当日的童言幼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