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沉沙》薄酒

14、第十四章

　　折戟沈沙

　　几日忙碌过去，终於闲下稍许。

　　正巧遇上下午茶时间的光线良好，若是探头出去，竟能看见冬日少有的阳光。光线魅影一般，一改前几日天际灰蒙蒙的惨淡，薄薄的一层金色粉尘铺天盖地，像是天上落下了被焚烧殆尽的飞蛾，落在摧枯拉朽的X城大街小巷里，是容不得拒绝的一场使内心微妙起伏的雨。

　　苏玖心情尚好，见天气难得不错，便遣了那一大屋子人出去透透气，只剩个陈顾和阿言在顶层守著，自己伸手搂了小凡往下走。

　　小凡最近的得宠招来不少非议，单眼皮的少年放在往常也并不是他的所爱，但这孩子聪明率直，眼神明亮生气勃勃，又让人心动的讨巧。

　　他也不是开店养宠物的，平日里几栋大大小小林荫别墅，就够他寻个时间约出人来玩乐一番。来往有度，不必深交。只有几个当初种种原因赎回来的杏眼少年，给他们配幢房子分著层住下，才算得上是他身边的常客。

　　平素争风吃醋的事情挺多，但也都知道分寸，不会闹到总部大楼里来，他反正也勉强做了个博爱之人，养著谁不是养呢，便就左拥右抱不受影响。

　　他也不在意下属如何作想，但偏小凡这孩子面皮薄了些，坐在他的膝上都要小脸红上一红，真跟孩童一般。若是见到有人进来报告，更是别扭地眨著大眼睛，扭扭腰身，神色之间很是讨他的喜。

　　苏玖携著他沿华美楼梯下了三楼，一时楼中无人，那孩子又将手指钻进他的衣摆，来回微微摩挲他的腰线，撩拨得他有些气血不定。便在转角一举将小凡抱上扶手，让他张开双腿缠住自己的腰。

　　少年菱形的唇瓣柔软，而且新鲜甜美，是年少的美味。两人动作渐烈，本正是情热的时候，突然楼层之间传来打印机的声音。四下无人，那声音便就尤为突兀，甚至一张一张清晰地吞吐文件，并没有停下的迹象。

　　苏玖脸色一沈，登时兴趣全失。他可不想表演真人秀给下属观赏。

　　安慰地亲了亲小凡，哄他也出去休息透气後，自己则冷脸向声源走了过去。

　　沈宸桓几星期不见，倒也没什麽变化，挺括的身形在半开的办公室门内穿梭，正在忙著给刚刚罢工的打印机换墨盒。苏玖微微低了视线，看到他的办公桌上摆著咖啡，想来是自己磨的咖啡豆，丝丝冒著馥郁诱人的香气，恍若有形地绕上路人。

　　他脚步声向来很轻，埋头工作的青年却耳力不错听到了，忙擦拭干净手後直起身来，转头看到他，就唤了声“九爷。”

　　苏玖恩的一声，算是应过。

　　他走动了几步，这是新调给青年的房间，自从陈顾说过提防两字，他没过几天就真的换了沈宸桓下来。虽说屋子是狭小了些，却四壁都贴上了线条优雅的咖啡色墙纸，顶上垂著一排日本风铃样式的吊灯，色调匀称，清新淡雅。布局也是得当，一个玻璃橱窗复古式书柜就在靠著窗边的墙侧立著，对面是米色欧式L型沙发和茶色玻璃的红木茶几。在窗子下的那角沙发随手放了一个糖果靠枕，前面一个宝石蓝琉璃花瓶插得却是六只各色长脚酒杯，登时给房间增色不少。

　　苏玖走到内侧的办公桌，端著托盘闻了闻咖啡的香味，确实动人心弦。杯子是最新的设计，搅拌用的小勺子可以内扣在杯壁上相应的凹槽中，方便搁置，省去不少麻烦。

　　他也没打算客气，正要仰头品尝时却听身後人急急唤道“小心！”，但手已是倾斜过来了，一时收不住，那小咖啡杯里没扣紧的勺子就正好一个翻转，啪地扣在他的鼻尖上。

　　估计是刚煮好的，所以搅拌用的不锈钢勺上的温度烫得要命，他匆匆地一个後仰，连带著出来的一小勺咖啡也跟著泼在了胸口。

　　沈宸桓匆忙起身，连纸巾也忘了拿，就跨步过来，直接伸手擦掉了他鼻尖上的水渍，迭声问他怎样。

　　苏玖几时如此丢过面子，被人现场观赏勺子倒扣在脸上。平日也不是在这事上娇贵的人，却只觉得自己鼻子上灼灼的热度一片，估计是烫红了，想来看上去定是十二分的滑稽。便立即伸手抽了张纸巾，面色铁青地掩住下半张脸。

　　他恨恨地掩饰性又是拿起那个咖啡杯来，身侧青年还未来得及说一个“不”字，就又见到九爷迅速地烫到了舌头。

　　苏玖舌尖都麻了，顿时恼怒之极。正要发作，疼痛间却突然眼前一晃，竟是被青年给结结实实地吻住了。

　　对方安慰地抵开他的唇齿牙关，苏玖正在错愕，却又被温柔地反反复复舔舐了烫伤的部位。
　　他一时未反应过来，现下方要冷然地咬断这不知规矩的侵入物，却睁眼看见沈宸桓近在咫尺的脸，微微阖著眼睛，青年纤长的睫毛舒展开来，根根分明地颤动著，竟是恍然间窥得别有一番风味。

　　待到他退了出去，苏玖敛敛心神正欲训斥，却见青年温情著一双眼睛，直直望入他：“九爷，可是好些了？”

　　立时不好发作，他便冷冷一哼，说道：“以後收著点自己的手脚。”

　　青年那年轻英气的面容就微妙地一僵，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苏玖竟能难得心下一软，便岔开话道：“你这咖啡倒是煮的不错。”

　　“可惜烫到了九爷。”沈宸桓低声应了，弯身把掉下的小勺子捡起来，然後收了手站在身侧。

　　苏玖看他内疚似地束手束脚，又想起初见时的风度翩翩，青年才俊，哪像现下这般，就少见地开口宽慰:“倒是这香味都留在了嗅觉里，也不算作坏事。”

　　说话间就见对方抬起眼，神色之间竟是有些雀跃般的，是尚不成熟的年轻人时常露出的被长辈夸奖的表情。

　　他看到此般的神情，才慢慢想起来，这个自己默默承受压力、在休息时分埋头苦干的青年，还是和苏言差不多大的年纪。

　　却独独少了份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