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情歌》安夜潋

25、好久不见你好吗

　　我走向敏之，他安静地靠在石柱上，脸上还隐约带了一丝笑意。俯下身，抬起他的手臂搁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咬牙把他撑了起来。
　　在李村的日子，敏之好像胖了些，以前便是他整个压在我身上，也没有那么重。
　　敏之，我这便带你走。
　　我拖着他，缓缓地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我经过了昏倒在地的风涯，淡衣正在给他止血，我经过了楼夕，他失望地看了我一眼，专注地为重楼输送真气，我经过了重楼，他的脸色有些好转，还是那样微笑着看着我。
　　他笑得那么好看，于是我也挤出一个笑容。

　　“舒夜真，其实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重楼一下子就把剑拔了出来，然后扔在一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他像是毫无知觉，对我慢慢伸出了手。
　　摊开的掌心白皙，五指修长却无柔弱之感，四指微微收拢，透露出一丝的不确定。我看着他掌心凌乱的纹路，思绪飘得很远。

　　多少次欢好后，我靠在重楼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慢慢转为平静，我的手掌感受过他胸膛下有力的脉动，我曾为此深深沉迷。
　　所以我会知道，重楼心脏的位置，比起一般人要靠中。
　　刚才那一剑，我是按着正常人心脏的位置刺的，重楼虽然受了伤，却并不重，不过是多流些血而已，根本没有生命危险。
　　我终是下不去手。

　　曾经，我是那样依赖这个人的体温。

　　我没有理会他伸出的手，只是转头问淡衣：“有马车吗，我走得太慢，不知何时才能走到。”
　　淡衣看了重楼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牵了一辆马车出来。看到那辆马车，我不由笑着流下泪来，重楼，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竟是去红叶山庄时我们租的那辆小马车。
　　重楼的手依然伸在那里，他说：“舒夜真，给我们彼此再一次的机会。”

　　真好笑，重楼，我们还有什么机会？

　　我把敏之轻轻地放在马车里，又给他盖上毛毯。他的身体冷得厉害，回平心崖的旅程路途遥远，不知他是否撑得住。
　　拉起缰绳的时候，我对重楼轻轻挥了挥手，用口型说了句“再见”。

　　重楼，我们都已走得太远。

　　马车已行了一阵，耳边却还是重楼的话，萦绕不去。
　　他说，舒夜真，你这个儒夫！你逼我给你答案，那你自己呢？！
　　我一扬鞭，马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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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世人皆说，平心崖是修身飞仙之地，上面住着神仙。
　　我在这荒山上呆了四年，为何没看见一个？
　　他们还说，那神仙生得唇红齿白，一双美眸顾盼间流光溢彩，勾人心魂。
　　我看着昕儿，他已快满五岁，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灵动非凡，的确带了丝仙气。

　　好吧，我承认我又开始一个人自言自语，平心崖除了我和昕儿，连个鬼影也没有，住得久了的确有些寂寞。

　　人一寂寞就特别容易回忆过去，昕儿老是埋怨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难为了他，正是最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得陪我守着这空荡荡的山，每天都得学些无聊的奇门遁甲，天文地理，他的屁股肯粘在椅子上已实属不易。但是外公留下那么多东西，我必须趁昕儿还小把它们都教给昕儿才行，也许在昕儿十五六岁时，江湖上又会多一个传奇吧。
　　昕儿极聪明，什么都学得很快，就是经常跑得没了踪影，害我一次一次满山地寻他。其实我也知道，他只是见我总是一个人发呆，便为我寻些事情做。
　　这个孩子，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我。

　　我住的院子里种了一池的睡莲，我找不到那种大红色的莲花，便选了这洁白的莲。
　　这山上安静得很，只有这一池的莲开得欢，无时无刻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有时我夜里睡不着，便对着它们发呆。月下的白莲很美，笼了层淡淡的烟雾，就像是皎洁地会发光。可是，我却见过更美的莲花，红得热烈，摇曳生姿，美得夺人呼吸。
　　与世隔绝了这么久，很多记忆都慢慢淡去，唯有那日月下美伦美奂的一幕，我至今仍记得。

　　我总在想，那人便是这世间最美的人了。

　　现在想起他时，总算是镇定了些。过去的林林总总，也能用较平和的心态去怀想了，只是心里还是空了一块，总也补不满。

　　这天吃午饭时又找不到昕儿，这死孩子让人得不到一天的安生。
　　我披了件外袍，把饭放在锅里热着，遍山地寻他。
　　十一月的平心崖已经很凉了。
　　昕儿不在院子里，不在山顶的崖洞里，不在外公炼丹的丹药房里，不在我们平常抓鱼的湖畔边……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他去了山脚下的小凉亭，但我从不去那里。
　　我知道每年我生辰那一天，有个人会坐在那里，然后待他的生辰过了，他便会离开。
　　但我不知道每年是否是他一个人来的，或者，他可能带了几个护卫。我还记得那几个人风华正茂，正是最好的年纪，随意一站便是一幅动人的画。
　　我从没到过山脚，他也从不曾上山。
　　他在等我下山，或者说，我在等一个人把我带下山去。
　　可是不管怎样，这四年里只有我和昕儿两人守着这座传说中住了谪仙的平心崖。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天色已暗了，我还是没有找到他，既担心又烦燥。
　　昕儿还这么小，难道他的叛逆期已提前来临？

　　但是我在莲池里看见了昕儿，不止他，还有另一个人。

　　昕儿看到我，急急地冲了过来：“这个人是我在山脚下的小凉亭遇到的，我想你一个人总是发呆也不好，他又长得还行就带他回来了。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这但不是我本意啊！是他一直缠着我问个不停，不关我的事，你别太生气……”他一口气说个不停，一脸的诚恳认错状。
　　我已说不出话来。
　　那个人像四年前一样，对我伸出手，摊开的手掌白皙，掌心是杂乱的纹路。

　　“你总是不下来，我等得心烦便上来了。”
　　“我想，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所以，跟我下山吧。”
　　我呆呆地把手交给他，五指被他完整的包裹住，密密地没有一丝缝隙。熟悉的温度透过掌心直达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我慌乱地抬头，却撞进一双一如初见时那样如同深谭般幽暗的眼睛。

　　“好久……不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紧绷。

　　放任自己沉浸在他萦绕着莲香的怀抱里，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你终于上了山。
　　那便这样，顺其自然吧。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了。。。。今天更得真勤劳啊！
。。。下个坑得等到高考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