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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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
盘旋而下的雪如同尘埃，悲伤淹没一切。
世界的尽头，没有渡船，没有彼岸，唯有一曲归墟。
是谁？
在夜空中呼唤，化为风的羽翼，上穷碧落下黄泉，只为那一抹墨影，为前世的遗憾。
又是谁？
凭执念走上云端，睥睨众生，却在苍茫的白色中坠落，于重重高墙内换来了一声叹息，一句宽恕。
远方，黑色的潮水。
喧嚣的七海沉默，血红淹没了碧蓝，不灭的魂魄回荡在天地之间，星宿海的誓言是高塔中燃不尽的火焰。
够了，够了……
你们都去吧，别再来吵我……
我累了……
羽睫轻颤，黑色的瞳孔缓缓睁开，纯净如初生的婴孩，却是一片迷茫。
接踵而至的梦境让他迷失了虚幻与现实。
一如现在，阳光自高高的天井倾泻而下，耀眼而不真实。
高贵而不过分华丽的宫殿，碧蓝的水池占据了宫殿的一半，澄澈宁静。没有窗，没有过多的摆设，一张床孤零零地靠着墙壁摆在中间。黑色的床柱不知是用那种矿石打造而成，光滑深沉，上面细细描绘着繁复雅致的纹路。
飞廉坐在床上看着墙顶发呆。
又这是一个梦……吗？
直到脚尖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从尾椎下方传来的剧痛才把他来回了现实。脚下一软，便摔落在地，白玉地板光滑冰冷，一些液体从体内缓缓流出，黏腻潮湿。
昨夜被撕裂的痛楚再度重现，黑瞳瞬息万变，脸色愈发苍白。
“可恶！！！”
一拳砸在地上，连同无处可发的怒火。
几缕黑丝悄无声息地落在白皙的手背。他惊讶地抓起这些黑色的事物，冰凉柔软的一大片，在白玉石上蔓延。
这是……
拖起虚弱的身体冲到水池边，黑瞳瞬间放大。
依旧是英俊坚毅的容颜，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脸色更为之增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柔韧矫健的身姿，紧致的肌肉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脸和身体还是自己的，但
——那黑发黑眼的人到底是谁？！
——破坏神，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长发，碧蓝的池水诚实地映出岸边绝望的人儿。
“飞廉，你在干什么？！”
冰冷而熟悉的语调自身后响起，黑色的背影一下子僵住了，双手缓缓垂落。
一袭黑发柔软地包裹住白皙的身躯，连阳光也透不过的浓郁的黑，安静地散落在地上，隐隐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妖娆魅惑，却被主人毫不怜惜地扯落。
当云焕打开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连忙出声制止，无奈地上还是多出了几团失了生命的黑色丝絮。
昨晚，哪怕是沉睡中的他，也感受到了破坏神几乎要失控的暴戾之气和狂热的独占欲，一遍又一遍地占有眼前苍白的身躯。
那种独占欲，并非源自一朝一夕。
看来，自己这步走对了。
对于魔来说，“人”只是用来他满足他的破坏本能，一个王朝其实和一粒尘土没什么不同。
而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会不惜一切代价。
随手血洗一座城市，只因自己心绪不快。同样也可以为了一界勾起自己兴趣的小小凡人，送上一个崭新的王国。
黑瞳回首而视，逐渐回复了清明。
“冷静下来了？”突然一件长衣落在黑发人身上，飞廉才意识到除了一条轻薄的羽被，自己竟是不着寸缕，有些局促地拉近了云焕递来的黑色的外套。无意间瞟到衣角处镶着熟悉的银边，不由一震。
飞廉疑惑地凝望着他，张了张口，发不出声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突然一只茶杯被递入他的手中，不冷不热，暖意顺着指间流动。飞廉仰望着身侧面无表情的男子，尽量露出了个感激的微笑。
已经发生的事，用不着去迁怒别人。
何况……这好像也是自己的选择。
云焕默不作声地看着飞廉将杯里的水一口一口饮尽。自小遵循严格教导的十巫后裔，在此时也是从容不迫，恪守着近乎完美的礼仪。
曾经的同窗，一夜之间变为黑发黑瞳，却并没有让他觉得陌生。飞廉还是飞廉，那个温润如玉的执着背影。
如云的墨发衬得男人有些脆弱落寞，这从未有过的感觉唤醒了云焕内心深处的一丝怜惜。
“你不用说话。”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说，你听”
云焕又去给飞廉倒了杯水，随手抽来一张椅子坐下。
“这里是墨遥城的王宫，曾经是云浮翼族的居住地。或者，也可以说是你们发现的西海之岛。那片丛林，其实是结界。”
“不过也多亏了这片结界，才使墨遥城没有受到丝毫损坏，保留了云浮翼族的文明，可观的财富和技艺。而从今天开始冰族迁入墨遥城。魔遵守了约定。”
你已经见过他们了？
“嗯。除了你的那几个朋友，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云焕感到自己的衣袖突然被拉紧。
冰族对于几乎被神化的云焕畏惧而敬仰，但甚至破军脾性的狼郎等人，选择的必定是反抗。
有时，理智和先见反而会让自己成为众而矢之的异类。
他了解云焕，特别实在成为帝王后，冷酷无情，利落随性。
“放心，我不会杀他们的。”
云焕苦笑，放轻了声音安慰眼前的人儿，但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不想再犯下杀孽了。”
“冰族会在西海上重新崛起，一如黑夜中的灯火不能被海潮熄灭。那时，我也会离去，回到狷之原继续沉睡。”
“这之前，我会做一个称职的帝王。”
“所以，你愿意来帮助我吗？”
飞廉惊讶地抬起头，冰蓝色的双眸没有了曾经的阴霾，高远地如同秋日的天空，如同君临天下的王者，让他只能仰望。
“你我都知道你的能力，别太谦虚了。也算是……为了冰族吧。”
“答应我。”
……
沉默，然后恭敬地颔首，用沙哑的声音起誓，
“效忠吾皇。”
背叛，杀戮，仇恨。
过往的种种尚且历历在目，但他仍然选择相信。
曾经，他为了朋友，从一块温润的美玉变为出鞘的利剑，冒着生命危险反叛家族。如今，为了同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种族，他重新敛去了自己的光辉，如同坠落的凤凰，沉入万丈深渊。
这一切，仿佛早已注定。
多少个日夜后，他终于对着自己的帝王低下高傲的头，每一个字都是刻在他今生的誓言。
他的心早已给了海那边的人。但从此刻起，他的生命却是属于云焕的，至死不渝。
“明茉呢？”飞廉顿了一下，再度开口。
“我没有去见她。不过有你的那些朋友照顾。她应该没事。”
年轻的帝王突然有些烦躁，“你应该庆幸昨天她不再，否则破坏神会直接杀了他。”
有空担心她还不如多想想你自己。
“是吗？”飞廉的唇角绽开一个浅浅的笑意，“帮我照顾她。这时我唯一的要求。”
“我……大概已经不能陪伴在他身边了吧？”
云焕没有回答，但飞廉早已知道了答案。
这座宫殿，看似平常，但四周早已布满了重重结界。这结界，应该是针对他的吧……
天井外，万里无云。这华美的宫殿更像是一个牢笼。
明茉，对不起……
“你……”修长的手指贴上他的额头，细碎的黑发下，一个血红的妖艳图腾隐约可见，“一点都不关心自己。”
“那又如何？”他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躲开云焕的手指。经过昨天，他对于这个身体的任何接触都不可避免地带有抗拒心里，
“这是我的选择。你无权干扰我的决定。”
所以，你用不着对我感到愧疚，好好地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一扫以往的闲散温和，黑瞳坚定地看着他。跟儒雅的外表不同，飞廉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一定会走到底。
“……只是有点受不了”飞廉垂下头，尽量轻松地说，但语气还是有些颤抖，“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
为什么恨我？
抬头，却对上云焕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蓝眸紧盯着黑瞳，但里面却是一片迷茫，饶是云焕也看不出什么倪端。
许久，他起身轻轻叹了口气“我要先走了，那边的事情还需要处理。其他事情我以后再跟你说。”
“衣服我放在这里”走到门口，他又顿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还是清理一下比较好。”
飞廉侧过脸，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关门声想起，宫殿再度沉寂。
他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执起自己的手腕对着阳光：洁白如玉的皮肤上有一圈淡淡的粉痕。
飞廉记得，昨天这个地方曾经血肉模糊。
“呵……我到底变成了什么怪物。”
用手遮住灿烂的光线。此时，他只想永久地坠入黑暗。
——呵呵，还真是狠啊。对外说他已经死了，却又把他囚禁在宫里。
——是怕他反悔吗？
——真可怜，难得他对谁这么忠心。
脑海里的话语挥之不去，愤怒出现在蓝眸中。
——闭嘴！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过了，我要他。
——他已经是你的了。
——不……他还不是。我想要的是完整的他，而现在他的心里有太多的东西。
——所以，我还需要借你的身体……毁了他，把他的心掏空。
——这样，他才会永远留在我的世界。
——你为什么……
——怎么？你要毁约吗？
云焕闭上了眼睛，眉间微蹙。
——不，我会履行契约。
——我把飞廉给你，换取冰族的未来和你的力量。
黑暗中有谁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叹息，然后逐渐散去。
云焕望着月光，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师傅，保佑我。待我赎罪之后，便去寻你。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