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情一梦瑶》秦川静

21、曾经旧事难忘

　　康熙很是烦躁，他已经许久未有这种心情了。只是自从上次在德妃处见了依静开始，他就有些不对，竟然偶尔会开始回想起陈年旧事了，这不是个好兆头，难道他老了？他可不承认，他的年纪可谓正当壮年，风华正茂的时候。当年••••••唉，当年啊••••••康熙坐在床边的软凳上，瞟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依静，床边跪着的王太医刚刚诊了脉向他作了汇报，说只是体虚，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几日便可。康熙摆摆手，示意卢太医起身，仅仅嘱咐了句好生看着，便欲离开帐子，帐帘子已经被宫人掀起来，康熙一脚踏出，却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屏风的帐篷一眼便望尽了。依静静静地躺着，面色被灯光衬得蜡黄中带着一丝惨白，康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帐子。李德全抽空悄声对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吩咐格格醒后立刻来报。
　　出得帐篷被迎面的秋风一吹，康熙觉得自己平静了一些。帐外空地上黑压压的跪了一群，却都是静悄悄的，隐隐的只听见呼吸声。康熙想起自己方才的行为着实不妥，当他看见倒地的依静直觉的就想起了当年的一一，刹时间就乱了方寸，仿佛还是从老四怀里把依静抢过来的。老四••••••想到胤禛，康熙低头瞅了瞅，果然，胤禛也跪着，肘上还系着纱布，他受伤了。康熙有些懊恼，自己应该先看老四的，当下叫众人起了身，平和的问了句：“老四伤得如何？”胤禛恭敬地回道：“只是皮外伤，劳皇阿玛挂心。”康熙觉得更惭愧，胤禛只是一顿，想了想还是问道：“不知••••••妹妹如何？”“哦，那丫头身子太虚了，太医说没什么大碍。你且好生养着，回头让人把那虎皮剥了送你那去。”“谢皇阿玛。”康熙看了眼始终低着头的胤禛，没再说什么，示意众人散了，自己也回了主帐。太子看看康熙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眼前的营帐，轻轻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嘱咐他好好休息，也回去了。剩下的阿哥臣子与胤禛寒暄几句也很快都离开了。直到众人走尽，胤禛在原地站着，没有移动。“爷，咱回吧。”高全儿在旁边低声道。胤禛不只手臂上有伤，腿上因为抱着格格躲避的时候也擦伤了一大块，方才卢太医只是稍微的处理了一下，爷就和众人一起跪在帐外了，高全儿心中实在不安。胤禛抬头看看眼前的帐子，就想往里面进，高全儿看出他的意图，忙劝道：“爷，您先处理好伤处再来吧，格格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了。”胤禛回头看了他一眼，高全儿脸上也有擦伤，他出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回了自己的帐篷。
　　这次高全儿可是猜错了，其实康熙刚刚离了帐子依静就醒了。只是她没有睁开眼，隐隐约约听到身边有人走动，渐渐又昏睡过去，再次醒来，睁眼望见得到便是洁白的帐顶，难道没死？微微扭转了头，就对上了那一汪深泉似的眸，愣了一下，就听见那个低沉的声音唤道：“红袖，你家主子醒了。”嗓音似乎带着些暗哑。然后那双黑眸退去，一个顶着双兔眼睛的小脸放大在她的眼前：“格格，您终于醒了！”语未尽眼泪却涌了出来，目光却带着一丝欣喜。依静扯扯有些干裂的嘴角：“我没事。”开口却发现声音小的犹如蚊咽。红袖扶她坐起来，端了一直温着的药汤喂她。依静没说什么，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瞟向一旁坐立不语的胤禛。饮完药汤依静浑然不知其味，红袖给她拭了嘴角，一双稍有些温热的手指探上了她腕上的脉搏。依静偏过头，胤禛也看向那坐在一边的卢太医。直到他稍稍点点头，收回了手。“格格已无大碍，许是这两天没吃好，一时惊吓所致。”胤禛点点头。卢太医顿了顿，还是说道：“四爷您的伤••••••”“你受伤了？在哪里？”依静似乎忽然一惊，挣扎着便朝胤禛方向移动，只是身子虚，上身一下便要栽倒下地，被胤禛一把抱在怀里，无意间触到他的伤处，胤禛微不可及的皱了下眉，只到了声“小心些”把她扶至床上坐好，依静已泪流满面，只能无意识地说道：“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胤禛摸摸她的头顶：“没事儿，只是皮外伤。”看到依静那急切的眼光，他抿了下唇，微微扯了一边嘴角道：“已经包好了，你想要我拆开给你看吗？”依静呆愣一下，摇摇头，松开手，微微垂下自己的小脑袋：“你快去休息吧，我没事儿了。”胤禛站起身，右手轻轻放在依静头顶，似乎摩挲了一下：“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嘱咐红袖好好照顾依静，他离开了营帐，卢太医也随着离开。依静的头始终没有抬起，红袖伺候她躺下，她翻过身，把头深深埋到被子里面。
　　主帐里，康熙听着李德全汇报依静已经服了汤药躺下，叹了口气，他本已经打算躺下，现在却觉得了无睡意，起身披了衣裳，出了营帐。李德全随后跟着，另有几个侍卫不远不近地随着，慢慢离了帐子，康熙在一片空地上站住。眺望遥远的星空，喃喃自语：“一一••••••”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一袭青纱裙，面如桃李，微微笑着的女子：人生若只如初见。
　　当年的他大权在握、年少气盛最喜漫步于自己的国土，看民间的歌舞升平。第一次遇见一一，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骄傲聪慧，那时的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女孩会与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牵扯。再次相见，她是好友的红颜知己，德妃的妹妹，一样的骄傲聪慧，只是由一个小丫头长成了小佳人。纳兰说过她不适合皇宫，可是自己还是把她扯进来了，短短几日，好好的一个妙人儿差点香消玉殒。他无奈，他愤怒，他不甘心送走她，但是也清醒的意识到她在这宫里活不下去，她要的唯一他给不了，她已经为他折断了翅膀，不想她再为他送了性命。可是••••••可是，他已经送走了她，为什么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但是他又无法违逆皇祖母。奈何！奈何！他这一生欠她良多，但她只是微笑、离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也曾为自己委曲求全过啊！
　　他宠爱德妃，有时会不由自主的在她身上寻找一一的影子，她们是姐妹啊！ 疼爱自己的孩儿，但是却多年来未曾正经的瞧过依静一眼，那是他背叛一一的凭证啊！但是长大的依静竟比她的母亲更似一一，如果——他不禁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当年一一没有走，那么他们的孩子••••••却只能是如果了。
　　李德全跟在康熙后面，默默不语。他大概猜得到主子在想什么，依静格格的模样颇似当年的一一姑娘，而当初，主子与姑娘一起狩猎，也是一箭从狼口下救下了姑娘。当年的事情，主子知道的他都知道，有些主子不知道的他也知道，只是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皆是错。
　　大军回銮，依静发现康熙好像突然菩萨附身似的，对自己好的很，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依静想起自己在狩猎时的表现就觉得羞愧难当，其实她这副身体底子不怎么样，所以不按时吃饭有些头晕目眩的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就这么晕过去不省人事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尤其是搞清楚她之前的惴惴不安完全是胡思乱想，康熙对她是真心的好的很，她就越觉得自己真的是小人之心了。虽然没有受伤，但康熙仍是每日盯着她吃药，还教她下棋，只是名师却没有出高徒。当然这都是回去路上发生的事情，她是坐在康熙的大车上回来的，果然车子大了就不晕了。回了宫，便有了赏赐，也许是合适慰问品更合适。皇帝往德妃处走动的更勤了，而且每次都会让依静前去用膳啦，学棋啦，有时只是聊聊天，可是看德妃却没有依静想的那么高兴，也是，虽然大家都喜欢母凭子贵，可是太重“子”而忽略了“母”，相必当母亲的也不好受吧。但康熙渐渐忙碌，终于有一日康熙去看依静，正碰上她在拿着毛笔当铅笔，于是金口一开：“让老四教吧。”于是胤禛成了依静的习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