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情一梦瑶》秦川静

4、缘起

　　从德妃处离开，起初是胤禛告辞，他如今住在宫外，不会常待在这里，况且，照依静这第一感觉，这母子两人的相处确实是极为冷漠的，甚至不如她这个半道女儿。但她心底也是潜意识里不愿与德妃亲厚的，许是怕她瞧出破绽，依静也不知晓。胤禛告辞，依静也跟着出来了，剩下的两人自然是被德妃留饭了。两人仍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依静低头暗自循着那并未留痕的脚印，忽得撞上前面那人的后背。依静摸摸鼻子也不知鼻梁骨撞歪了没有，她抬起头，正对上胤禛那双漆黑的眸子，深邃不见底，眉头仍是锁着，半响，依静终是抬起手抚向他的眉间。胤禛一愣，竟忘了动，直到那略显冰凉的触感从额间传来，才反射般后撤了一步，一斤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垂下手，吐出两个字：“莫愁。”胤禛的眉皱的更深了，低声斥道：“胡闹。”刹那间，依静眼圈就红了，她低下头，道个福，轻声道：“是依静逾矩了，依静还要去花园坐会儿，与四哥不同路，依静先告退了。”未及胤禛开口，几乎落荒而逃。胤禛却觉得在她转身的刹那仿佛有泪珠洒落。他看看她的背影，久久未动。直到随身碟太监高全儿上前提醒：“爷，咱回吧。”胤禛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转身提脚走人，高全儿赶紧跟上。“她的病可是全好了？”高全儿恭敬地低声回到：“前儿个问过卢太医，说是全好了，只是常年病着，还有些虚症，不过这月余请脉时是一次比一次好。再好好调养些就行了。”“既是好了，有怎会......”胤禛在前方自言自语，高全儿识趣地没有应声，方才那位依静公主可是把他吓了一跳，亏得他挡住了翠微那丫头没让她瞧见，也不知道那主子哪根筋不对，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在这宫里，有些事看见了也只能当做没有看见。
　　翠微现在根本搞不懂这个小主子在想些什么，刚才也不知她做错了什么，她没看见或者什么也没错，只是被四阿哥吓到了，可她分明说要去花园坐会儿，这会儿出了院门却直往康熙赐她的“文娴阁”走了。
　　依静为自己感到悲哀，她想在看史书的时候她就喜欢这个雍正皇帝了，不管史书上说他怎样的尖酸刻薄、睚眦必报。如今见到真人，或许她是对他一见钟情了，然而她确实他的妹妹，还是注定短命的妹妹。
　　那日后，依静忽然变得爱去苏麻喇姑那儿，那儿有一座书斋，依静请了安就独自去看书，翠微也只在外守着，一呆就是一天。在德妃出请安总是避开胤禛，只是晚膳后，十四有时会去找她，她就给他讲故事：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甚至伊索寓言。她避开那些稍稍复杂的故事，只愿替胤祯保留一份童真，虽然不知十四心里如何想，但是显然，他还是爱听故事的，也许是在书房炫耀了，九阿哥、十阿哥也来了几回，八阿哥也来，依静只当他隐形。
　　这一日，依静正在看一本佛经，她坐在书柜旁的地上，背就靠着书柜，屈膝，还不时地用手揉揉后颈。佛理实在太深奥了，不知不觉她竟睡了过去，一声“呀”地惊呼吵醒了她，本身她就是浅眠的，睁开眼，看到的是十二阿哥胤裪。“十二妹妹，你怎么坐在地上？”听得这声询问，依静心里一阵苦笑，同样是排行十二，确是一个长寿，一个短命，造化弄人啊！对胤裪回道：“地上凉爽，看书拿书也方便些。”胤裪今日穿得一身墨蓝，和胤禛那日一样，想到胤禛，又不觉心中一痛。“就是太凉了才不好，你的身子才刚好些，莫要再冻着了。”说着胤裪伸出手来想拉她，却又忽然止住了，依静看看他的手，十指苍白纤细，右手食指有些茧子，必是写字磨出来的。看他止住，知道他是想起那套“男女授受不亲”的理论来了，胤祹人不错，就是年纪不大却有时迂了些。依静当下起了恶作剧的念头，伸手牢牢捉住他的掌，胤祹反射性的手握住她的，依静就势站了起来，冲他甜甜一笑：“谢谢十二哥哥。”胤祹回以一笑，忽然意识到还握着她的手，连忙松开，退后一些，道：“十二妹妹手有些凉，要不我叫小顺子给你添件衣服，再顺便熬碗姜汤送过来，别真的伤风了。”
　　“不用了，十二哥哥。”依静抿了下嘴，依旧笑着说：“我还是叫你裪哥哥吧，你也别总是‘十二妹妹’了，听着有些别扭。”胤祹闻言，想了一下，点点头：“好，静妹妹。”然后依静就向胤祹打探他们皇子在书房学的课程，按说依静是公主，10岁以前也是要学习的，只是她身体不好，就落下了，佛经里的字多是她的奶娘桂嬷嬷教的。桂嬷嬷听闻是回乡探亲了，她是宫里的老人了，这次是德妃特许的恩典。令胤祹吃惊的是依静对西学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几何和英吉利语，几乎一学就会，夸赞了她几句，依静还忙着谦虚，心下暗自嘀咕：好歹咱也是21世纪一大学生啊！
　　依静回到文娴阁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她是与十二阿哥一起用了晚膳之后才回来的。回来后看门的太监小禄子告诉她十四阿哥已派人叫她好几回了，说是兰希格格从盛京回来了，想找她一起聚聚。依静听十阿哥提过，这个兰希格格就是安亲王的外孙女，皇上亲封的固伦格格，九阿哥的表妹，按依静的历史知识(小说里看到），她应当就是日后的八福晋，名满天下的“第一妒妇”。天已经黑了，酉时已过，依静打算早些洗漱睡了，却听得十四阿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静姐姐，静姐姐！”当下只有起身迎进胤祯。胤祯进了屋，也不坐，睁着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问依静：“静姐姐，你怎么白日都不在呢，我们给兰希讲你说的故事，她说肯定是嬷嬷讲的，说我们骗她，可是你又不在。小禄子又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这个狗奴才！”胤祯说着，还偏头去瞪了小禄子一眼。
　　依静看见那双眼睛，又想起了胤禛，恍惚了一下。拉着胤祯让他坐下，细声对他道：“十四弟，可不许这么说小禄子，奴才也是人啊。再说了，脚长在我身上，他怎么会知道我去了哪儿呢？”小禄子感激的望了依静一眼，却被胤祯一个回视吓得立刻又低下了头。胤祯对未发觉的依静撒娇道：“静姐姐，那明天吧，明天你唱首曲儿，让兰希听听，让她知道，我的姐姐可是比她强。”依静笑着摸摸胤祯的头：“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