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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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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岁的斐然,迟到的接收许多城市孩子很早就接触过的信息。
游乐场这种奢侈的地方对他来说,就像个很有吸引力的大魔盒,一旦魔盒打开,诱惑的种子就疯狂地种在心里了。
他做梦也想带言研来一次,感受极限的快乐。
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提前享受这种快乐。
欧向奕不知疲倦地陪他玩过各种新鲜花样,斐然也因此明白了他换衣服的目的,脱下西装一身休闲的打扮的确不太看得出年龄。
年灯初上,是年市繁华的时段。
各类小吃和游戏争相开战,吆喝声吵闹声交织一片,一个不留神就会在人山人海的道路中迷失方向,找不到相伴的那个人。
斐然嘴里塞满滚烫的肉丸,瞪大双眼鼓着腮邦急速呼气。烫烫烫烫烫死人了!
好容易咽下口里的,他用牙签插了一大个的,转过身,“你也尝尝。”
人流如织,急急走过身边。
斐然左右望望,找不见欧向奕的身影,去哪了?
刚想迈步,小贩拉住他,付了钱后,他四处张望,边走边寻,刚想喊一声,意识到无边声浪只会将他微弱的声音淹没,起不到丝毫作用。
一条街,行人拥堵,他花了整整半小时才走到头,却还是不见欧向奕的影子。
要回旅馆等他吗?
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望着长长的夜市花灯,斐然轻叹一声,他决定再找回去一次,还是没人的话就先回旅馆。
一路问了几个人,多数是怕被骗,不愿搭理他,走到初来的那头时,斐然放弃地往旅馆方向走去。
应该……是这条路吧!
一路细数过来,熟悉的和不熟悉的街道、商铺、灯笼、广告牌,斐然才发现,它们居然长得都差不多。
又半个小时后,斐然才惊觉,自己迷路了。
急忙询问路人,所住旅馆的方向,路人皆摆手。他顿悟,这里是度假村,大多都是来此度假的外地人,谁会清楚自己不住的旅馆地界。
询问小贩时,却被别人问得愣住,“这一片旅馆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家啊!你知道它的地名吗?我可以把方向指给你。”
又问了几家,还是同样的答复。斐然急得满头大汗,忙乎到小镇灯火渐熄也没找到旅馆的位置。
他想随便找一家旅馆暂住,却发现真如同学所说,家家爆满,无一幸免。
衰到家了!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心里莫名地生出几分苍凉。
怎么就被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大街了呢?本来是想开开心心地放松两天的,这下倒好,变成凄凄惨惨的感觉了。
看来今天晚上要挤天桥了。
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天桥啊,地铁站也行啊,好象也没看到过。真背。
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就连路灯也是隔一段才有一盏亮着的。昏黄的光划一个弧在石子路上,淡淡的光照不到别处。如果应景的话应该再添一片树叶打着转转被北风吹向远方,好象……更凄凉了!
唉,算了,靠在小桥边将就一夜吧!明天再问问人旅馆的地方,应该会找到的,实在找不到,身上的钱也够他回程之用。
缩紧身子,靠在桥墩边,遥望一夜或明或暗的星辰,心里想着哪一颗会让言研看到,哪一颗是他们曾经躺在一起数过的。
言研,也会有好梦吧!
不知何时昏昏沉沉睡着的,梦里有言研一成不变的笑脸,被阳光照得发白发亮,他伸出手,言研就跑了,跑到麦田里,回过头喊他,“斐然,斐然……”
他想问,言研,你怎么叫我斐然啊,平时不是都叫然哥的吗?
言研还在叫着斐然斐然,不间断,不停歇,语气急切起来。
斐然跟着急,一句“言研”叫出口,他便醒了。
四下看看,月明如水,小河在静夜里缓缓流淌,那几盏微弱的灯光稍显明亮起来,预示夜的深沉。
原来只是梦。
揉揉肩膀和脖子,腕上廉价的电子表上显示凌晨两点,刚想换个姿势再躺一会,闭上眼便听见一声低低的呼唤。
“……”
斐然没在意,趴在桥墩上听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好象有一种力量在心里慢慢震颤,频率到达一定强度最终爆发出来。
斐然猛地睁开眼。
那声音还在急切地响着,“斐然……斐然……”
斐然站起身,望向声音来源处,路灯下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那呼喊一声高过一声,“斐然……斐然……”
只是一瞬间,斐然看清了那个人。
欧向奕!
为什么,他----
不容他多想,斐然高声喊道,“我在这。”
那道溶入夜色的身影捕捉到静夜清晰的声响,快速朝他飞奔而来。
直至近处,斐然才看清男人的样子。
汗湿的短发贴着头皮,一脸的焦急、担忧,薄薄的衬衫紧贴身子,憔悴、狼狈的男人一见到斐然,睁大两只遍布血丝的眼,气极地吼道,“我真想一脚把你踢下河去!你跑哪去了!这都几点了不知道回去……”
男人骂得激动,斐然听得心惊,忙不迭地打断他。“我……我……我迷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走,那个----”
“呯!”
他还来不及解释更多,手腕被人拉住,紧接着撞上一具坚实、温热的胸膛。
欧向奕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拥住他双肩,不敢撒手。
直到真正见到他的那一秒,那一颗不安的心才算平稳地放回身体里。
欧向奕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回头就找不到每天和他斗嘴的那个男孩了,心里想着没事的没事的,兴许他回了旅馆,兴许他在别处住下了,兴许、兴许……
他想不出更多的理由,心开始悬在半空中,始终放不下来,他一遍遍打电话回旅馆,得到的消息始终是斐然没有回去过。
他告诉自己,该回旅馆等男孩,他抬起脚----
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他拨开人群,高声喊着斐然的名字,在吵杂的街道,孤独的呼喊很快被淹没,男孩倔强的、受伤的、痛苦的、欣喜的脸一直没出现过。
夜渐深,他拔腿狂奔,奔跑中不忘继续唤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响彻逐渐寂静的小巷。
他靠在墙边大口喘气,担忧的眼眸四处梭巡,下一秒,下一秒,下一秒就会出现的吧!
这地方能有多大啊!
除非他跳到河里被鱼吃了,否则怎么可能找不到!
该死的,找到的话,他一定会把男孩打横抱起直接扔护城河里去。敢害他吹了半夜的冷风,像个傻瓜一样奔跑于全镇中,不扒他的皮就算怜悯了。
万籁俱静的小镇,只有他漫无目的地走遍每一块青石板,皮鞋敲击石面夹着嘹亮的呼喊,在冷风簌簌的深夜格外清晰。
每叫一声都是希望的开始,声音响过便是失望的结束。
明知男孩已经二十岁,明知他不会有什么意外,明知没什么大不了,明知----
再多的明知也无法安抚躁动的心,汗浸透了短发,他脱下外套、毛衣,随便扔在地上,继续奔走在夜色凄迷的大街小巷。
直到真正见到斐然的那一秒,他只有一个念头。
他很快把念头付诸行动,颤抖的手抓紧男孩的肩头,胸膛紧贴,安抚狂跳不止的心,冰凉的唇放在男孩劣质的厚线衣上,他轻轻闭上眼,终于,放心了。
斐然,没有消失。
有什么在一刻间冲破心脏,直蹿脑门。
欧向奕意识到了,却不愿正视它。
他还没有,做好抓住这种感觉的准备。现在的他,没有资格。
“奕哥……”
耳边传来男孩困惑、惶然的声音,“你……一直在找我?”
哪怕现在是凌晨两点,哪怕只着一件单衣。
欧向奕放开斐然,快速转过身,语调淡薄,“行了,回去吧!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会迷路!我怎么会想到带你这个白痴出来!”
斐然有些恼,快步走在他身边,“喂!我也不想迷路啊!第一次来这里,难免会不记得啊,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啊!我----”急切的话被指间传来的力度打断。五指紧拢,被人紧紧抓在掌心。
斐然抬起头,“奕哥?!”
欧向奕面朝前方,攥着他的手,大步流星往前走,“抓紧点,再跟丢了别想我会再出来找你。”
斐然小声嘀咕,我又没让你出来找我。
等等,手心怎么……湿湿的?
全是汗?
欧向奕的汗?斐然眉头轻蹙,悄悄看几眼暗夜里面目模糊的男人。
“奕哥,你的外套呢?”
“太热,脱了。”
“脱哪了?”
“不知道。”
“你给扔了?”
“废什么话呢!没扔我还塞嘴里了?”
“毛衣也扔了?那你现在冷不冷?”
“不冷。”
斐然挣开他的手,抓起线衣下摆就要往上扯。“我的给你穿吧,你出了那么多汗,再吹风会冻着的。”
欧向奕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吼道,“谁要穿那种垃圾啊!你少给我同情心泛滥,管好你自己吧!”下一秒,掌心再次相贴。
月隐楼顶树梢间,淡淡的银光洒在遍布石子的小道上。冷风在温暖如春的小镇深夜尽情肆虐,却抵不住掌心滚烫的温度,传至心间。