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文)星空之左岸，苍穹之右岸》懒得想

19、第 19 章

　　苍紫眯着眼睛，看着面前一脸得意的女人。
　　手指习惯性地轻抚上右手食指，却忽然顿住了。
　　戒指，她没有戴。

　　“我并不疑惑于一些人的无知与愚蠢……”苍紫的声音低沉顺畅，“我得说，我很不喜欢现在这个状态……非常。”她危险地眯着眼睛，嘴角却扯起一个弧度。
　　女子后退一步，随即对自己懦弱的举动感到不满，又上前一步，然后才开口说道：“黑教主，别太张狂了。失去SH支配者的地位，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灵而已。”
　　“我从来没有想要过支配者的位置。”苍紫说着，“不妨告诉你。我当初要了这个位子，只凭一句话而已。而我想要这个位子，甚至在这个地方换着身份呆了几年，也只是为了一句话而已。”
　　“我不跟你绕弯子。”女子皱起眉，大声地说，“等我嬴了你，你自然就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来试试吧。”极轻极淡的一句话飘散在风里。

　　风很大，几乎遮盖所有人的视线。
　　没人看见那个金色的圈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Burns伸手制止了身边一人的试探性攻击，然后说道：“好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
　　里世的人善于掩盖好自己的好奇心，也善于对他人的秘密置若罔闻。
　　高位者们于是将视线转向了树下那一个紫色的身影。
　　于是紫微微笑着，摆放好七弦琴，问道：“第一个是谁呢？”

　　“蓦然……”
　　谁在叫她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如果是你想要的，无论什么我都会给难道你不知道么……我知道自己一直在被你利用，但是我是心甘情愿的啊。蓦然，你难道真的没有心吗……为何我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你，你也还是……也还是什么都可以丢下呢。你的心在哪里？你真正在乎的在哪里？”
　　真正在乎的……
　　——不对。
　　苍紫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她嗤笑一声：“‘幻境’好用的确是好用。但对我来说未免太过多余。”
　　如果连这样的责问都撑不过去，她还怎么活下去。
　　罪恶这东西就像债一样，一开始即使只是一点点也会非常难受，但是后来越加深重了，也就没有所谓了。
　　幽幽虚空中传来一个女声：“是么？继续下去你不就知道了。”

　　什么都远去了。
　　苍紫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稚嫩的双手，没有沾过血腥的样子。
　　眼前的世界那么高那么遥远，像是永远不会靠近。
　　“十三号！你死到哪里去了？给我滚回来！”
　　吼声由远及近，然后她感到自己被人拎了起来。
　　杀意一闪而过。她抬起手，但是缓缓又放下了。
　　四岁两个月零七天之前的时光，很久没有回到记忆里了。
　　“小兔崽子们，老娘养你们吃养你们喝，可不是TMD让你们满地乱跑的！”中年妇女一把放下苍紫，然后冲瑟缩在角落里的孩子们大声吼道，“都给我滚到街上去！”
　　苍紫的视线扫过一个个瘦弱不堪的孩子们，然后停顿在一个刘海长得盖住眼睛的小男孩，嘴角上扬。
　　自家弟弟这样狼狈而且无奈的时候，她可是很恶趣味地想再次看到想很久了。
　　等孩子们被妇女粗暴地赶出小房子，小小的苍鹭走过来，拉着苍紫的手默默走出去。
　　苍紫回头再次看了看记忆里十多年前的黑漆漆的小屋子，视线在翘着二郎腿坐着的女人身上略微一停留，就走了出去。
　　早都没有了。那些，多年前就被她一把火烧掉了。当她带着一身力量与地位回来，接走了她的弟弟以后，她再也想象不出这个地方有什么值得留下的东西。所以她很顺口地吩咐了一句。第二天这个地方就灰飞烟灭了。
　　一个地方没有了……那么那里的人呢。
　　但这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因为那时她就已经是黑教主。
　　此刻记忆里沉睡多年的东西再次浮现上来，感觉竟然不错。
　　大街上的行人秉承着十多年前的感觉漠然地路过，没有几个人理会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盯着面前一个小破碗的孩子们。
　　他们说，这些小孩只是看起来可怜，其实都有爸妈的，都是他们爸妈把他们弄得很难看地出来骗好人钱的。
　　因为这样，所以就没有人施舍了。
　　面对人们冷漠而嘲弄的目光，几个孩子躲在角落里蜷缩成了一团试图躲过大人们的指指点点。
　　他们不明白这些都是为什么。
　　苍紫冷漠地扫视一圈。自家弟弟用平静的目光盯着自己。
　　眼前熟悉的街道和多年前一模一样。
　　苍紫向苍鹭点点头，然后走进人群中，不知在哪个拐角忽然失去了踪影。
　　苍鹭没有表情。

　　——你以为我会倒在过去的谴责里，那我倒要让你看看。即使有第二次机会，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我最大的成就，在于我至今未曾后悔。

　　苍紫拖着小小的身躯行走着，不习惯周围的人居高临下的姿态，不习惯周围世界的巨大变化。
　　她在小巷里穿行片刻，然后走进了一所小黑屋。
　　拂开桌子上薄薄的灰尘，她小心地在上面敲击着。
　　笃——笃笃——笃笃——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呻吟着关上了。竟没有一丝阳光透进看似简陋的屋子。灰尘在黑暗中肆意飞扬着。
　　苍紫掩鼻，看着小桌自动移开，露出通往地下的一个黝黑通道。
　　她走下去。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里，各种信息漫天飞舞着，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一片片构成人们光怪陆离的生活。
　　在繁华的下面有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就如同在平民窟的下面有着另一个广阔的世界。
　　黝黑的通道逐渐明亮起来，雪白的墙壁上镶嵌着的莫名晶体幽幽散发着莹白的光芒，微弱，却足以照亮逐渐拓宽至可供车行的地下空间。
　　一直走到底就看到了一扇合金门。
　　虽然精致无比，一边的检测装置很明显是高科技产物。这门的形状还是掩饰不了这个地下室只是一个囚所的事实。
　　苍紫抬手敲敲门。
　　门内传来一个如玉石相击一般悦耳无比的女子声音：“小家伙，我已告诉过你不要来了。”
　　苍紫没有表情地微笑：“但是你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你的力量。黑教主。”

　　回答她的是片刻的静默。
　　然后空气里流淌过微微灼热的错觉，让苍紫眯起了眼睛。面前的空间似乎正微微扭曲着，发生着什么神妙古怪的变化。灵力越聚越多，一直到几乎要化成有实质感的灵子流，开始在门前凝固下来。然后在略微扭曲的黑暗里，整扇大门凭空消失了。
　　就像是一个魔术。
　　迎面而来的空气令苍紫也不由一顿，才跨步走了进去。
　　室内温度，完美。空气湿度，完美。各气体含量，完美。刘易斯指数，完美。
　　应该称赞一句，这屋子里恐怕是世界上最清新最舒适的空气了。要保持这样的环境，用了多少心思，几乎是无法预测的。
　　严格按照美学排列的房间格式。映着最精致优美图片的墙壁散发着无害的荧光照亮整个屋子。地面上一尘不染的柔软绿色地毯。小桌小椅以及一个单人沙发。连色彩也完美地符合人类的审美观。
　　苍紫微微皱着眉，绕过桌椅拉开乳白色的帘子。
　　素雅的床上斜倚着一个长发的美人。虽然只是随意地斜靠在床头，长发盖住了半边脸孔。但那左半脸就显示了这人绝世的容貌——柳眉微微皱着显示着含蓄的忧愁，纤长睫毛下深邃如渊却又明亮如星的双眼，水润的瞳孔中几乎泛着圈圈涟漪，小巧的琼鼻下一点形状姣好的淡粉薄唇，此刻似语又非语的模样又似要凝聚起世上所有的宠爱来抚平那一点伤痛。看到苍紫的进入，她微微侧过头来看着苍紫，眼神隐隐有了变化。
　　她开口说话，唇红齿白，声音悦耳的如同最好的宝石轻轻被敲击，所说的却是一个莫名的话题：“你说，自由……是什么含义？”
　　“做你爱做的事。”苍紫简单地回答着，面对这个问题没有显示任何诧异。
　　她的回答和当年一模一样。
　　美人眼神苍茫地问：“如果没有这样的事呢？”
　　“那就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做选择，然后用自己的人生来负责。”
　　“……如果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呢？”
　　苍紫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告诉她：“那么，自由就是永远不必说抱歉。”
　　她微微扬起唇角，这微小的一个弧度却忽然令她完美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脸庞忽然柔和起来，像是忽然放下所有沉重的负担，一瞬间回到了多年以前的年少轻狂，她说：“难道错的不是我吗？”
　　“这世上没有人完全是错的。”
　　“谢谢，作为回报，我讲给你听一个故事吧。”美人的眼神柔和起来，她轻声说道，“很久以前，有一个人，拥有着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力量。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得到一种石头，然后毁掉这个世界。但是这个力量却属于传承的一种。只要杀死他就可以夺走这种力量——但是谁可以杀掉他呢？他几乎是世上最强大的人。他的力量太大了，以至于他几乎长生不老，他却又任性地爱上了一个普通的人类，而且爱得非常疯狂。为了这一个女人他数次几乎杀死数万人。只要他愿意，这世上其实有无数技术可以让他的女人寿命延长很多倍。可是那个女人不愿意——她执意只想做这个世上最平凡普通的一个女子，平凡地生平凡地死。他听从着那个女人的话。但是他的祖国很担心在女人死后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然后他们通过当时世界上最顶级的技术，让一个大将的女儿通过手术变成了世界上最美最优秀的女人……”
　　苍紫静静听着，女人顿了一下继续开口：“……去勾引他，然后杀掉他。这个完美的女人一开始非常忐忑地接近他，却发现他是这样温文尔雅的一个男人，很温柔地照顾着她，就像照顾一个小妹妹。她知道自己要尽快开始计划，因为女人的生命已经不多。可是当她看到依然年轻的男人和已经白发苍苍的女人深情对坐的样子，再也下不了手了。她的祖国催促她，并且告诉她，完成任务以后她就是世上数一数二的强者，可以无视规则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于是动手了。在女人终于老死以后的第三天她告诉男人她爱他。男人温和地微笑着，一伸手握住她的手就插入了他的心脏……”
　　她再次一停顿，然后继续说：“他死了。她变成世上最强大最美丽的女性。但是她找不到一个地方休息了。她于是回到父亲那里。她父亲告诉她早在手术的时候医生就动了手脚，她很快就会四肢残废……后来他们把她关在一个屋子里，给她世界上最好的环境，给她世界上最优秀的语音服务系统，并且每每有新技术都给了她……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男人的力量的真正本质能力，更不知道只要女人愿意她随时可以出去……女人最后没有出去。她发现当年那一刺，杀掉的是男人和她自己两个人。她找不到自己爱做的事了。她于是一直待在那个屋子里，等着自己忘记掉很多年前的事情，或是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故事说完了。”她笑笑，依旧温柔，“很无趣吧？”
　　苍紫伸手鼓掌，然后说：“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出去以后帮我一个忙好吗？”她问。
　　“你说吧。”
　　她说：“如果你还能找到那种石头的话，把它藏好吧……不要告诉任何人可以让世界毁灭的两个要素——深渊之石和黑教主的力量……然后做你想做的事情。”
　　“好。”
　　她忽然伸出手来握住苍紫的手，她说：“你知道当年男人是怎么让她杀掉自己的吗？”
　　她笑：“就像这样。”

　　——能有人记得我们的故事，我感到很幸福。
　　——我不等你了。我不想你了。我不爱你了。如果有来世……你就给我带着你爱的那个女人离我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了。
　　——我不会再为你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