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沉沙》薄酒

8、第八章

　　折戟沉沙

　　沿着来时的路回去，算是凯旋而归。

　　沈宸桓带人在不远处大门外等着，此刻见他平安归来，跟着的一帮手下便齐齐叫道：“九爷。”

　　苏玖离他们几步距离，放眼看去是各色各样年轻人的脸。

　　太阳升到半空，明晃晃地照耀着那些肆意的眼睛，里面是和他过去一样的兴奋激越，年少轻狂的野心勃勃。

　　他们才是真正的未来。

　　人马正欲过了门去，却突然被一个侧面走来的警卫站到正中，抬手拦住了队伍。

　　步伐于是停了下来。

　　“怎么？”

　　陈顾刚问一句，就已有一把枪从身后绕来，熟练地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所有人都僵住了动作，谁都不知道何时他们内部混进了侯榛的人，而且不止一个。

　　陈顾却是清醒，没什么表情，只叫声：“九爷。”

　　此刻所有本该被压制住的侯氏人马突然从四下里涌来，身侧几名重臣已被埋伏在自己队伍里的敌人要挟住命脉，苏玖到底是谨慎的，此刻站在剩余的人马正中，被严严实实包围在其内。

　　明显是被算计了。

　　不多时侯，侯榛在身后再次出现，脸上有点感慨餍足的意味。

　　“怎么样？”

　　苏玖冷冷站着，并未回答。

　　“风水轮流转也尚需时间，而我等不及了。”

　　“不过我也有点惊讶。”侯榛带着可惜般的神情笑了笑，“鼎鼎大名的九爷就这么被扳倒了。”

　　“如此容易就深信不疑自己从手下那拿来的情报。还是，”他顿了顿，“外界所谓的那些身经百战都是徒有虚名？”

　　陈顾一时都不管顶在脑袋上的枪支，怦然怒道：“放肆！”

　　“呵。”侯榛身侧又重新围满他的弟兄，此刻笑得讳莫如深，“知道我为什么能拿到你们的消息么？”

　　四周寂静。

　　只得自问自答地来了一句：“你倒是挺宠那个孩子。”

　　那个清秀的笑容乖巧的男孩子。

　　“人手安插过那么多，但都被一个个暗中除去了。就这一点，我倒是羡慕您九爷。手下人得力，的确如虎添翼。”

　　回头看过陈顾一眼。

　　“男宠亦是。”此时不由得微显鄙夷之情，“但难得终能有一个被九爷你看上。”

　　“小鹿干的不错，但你毕竟是老手，他偷听点东西也不容易。”

　　“不过，百密一疏。”

　　侯榛看着他，站在包围圈之中，瓮中捉鳖似的无路可逃，不免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长长舒了口气，还特意看了眼晚冬广阔起来了的藏蓝色天空，而后慢慢拖着声音说：“九爷，不好意思，这次是我赢了。”

　　苏玖本一直都没有什么应答，此刻听了这句，却突然呵了一声。

　　侯榛站在距他数米的地方，听被围剿的男人淡淡地：“我知道。”

　　话音未落，骤然间所有包围着敌方的人翻身向外，动作整齐划一，兵器在惊愕的眼中晃出一整片耀眼的光来。

　　竟是直指着侯榛而去。

　　“你们这是……”侯榛蓦然瞪大双眼，“想要集体倒戈吗?”

　　“哪里的话。”苏玖站在风口浪尖上，唇角勾起，似笑非笑：“他们几时是过你的人。”

　　侯榛仍不敢相信似的，在武器的迫近下倒退着，不由地摇晃了几步。

　　“不可能！”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苏玖挥了下手，便已有手下推搡着那个叫小鹿的男孩上来。

　　男孩一如既往的好看清秀，就是脸上有着扭曲绝望的色彩，在身后人的牵连下走到侯榛面前，缓缓扬起脸来看着他。

　　侯榛方才那雄姿英发的士气在这一刻全然褪去了。

　　“这下你没话说了吧。”陈顾早已被松开，刚刚不过是一场演给侯榛看的戏，收益颇丰。

　　侯家的风云人物站在自己的庄园里，远处还有飘过来精心照料的盛冬花圃中那点白玫瑰的香,他四下顾看着苏玖浩浩荡荡的人马，摸索着撑住了，却久久没有动作。

　　末了，终于苦笑起来。

　　“不知九爷要把我这阶下囚送到哪里？”

　　苏玖依旧淡漠着神情，走近到跟前，看着侯榛。

　　“严重了。”他顿了顿，“交给条子处理吧，他们手上有充足的证据。”

　　这样最好。道上黑吃黑的事情常有，但难保不坏了名声，这都是规矩。把内部有用的资料掏空就足够了，黑钱交给警察去处理，也免得手上收拾的麻烦，侯家的那些钱财毕竟不是他根本需要的。

　　苏玖看着他们上前钳制住了失魂落魄的侯榛，知道他是输了一切的人，此刻表现便也算是异于常人，总算不会像些宵小之辈，死到临头仍不甘休。

　　击溃他人的快感是有的，但闻着淡淡的白玫瑰香，不知为何却还是觉得内里的乏力。

　　转身出了这座就此没落的府邸，见沈宸桓遥遥靠着车看向他。

　　这个年轻男子的脸上起初是沉默的，脸上落着光影，显得面容深刻而忧郁。但见着他还是起身走近了，站在他的对面笑着说：“祝贺九爷旗开得胜。”

　　苏玖点点头，算是应过。

　　他突然想起沈宸桓是和侯榛有过联系的。现在侯榛倒了，难保他不在自己身边从内部作乱。

　　这样一想就有些寒心。

　　仆人打开副座的车门，躬身请他的主子坐进去。

　　青年本是弯身要从后侧的门进入后排，苏玖却从前座淡淡来了一句：“你先换到陈顾那辆车上去吧。”

　　正微曲着膝盖要进去的青年有些怔住似的，右手还撑着车框，但还是恩了一声然后顺从地又从车里出来了。

　　他站在窗户边，听到引擎启动的声音，于是说：“九爷，那我走了。”

　　苏玖这次都没有什么回应，在汽车起步的作响声中，怠倦了似的，当着青年的面，慢慢把敞开着的车窗摇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