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报仇了吗？》南慕野

22、白虎

　　第二日一大早，朱同继续带着众人前进。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深山之中，只有可以容一人过的山路。马车已经停留在了破庙处，马匹带着，携带装备干粮药物和水。

　　谢时躺在担架上，由亲卫抬着进山。其余众人牵着马匹，鱼贯行走。

　　进入深山后，萧久功几乎是提着心在走。不必李渡提醒，萧久功也知道，这次任务的危险。谢时身中剧毒、陷入昏迷，若是遇到要致他于死地的仇人，那在深山之中，几乎难以生还。

　　但是，这一趟又是必须来的。

　　昨夜停留破庙，无人来袭。那么，接下来就更不能放松。敌人往往在对手放松的时候出现。道路狭窄，他们在鱼贯穿行，如果敌人此刻出现，则他的人手没有办法立刻过来支援，人手被打散，并不是好事。

　　行进到下午，一路无事。到了一个分岔口，朱同却停下了。

　　“朱医官，怎么回事？”萧久功立刻发问。

　　朱同思索着，说：“此处，跟以前有些不同。我再想想。”

　　“还要走多久？”萧久功带上了些厉色，“不是两日吗？今天就快要落日了！”

　　朱同对他的不客气仿佛完全没看见，只道：“就在这附近了。”

　　话音刚落，前方草丛忽发出一阵响动。萧久功立刻长剑出鞘，持剑望向草丛。谢时周围的亲卫立刻亮出兵器，团团将谢时和慕音围住。

　　伴随着一声怒吼，一头齐人高的白虎跃入小路上，老虎全身毛发倒竖，全身毛发如雪一般。一双眼睛，如铜铃一样，看着闯入了这一片地界的众人。

　　“白虎！”众人倒吸一口气。都传说白虎是神兽，乃是圣人出才有的神瑞。怎知会出现在深山之后。

　　白虎又一声怒吼，露出锋利的尖牙，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它已经扑向了最前方的萧久功。它身形巨大、动作神速，大掌掌风一扫，萧久功险些被扫倒在地上。他急忙一个打滚，才从这大掌下逃出来。

　　一人一虎就这样缠斗起来。后方的守卫取出捕兽的金丝网来，四五个人各执一角，要对白虎进行围捕。然而，由于地形狭窄，根本无法展开，只能挡在谢时和慕音前方，作为防守。

　　慕音看到大白虎，浑身一震，连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而昏迷的谢时，也被老虎震天的怒吼声惊醒了。他的视线刚好落在慕音颤抖的手掌上。于是，他勉力伸出手掌，握住了慕音的手，轻声道：“不用怕。萧久功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萧久功还在持剑和白虎搏斗。他毕竟是从尸山血海中出来的杀将，并不惧怕巨兽。他摸清老虎的招数后，下剑的效果就出来了。一剑划在了老虎的掌心之上。白虎吃痛，发出一声震天咆哮，状若疯狂。

　　慕音大喊：“萧侍卫！不要硬碰硬！拿着我给的迷药，撒到他脸上！”

　　萧久功这才想起，出发时，慕音给众人准备的各式药粉丸药来，其中有一包迷药。他也来不及分辨哪个是哪个，将手中药包抛上老虎前方，长剑一挥，划破了包装纸张，那各色药粉就纷纷洒洒，落在白虎面上。

　　白虎打了一个喷嚏，晃晃脑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后头的侍卫急忙上前，用金丝网将白虎捆了个结结实实。

　　萧久功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去看朱同，却见他面露惆怅地看着白虎。萧久功长剑一挥，横在他的颈间：“你不是说来过此处？此前没有遇到过么？”

　　皇甫仲与朱同同僚数年，知道他医术了得，忙上前劝说：“萧将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朱同伸手推开了萧久功的剑，没有回答，只道：“老夫想起来了，诸位将军跟上吧。”

　　萧久功看他半晌，却道：“先探路。”说罢，他让两个侍卫跟着朱同前往，其他人在原地等候。

　　待得两刻钟后，探路的侍卫回报，已经看到了黑沼泽，月魂草就在沼泽地中。此时已近黄昏。深山老林之中，又是冬日，晦暗无比。萧久功燃起了火把，带着众人前行。不一会，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朱同正站在草地边缘，负手而立。

　　看到萧久功走来，他遥遥指向前方：“那就是月魂草。”

　　落日仅剩的余光，映照在整片草地上。那月魂草大约在二三十丈之外，并没什么稀奇，像兰草一样，顶上开着白色的小花。

　　“能进去取药了吗？”萧久功悬着的心放下大半，问。

　　朱同笑笑，道：“这看起来像草地，实则是沼泽地。直接进去，就出不来了。而且，这月魂草是有主的，得问问主人家。”

　　“何人所有？”萧久功问。

　　就见朱同拱手，向着沼泽地朗声道：“故人不请自来。吾等不慎中了药人蛊，但求月魂草一用！”

　　沼泽中无人应答。朱同又重复了一遍，他苍老的声音在山间回响。半晌，有一女声回答：“老贼，你还有脸来此？不怕我一剑给你刺出窟窿么？”

　　慕音循声望去，月魂草背后的小山坡上，悄然站着一个中年妇人，远远地看不清面容。

　　“你若能给我月魂草，杀我也就杀了。如今乱世当道，好容易明主降世，将星下凡，不该死于药人蛊这样阴损的法子！”朱同道。

　　慕音看向这个苍老而瘦弱的医官，眼神复杂。他愿意为谢时付出生命，却要了自己父亲兄长的命。他是背叛者？他是忠诚者？

　　中年妇人冷笑，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说起来一套一套，实际上都是功名利禄罢了！说罢，这明主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

　　朱同还待劝说她，皇甫仲已经抱拳道：“这位夫人，我家少主乃大周军嫡幼子谢时。若是夫人鼎力相助，以仙草救命，我家主公必有重谢！我家主公这些年抵挡契丹，庇佑百姓，对得住天地仁义，但求夫人相助！”

　　中年妇人哈哈大笑，不为所动：“天下苍生，那关我何事？好人有好报？那可不一定，好人不得好死的，老妇人见的才多了。”

　　慕音想了想，越过站在自己前面的众人，走到前方，向妇人拱手：“夫人，你有何求？你所求的，若是我们能做到，我们就帮你完成，可好？”

　　妇人这才鼓掌，笑道，“还是女郎有趣，男人都是些蠢物！你这个主意不错，但你说话算数吗？”

　　谢时这时勉强挣扎着坐起身来，咳嗽几声，道：“慕娘子说的，就由我来实现。”

　　妇人似乎生出了几分趣味，从沼泽地中快步向他们走来。她在这沼泽地竟是如履平地，分毫不受影响！

　　“这倒有些意思，比什么天下苍生有意思！”妇人近前，萧久功等人如临大敌，警惕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是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妇人，面容秀丽，两鬓斑白。她看了一眼慕音，又看了一眼谢时，拊掌笑道：“倒是一对儿金童玉女！”说罢，看向谢时，道：“我有一个条件，就是……”

　　她话没说完，后面看守白虎的士兵突然匆匆跑来，大喊着：“慕娘子，白虎似乎要醒过来了！你快来看看。”

　　而方才还面目和蔼的中年妇人，听到这一句话，面色一沉，往后寻找，这才发现被放在树丛后捆绑着的白虎。她瞬间就暴怒起来：“何人这么大胆，竟然敢抓我白虎？还不快放它出来！你们给它下了什么药？若是他出什么问题，月魂草就是全烧了，我也不给你们半分！”

　　慕音快步走过来，问：“这是夫人的爱宠？”

　　“正是！老妇人在山中无聊，小白给给解闷！”中年妇人就如同护着幼子的母虎一样。

　　慕音连忙道歉，“方才多有误会。白虎无事，只是曼陀罗花粉让他睡了一觉。一会就能醒过来。”

　　中年妇人冷笑：“我不相信。必须等到它醒来，我才给你们取月魂草。”

　　好在慕音带了去除麻药效果的药。她找来，取了毛巾，撒上药粉，捂在老虎的口鼻处。不多时，白虎就醒了。

　　慕音连忙退开，她害怕白虎。

　　“解开金网！”中年妇人喝道。

　　众人看向萧久功。萧久功知道，此时，必须同意这妇人的要求，不然，他们要去取月魂草，又生波折。他示意众护卫守在谢时身旁，也让慕音过去。

　　谁知，妇人一把拉住她，道：“你不能走。等白虎站稳了，我瞧着没事，才行。这药是你下的，只能你来解了。”

　　慕音无奈，只能与她站在一处。等那白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妇人竟是过去，一把抱住了白虎，一手抚着白虎头上的毛发。白虎硕大的头，在妇人的身上滚来滚去，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声，颇似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家寻求母亲的安慰。

　　好一会，白虎终于平静下来。妇人放开了它，准备带它回去。孰料，白虎路经慕音时，竟是仿佛看见了什么，双眼一亮，小跑着向慕音而来。

　　慕音全身都僵硬了。她很怕老虎一把撕了自己，动都不敢动。

　　谢时立时站起身来，想要去拦住老虎，可才起身，便一阵头昏眼花，晃了几下，抓住身边的侍卫，才稳住了身形。

　　就在这么一会儿功夫，白虎已经到了慕音面前。它硕大的虎头，正微微晃着慕音的大腿，仿佛是求主人摸摸头的大猫。慕音震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忘记了动作。

　　妇人神色复杂，盯着慕音的脸看了许久，最后笑着呵斥：“小白，快过来！”

　　白虎没有得到慕音的抚摸，似乎颇为失落。又被妇人训斥，耷拉着脑袋，小跑着跃起，几步穿过沼泽地，消失在月魂草之后。

　　妇人看白虎行动自如，神色缓和了不少，她对谢时道：“方才没说完。既然我的白虎被下了药，而白虎喜欢这位娘子，就请这位娘子在寒舍居住上一年半载，待我确定了这白虎没事，再放娘子归家吧！”

　　“不可！”

　　“好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谢时面色不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而慕音面色轻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