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深夜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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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华灯初上，汴京十万兵马总教头诸葛神侯府所在的苦痛巷上方一道人影擦空而过。
这人一身黑纱夜行打扮，瞬间就稳稳略到神侯府内一处矮房瓦顶。
他低俯下身四周张望了一圈，今日苦痛巷静寂得很，他虽然轻功不错难为人所觉察，却还是下意识再放轻了动作，万分谨慎。
毕竟这里不是别处，这里是神侯府。纵然今日宫中设宴请去了诸葛神侯与留在京中的四大名捕之二——铁手、无情，这里的布防依旧称得上固若金汤，丝毫没有破绽。
也幸好他们都不在，因此府里少了许多光亮，他才能以这样出其不意的方式拜访。
他细细听着，下面的矮房里有微小的声音。似乎是浅浅的鼾声，一下一下，让人渐渐心头安定下来。
可是他不能安定，他甚至变得更谨慎，连呼吸都缓慢小心起来。
他要杀一人，他只有今日这一次机会。
他要杀的人就在下边。
他原本不是个杀手，他是个救人的医者。
药王谷中弟子，就算亲人手足被害，也绝不会拼着一条命与师门决裂，还要硬闯这世上最难攻入杀人的神侯府。
更何况，杀的还是个女人，不，女孩。
他叫陈思危，半月前他的孪生兄弟“粉红药匣”陈居安，被铁手一掌直直嵌入半山巨石中。
他花了半个月凿石，最后得到的还是一具破碎不堪的尸体。
那具尸体，告诉了陈思危很多事。那是亲兄弟活着的时候，都不能告诉他的事。
“思危，陈居安是个杀人犯，你竟然要学他？？？”
“他是我兄弟。”
“思危，陈居安残害了两个无辜的姑娘，让这两个姑娘重伤、中毒、失忆，你竟然要学他？”
“他是我兄弟。”
“冥顽不灵！冥顽不灵！”
药王谷的师兄弟都不明白，为何一向心善的思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非不分，甚至要去残害无辜。
黑夜，浓到化不开，像极了他离开药王谷的那一夜。
又是半个时辰，他一动不动，连心跳都快与那细小的响动融为一体，听不到了。
若是.....可以不杀人......
陈思危的手有些颤。
他从不杀人，但是这人他必须杀！因为——
这两个姑娘皮囊里的魂魄已经不是原来二人，她们都是......他人的魂魄......
“粉红药匣”陈居安，擅毒药，懂观星，会法术。
可陈思危只知道如何救人。
若要救回那两个姑娘，怕是只有一条路——
让她们再“死”一次，不然一段时间后这两个躯体原本的魂魄就会灰飞烟灭。
这句话刺在陈思危的大臂内侧，陈思危信他兄弟。
可世人，又有几个会信他们......
起码他的师兄弟，那些日夜相处的师兄弟，都觉得他是疯了，而不是他想救人。
突然——
房顶上的人如弹弓弹起一般射入底下的房里，“仓啷”一声一把通体暗黑的短剑破鞘而出，直直钉在平坦的床上，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分毫拖沓。
高手，能不惊动任何人在神侯府内取人性命的绝对是高手。
他刷白了脸色，那是夜行衣的黑纱都遮不住的惨白——
若是真有人休息的床上，床铺怎会是平坦的？
因此这床上没人，他也没做到在神侯府不惊动人而取人性命。
那么现在，他该做什么呢？
逃？但是门外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却明确告诉他已经有大批的守卫堵住他的去路。
守？他刚刚冲进来已经把这里的布置都摸了个清楚，除了床对面的大衣柜似乎全没有能蔽身的地方。
他很想去开那个衣柜。
但是就算这种时候他也没忘记，方才他之所以冲下来，是因为那鼾声在他观察的时间里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没停歇，他下来几乎就是一弹指的功夫，床上没人，那么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
他看了看自己的剑，那剑柄几乎已经没在被子中，足见他刚刚杀人的决心。
他没有去拔剑，而是又调息，将自己的气息稳定下来。
这个时候还能稳定下来，足见此人有多坚定。
毕竟他早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他此生只剩下一个目的，就是完成一场刺杀，今天这场。
他还有机会。只要外面的人还没有闯进来，他就还有机会。
噗。
这次他连拔剑的声音也没有，只有利刃刺进衣物留下的闷声。
可那只是刺进衣服的声音，不是刺进人的皮肉。
他的脸色更惨白，他缓缓转过脸来。门口的守卫已经听到他的动作齐齐冲进来。就转个脸的时间，他的身体已经被捅了四五刀。
“你为什么......”
他只问了四个字，就已经眼珠暴突，满是血丝。
“你问我，我却要问你了。”
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利落身影：“你又为什么？你们兄弟两个到底是看中了我什么，一个给我下毒让我忘记一切，一个夜半来杀我还问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那声音年轻快活，却又温柔娴静，纵然屋内没有来得及点灯，他依然下意识觉得，这声音的主人该是个万般美好的女子。
“你......已经......死了......我兄弟。”
他每说一个字身上被捅穿的洞就涌出汩汩鲜血，等他说完了这一句，他几乎连站也站不直。
“你想说我害了你兄弟？”女子哼了一声，“那你怎么不说他害了我呢？陈居安害了这么多人，这是他罪有应得。”
最后一个“得”字的尾音还没落地，女子突然就退后三步，面前剑芒暴涨，那人居然身上带着这么多把剑！他又握着一把，直冲向那说话的女子。
“陈思危，你还不知悔改！”
女子怒目圆瞪，却不知究竟是为了她为人所害还要被人寻仇恼怒，还是为了这男子是非不分一遍一遍妄图刺杀愤愤——她虽然设下陷阱要抓他，却多少还是存了善念的。
“陈思危，枉你在药王谷求学多年——药王就是这么教你的？就是教你草菅人命，是非不顾，肆意滥杀无辜？”
陈思危动了动唇又动了动眼皮，他流了太多的血方才又拼命一击，如今能站着已经是难能可贵。
“我信你还有良心，自己滚出汴京，别再助纣为虐。这世上多得是人值得你去寻仇，看清楚你该杀的人。”
女子这一句话又恢复了先前的娴静，这样的娴静让陈思危心头眼底都是一暖。
他还有良心，他一直有，他是个好人。
药王谷的师兄弟都不信他，这个姑娘却愿意信他“还有良心”。
陈思危突然就觉得自己失去了那一份信念——若是这女孩能好好活着，他何必一定要杀她，去救一个或许已经“死”了的灵魂呢？
陈思危放弃了，他放松下来，放松下来，等着最后一刻。
他是医者，他清楚自己还有没有命活。
可是死之前，他还想看一眼那姑娘，那姑娘若是个好的，那他就......
“挑唆你兄弟害人的人，才是害了你兄弟性命的罪魁祸首。你是聪明人，能分辨我说的是不是对的。”
“你走吧。”
那女子扔下这一句话就转身往外走。借着淡淡的月光陈思危看到了她的侧颜，姣好的面庞，直垂的乌发，还有星星一般明亮的眉眼——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卜。
这次真正是利刃撕开身体的声音。
女子脚下顿住片刻，也叹了口气，尔后头也不回顺着夜色中急急行去。
这些人真是怪透了，她不能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正是她面对的方向，亮起了一盏小小的烛灯。她又是一顿，这回却是弯弯眉眼，脚下更快了些：
“世叔，你们回来了？府里一切都好，宫中宴会如何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深夜来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